劉瑞對老將的建議還是很看重的,所以擺出好學生的姿態道:“是因為膚施縣離長城太近了嗎?”後人根據包頭市的長城遺址推斷秦時長城的外壁在四米左右,多用夯土或土石混築,很少會有極耗工期的石砌城牆。畢竟就秦朝的財政來看,統一之戰已耗完之前的所有家底,加上始皇興建阿房,修建皇陵,直接把賦稅拉大人均收入的百分之六十七……這還不算各式各樣的徭役與兵役。如果始皇真在邊境修個可以用到宋朝的石砌長城,估計不用胡亥登基,他就能被活不下去的黔首士卒合力推翻因為那時缺人到開始放寬贖死的條件,所以承擔防禦工作的都是邊境駐兵。一群遠離家鄉妻兒的單身漢在邊境呆久了能做出什麽,想必各位都很清楚。更別提西漢所用的長城大都是在戰國遺跡上修補而成的。戰國那是各人自掃門前雪,所以從雲中到隴西的長城都是斷斷續續的,這也給了婁煩白羊可趁之機。劉瑞: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隻要我的敵人不存在了,我就花錢修補邊境長城。所以……“如果不在膚施縣埋伏一波的話……直接把右內史郡當成對戰河套部落的第二防線吧!”劉瑞在宋昌解釋完上郡作戰的不便處後摸摸喉嚨,笑眯眯道:“對於軍臣而言,朕比一個上郡更有價值吧!”此話一出,不僅是壯武侯宋昌差點噴差,就連初次參與會議的北宮舊臣都跪下求道:“不可啊!陛下。不可!!!”乍眼望去,會議室裏彎了一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乃大漢之君,萬民之父,豈能……”“豈能如何?”劉瑞斂起臉上的笑容,冷冷回道:“父有教子,育子,護子,愛子的責任。朕一不事生產,享有民脂民膏的大漢皇帝真能擔起君父之稱嗎?”“你們平日為了應景地叫上兩聲也就罷了,但朕還沒有飄飄然到那種地步。”“享天下人之享,就該有為天下人犧牲的準備。”“同是大漢的領地,大漢的子民,憑什麽雲中郡,上黨郡,隴西郡,遼西郡,遼東郡等邊境子民過得那麽苦,過得像個沒了明日的牲口,而關中的子民,關中的達官貴人就能享受著日複一日的歌舞升平,然後做著千世萬世的美夢。”要不是怕老劉家的內訌聯合太皇太後商量廢帝,劉瑞一定喊出那句“大漢有沒有五百年都不一定呢!別想著後麵如何,先把眼前的事,眼前的人都安排到位再談以後。”“千金之子不坐堂?”“嗬!”“朕的祖宗要是聽了這般言論,哪還有我劉瑞當上大漢天子的這天。”雖然後世時常調侃劉邦是個老流氓,甚至有史盲把劉邦奪得天下的功績都算到韓信頭上,可事實卻是劉邦這個沛縣出來的小亭長一生參與過五十三戰,成績為三十九勝八平四敗兩不利,勝率高達百分之七十三點五。這成績在曆朝曆代都能稱得上有為之將。有人常拿六邊形戰士李世民和劉邦相比,覺得劉邦不如李世民。可是參考二人的生長環境,自學成才的劉邦能做到這點真的已經很不容易的。硬要比的話,也該是拿朱元璋和劉秀混合一下,這才配得上劉邦那看似泥腿子,但又不是六代泥腿的尷尬出身。“朕意已決。如若要為匈奴‘設宴’,那便在右內史郡設宴吧!”去禍禍那群“曰乎者也”的豪強們總總好過禍禍那群沒兩肉的邊境子民。劉瑞掃了眼在座的官吏,隻見叫的最狠的無不麵色通紅,青筋暴起,活似一副要弑君的惡鬼模樣。嗬!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是永遠不曉得疼的。這也是穿越小說裏把主和派都送往邊境的橋段由來。你以為主和派的都是汲黯那種真敢出使匈奴之地的狠人?不,他們不當秦檜就不錯了,甚至連黃金榮那種“當不了關二爺也不做漢奸”的□□頭子都比不上。