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大禮結束後,官員回位,劉啟向劉瑞講了勉勵的話由百官恭送回宣室殿,然後由丞相申屠嘉帶領百官向站於王位之下的劉瑞行三跪九叩的大禮。起身後與百官一起向太子劉瑞致賀。大朝會上的儀式完畢後,劉瑞還得拜謁太廟,去長樂宮向兩位太後行大禮,聽其訓誡。最後去椒房殿拜見皇後,聽阿母的訓誡。可以說,這趟下來,一天已過五分之四,劉瑞的膝蓋更是青青紫紫得一片,痛得他嘴唇發白的同時,還要維持聲音的冷靜沉穩。同宗室一起參加儀式的諸皇子心情複雜,明白至此後,他們在世人眼裏由大宗轉為小宗,以後見麵也不能以高祖之後自居,而是得報各自的王號。這就是古代宗族的殘忍之處。同時也是光武帝劉秀起兵時為何自稱為“長沙定王之後”,而非“漢高祖之後”的主要原因。當然,劉啟目前未封諸子,所以在這段空擋裏,諸子還是有權利以高祖之後自居前提是他們不怕兄弟登基後找其算賬。“別難過了,咱們總歸是有這一天的,況且讓小十上去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劉端在儀式結束後拍拍劉非的肩膀,不動聲色的瞟了眼渾身都被低氣壓所籠罩的劉榮,壓低聲音道:“退一萬步說,讓母後當皇太後,總好過那位進長樂宮吧!”說句難聽的話,無論是曆史上的劉榮還是這個時空裏的劉榮,都是被豬隊友活活坑死的。更慘的是,劉榮的豬隊友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老媽栗姬。劉啟的後宮裏就沒有栗姬更蠢的人。老天要是立個“史上最蠢後妃的排名”,栗姬就算不勇奪第一,也能靠著無堅不摧的愚蠢殺進前三。相較之下,自知手段平平的薄皇後都被襯托得像個聰明人。而和栗姬爭寵的程姬栗姬也是無比鬱悶因為栗姬蠢歸蠢,三個兒子都還比較聰明。這算什麽?老天的另一種開眼方式嗎?程姬所出的劉餘搖了搖頭,在與兄弟們一起回去的路上壓低聲音道:“我總覺得小十當上太子後也不會一帆風順。”雖然他們三兄弟和唐姬,賈姬的兒子都已躺平,阿母更是認命地以薄皇後為尊,三天兩頭地去椒房殿培養感情,力求在劉啟死後,薄皇後能善待她們。然而都到這個份上了,鳳凰殿的栗姬仍不死心,甚至在孫子出生後滿血複活,想著讓劉啟發揮隔代親的天性,逐漸惡了劉瑞。對於阿母的計劃,劉榮三兄弟看不懂,但是他們大為震撼。且不談劉瑞距離讓劉啟厭惡還有七八年的功夫,就說以劉啟的腦子,真的會因寵愛孫子廢掉已立的太子,壞了延續千年的繼承製嗎?要知道劉榮的長子比劉啟的幼子劉寄還大幾個月。自個兒的小兒子不疼,犯得著去疼隔了一代的孫子?對於這些問題,自我感覺良好的栗姬都不覺得是個事兒,而是在勳貴,戚裏走動得愈發頻繁,打算為劉榮找個得力盟友,將劉瑞拉下太子之位。第84章 栗姬做事說的好聽點叫風風火火,說的難聽點叫不經大腦。所以當她三天兩頭地帶著長孫去堵皇帝,又給館陶長公主賜了不少東西後,是個人都明白她在想什麽,不免露出鄙夷之色。館陶長公主瞧著栗姬送來的東西,剔了剔指甲,冷笑道:“真當我是粗鄙農婦,沒見過榮華富貴是吧!”雖說是下血本地討好館陶長公主,可栗姬眼裏的血本跟館陶長公主眼裏的血本是兩碼事。在館陶長公主那兒,沒有八百金想敲開她家大門無疑是癡人說夢。而栗姬送給館陶長公主的厚禮僅有一千八百金,並且附帶著兩個政治任務娶阿嬌和拉劉瑞下馬。對此,別說是館陶長公主萬分不屑,就連在家沒啥存在感的堂邑侯陳午都是一臉無語,十分嫌棄道:“就這點錢還想讓咱家替她辦事,還想求娶阿嬌。”“可不是嘛!正如阿母說得那樣,真當咱們家沒見識過榮華富貴呢!”館陶長公主的長子陳須陰陽怪氣道:“別的不說,太子回京時送給咱家的虎符鹽就不止兩千金。合著栗姬承寵二十餘年,栗家貪了那麽多錢還不如青瓜蛋子的太子出手大方。”“啪!”陳須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阿母狠狠打了下腦袋,怒斥道:“這麽大的人了,說話還是不知輕重,你是真的想氣死我嗎?”突然挨了阿母一擊的陳須傻傻道:“我說錯了什麽?我什麽都沒說錯啊!”館陶長公主瞪了陳須一眼,厲聲道:“太子,那是太子。