第295章 “隻可惜與高祖相比,朕不是個征戰沙場的苗子。”氣歸氣,但劉瑞還未喪失理智,更不會像腦抽的朱祁鎮那樣把自己與能征善戰的祖先劃上等號。硬要說的話,大漢的皇帝裏也就高祖文帝上過戰場。高祖那是被李世民直呼是不是“神獸”的硬核狠人,而文帝是被高祖封在抵禦匈奴的代國,所以自然武德充沛,並且還有衛綰這種善於使劍的儒生充當保鏢。所以知道文帝登基後為何能與誅呂的功臣掰手腕吧!因為人家邊境出身,不缺武將。你就算是挑梁子不幹了,他也能找代國的班底立刻補上。至於那些文官…………嗬!想當官的還少嗎?你不想當有的是人上趕著去受這個委屈。劉瑞把下方懟的沒話說後裝模做樣地掐了下時間,露出一副“還好趕得上”的氣人姿態:“右內史地離長安不遠,趕緊把當地的黔首都遷回長安吧!”“遷回?”內史許昌快吐血道:“長安哪有那麽多的地去安置右內史郡的……”許昌的話還沒說完,隻聽酈寄抱拳請道:“吾願用長安的一處宅邸,霸陵郡的兩處商鋪與藍田縣的三畝田地交換右內史郡的十二家家產。內史許昌:“……”酈寄你個狗腿子是不是腦子有坑啊!然而他還沒罵出聲,又有一位官吏拜道:“臣願拿出長安外的三十畝地交換右內史郡的黔首耕地。“回收瞧瞧又是哪個愣頭青……好家夥,居然是汲黯,黃老家裏的自己人。而在有了兩個“憨批”打頭陣後,宣室殿內陸續又有好幾個官吏整出一大義凜然的姿態,這讓不少沒開口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然後拿眼偷瞄正在奮筆疾書的史官。md,這是不表態就遺臭萬年的架勢啊!更絕的是劉瑞還煽風點火道:“《論語》言‘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劉瑞盯著坐下的麵容,像是要把玻璃紙的假麵一一撥開,看看裏頭到底是個什麽玩意:“滿嘴道理的聖人子弟都不去履行孔子的德風,又怎指望倉廩不足的黔首像君子一樣有勇有德,忠君愛國。”劉瑞說完攤開雙臂,繼續問道:“君子在哪兒?在哪兒?”“是在樂府的酒池裏,娼妓的床上,雕欄玉砌的學堂裏,還是在鄉間,民前,戰場的第一線上?”“你們中的某些人真的有臉自稱為君子嗎?”“滿嘴奉獻的瞧不起銅臭,背地裏卻恨不得把自己鑄成黃金聖像。”“真是夫子的好學生,朕的好門徒啊!”“陛下何以辱臣至此。”某個受不了劉瑞繼續指槐罵桑的老臣顫巍巍道:“如若陛下看不起臣等,臣願辭官離去。”本以為這樣能讓劉瑞落個刻薄寡恩的名聲,可事實卻是劉瑞搜了下來者的資曆後放柔語氣道:“孤沒記錯的話,公好像是汝南郡人,而且還為劉安門生。”已故的淮南王劉安是個什麽東西,想必不僅劉瑞清楚,在場的人精們也都算是心裏有數,所以用探究的,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老者,使其差點羞憤觸柱。“在關中當了這麽久的官,開了那麽多的課,吃了那麽多富商的油水,然後在漢匈大戰前著急上火地跑回老家,等著向新一任宣室之主俯首稱臣……”劉瑞敢用自己的腦袋打賭,就是給對方十個膽子,他也不敢一頭撞死在宣室殿的大柱上:“真是大漢的好臣子啊!也不知孔子有靈,會不會從泰山地府裏爬出來罵爾等真是狼心狗肺之輩。”劉瑞收回攤開的手,轉而撐著膝蓋問道:“還是說你希望朕來介紹一下,去過你家學堂的學堂的貴客是哪些人?”末了,他還撕掉對方的最後一層皮:“爾的俸祿不過千石,令公子卻一擲千金地買了個樂府班子在家複刻周禮……““所以你是怎麽賺到那麽多錢的?”“還是說……你想謀朝篡位?”這年頭誰還不會倒打一耙啊!更別提劉瑞還有係統這個作弊器,所以掀翻對方的家底那是分分鍾的事。果然,當劉瑞說完這些話後,所有人都默默地與那“衝鋒陷陣”的老者拉開距離。就連那些挑事的都開始思考如何與之劃清界限,省得自家一起沉淪。【蠢貨。】酈寄見狀不免嘲道:【真是讀書讀得腦子沒了。】眾所周知,隴西郡與長安僅隔一個右內史郡,所以支援隴西郡的士兵從哪兒調?肯定是從關中調去啊!而且不僅是守衛關中的南郡,就連各家的私兵,上林苑裏的預備軍都要列入支援隴西的選擇圈內。這時你不表現一下,讓右內史郡出身的關中士兵記得你的好,是想等其衣錦還鄉後找你算賬嗎?別以為自己官大就能高枕無憂。法不責眾。加上那些記恨你的底層官兵可以抱團刁難你家的狗腿子,使得無人守衛你家,為你效力,那你出個斷子絕孫的小情況也是很正常的吧!更正常的是,這些人裏肯定有兄弟妻兒留在關中,甚至還有能動刀的父母處於極度敏感的狀態。西漢的律法規定幼子老人與孕婦殺人是不必償命的。如若不能盡快安撫他們的家屬,將其從右內史郡遷至關中,那麽那些隴西作戰的關中人極有可能倒向匈奴,並且那些一無所有的家屬也會跟著倒戈的漢人向長安發起攻擊。所以劉瑞為何逼著勳貴安置那些右內史郡的黔首們?一方麵是減輕作戰人員的心理負擔與黔首們的損失,而另一方麵就是為長安上下買個平安,不要搞出成批成批的“無敵之人”。館中之陶,豈能擊石。“作戰的事還勞煩壯武侯與郎中令,雲中君(魏尚)多多費心。”斥完那個不敢說話的老者後,劉瑞揉了揉太陽穴,盡量讓發脹的腦袋舒服一點,免得耽誤國家大事:“朕還要與少府、太仆、統錢局商議戰時的補給問題,就不多留各位在此幹坐著了。”“還請陛下放心。”被提到的將領上前行禮,其中又以八十幾的老將魏尚最為莊重,一副“若是陛下有求,臣一定帶兵出征”的剛硬之資。而待攢動的人頭一一離開後,劉瑞倚著扶手歎道:“是朕低估了高級官吏裏的蠢貨人數。”“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像晚……還像趙國的郭開那樣攥著點兒蠅頭小利地不願鬆手。”“他們是以為自己能夠逃向匈奴?還是在南邊祈求趙佗收留?”“真是群沒眼看的蠢貨。”當然,要是這群蠢貨有去夷州(台灣)的勇氣,那也是能期待一下的。然而就這群蠢貨的貪財程度,他們連長安的地產都放不下呢!哪有舉家乘風破浪的勇氣。一旁的李三待劉瑞發完牢騷後默默稟道:“陛下與諸位公卿商議大事時信鄉長公主曾來過一趟,詢問陛下是否有空,她有要事與陛下商議。”“要事?她是與韓頹當家的小公子又有什麽新奇發現嗎?”因為把右內史郡的黔首遷入安全地帶肯定需要長陵縣的大力支持,所以劉瑞對這個妹妹的重視度略提一等,希望她能繼續提出有用建議。“不是,是……是信鄉長公主想去上郡……”“不行。”李三還未吞吞地說完,劉瑞便粗暴打斷道:“這絕對不行。”第296章 “那是上郡!上郡!”“是大漢與匈奴對戰的前線,不是什麽可以郊遊的地方。”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劉瑞的親情感都不太強,特別關照的也就一個係統出品的衛穆兒與經常相處的人。信鄉長公主算是先帝的子女裏與劉瑞關係最好的那個。也正因為關係夠好,值得劉瑞委以重任,所以他才這麽生氣:“真是沒被打過就不知道厲害,朕,朕……”提前體會到熊孩子有多氣人的劉瑞恨不得上長木板道:“朕非得問問她到底是哪根神經搭錯了,居然,居然……”氣得冒出現代詞匯的劉瑞突然想到什麽,渾身的熱氣也漸漸消散得無影無蹤:“信鄉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