你一平輩小兒居然用青瓜蛋子形容太子,是嫌自己的脖子太細了,托不起你沉甸甸的腦袋,所以想摘了拿去打雀嗎?”陳須雖然過幾年就二十了,但是因為家境優渥,嬌生慣養的緣故而像十二三歲的孩童那般幼稚,仍舊喜歡捕魚打雀這些上不了台麵的娛樂。“太子又怎麽了,不還是我的表弟嗎?”陳須不服氣的嘟囔了句,結果館陶長公主惡狠狠地瞪過來,他就立刻慫了。“真是的,你阿父那麽謹慎小心的人,怎麽生出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館陶長公主嫌棄道:“真當太子宮裏坐著自家親戚呢!就你這愚蠢的模樣,離了我肯定三天就得進詔獄。”“話也不能這麽說嘛!”堂邑侯陳午訕訕道:“大郎還是和像公主,有點聰明勁兒在身上。”“像我個鬼!怎麽,你還沒放棄將這蠢貨送進太子宮?”館陶長公主瞧著丈夫老好人的模樣,又氣又急道:“我生的蠢貨是什麽樣難道我這個做阿母的沒有數嗎?就他這愚蠢的德行,去了太子宮是丟我的臉,還是嫌申屠嘉那老匹夫找不到我館陶長公主的錯,所以要上趕著送人把柄啊!”太子二傅要麽是名揚天下的田叔,要麽是開國功臣申屠嘉,都不是館陶長公主能不給麵子的人。加上一個連竇太後的麵子都敢落的竇王孫……館陶長公主應付完絡繹不絕的說客後還要應付家裏人,真真兒是心煩意亂,無比暴躁:“大郎進太子宮的事是別想了,倒是二郎能考慮一二。”若非是親眼瞧著兒子出生,館陶長公主都要懷疑自家是不是報錯了孩子,怎麽除阿嬌外沒一個像她夫妻二人:“二郎還小,也比大郎聰敏,讓他去太子宮跟著瑞兒肯定是比大郎穩妥,犯錯後也能拿年紀說事。”最重要的是,次子不能襲爵,就算在太子宮裏混不出頭,也能靠著小時候的三分情誼謀得個清閑職位。一旁的陳須聽了忍不住癟癟嘴,眼裏閃過一絲恨意。……………………正在思考如何搞科舉的劉瑞從滿桌的竹簡裏抬起頭,聽完李三繪聲繪色地描述栗姬是如何“居高臨下”地討好館陶長公主,結果沒成親家不說,還差點鬧了個你死我活後,忍不住笑出聲道:“她當阿嬌表妹是傳國玉璽呢!誰會把國祚的延綿寄於一外姓女童的身上。”劉瑞搖了搖頭,冷笑道:“館陶姑母又不是傻子,況且有太後和父皇後,阿嬌表妹嫁誰都不能嫁給皇子,多半是從勳貴裏選個夫婿,然後為陳家尚公主。”曆史上的館陶長公主貪歸貪,甚至還飛揚跋扈地在衛子夫懷孕後讓人搞死衛青,但要論審時度勢和賣慘,朝中無人出其右。畢竟這位曆史上的竇太主可是在女兒被廢後一如既往地受到武帝的優待,哪怕是跟董偃如夫妻般相處,被東方朔罵了個狗血淋頭,也能在脫簪請罪後一如既往地待董偃如夫婿,氣得東方朔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這麽一個有點小聰明的女人會看得上栗姬那艘大破船?別說是劉瑞不信,就是館陶長公主的腦子被驢踢了,宮裏的竇太後和劉啟也會讓她清醒點。“科舉除了要調動人手維持秩序,還得有地方讓前來考試的學子們暫住,不會在關中耗盡家財後與太子宮結了仇怨。”托去蜀郡搞鹽廠的福,劉瑞的組織能力有了顯著提升,在把科舉的刪減版框架弄好後又拿出從宮裏借的長安市地圖,猶豫後在便宜阿父的陽陵附近畫了個圈,打算將此地作為科舉和招待學子的聖地。“哎!看在我們塑料的父子情上,就讓你在史上的第一次科舉裏留下美名吧!”劉瑞很清楚他的行為將會讓陽陵不再隻是劉啟的最終歸宿,更是引得全天下學子競相湧來的報國之地。這樣一來,即便是劉啟如漢武帝般長壽,在動劉瑞前也得想想自己的名聲,想想自己在讀書人那兒的評價。隻是……萬一那些學子,尤其是儒家和黃老學子如當年的淳於越那樣不僅不給他麵子,還要踩著他的麵子成就一番美名該怎麽辦?別忘了劉啟之所以對儒家的態度非常別扭,就是因為漢高祖被儒家打臉的經曆。而跟儒家一樣狂的還有在政壇上很有話語權黃老家。大漢建立之初時,蕭何等人可是把法家學子弄得連小吏都當不順溜。這群大佬沒死前,就是給晁錯十個膽子也不敢如李斯般借著儒皮為官。第85章 劉瑞不是聽不進勸的人,相反,他在宮裏宮外的名聲都是“類其大父”,屬於那種皇室貴胄裏難得的好脾氣。但這不代表他是受虐狂,更不代表他喜歡去當別人的墊腳石。事實證明,哪怕是伊尹,呂後那樣的攝政者,張狂後也會為此付出代價。而在這方麵,不是劉瑞針對誰,而是儒家確實很有發言權。往遠的說有在秦始皇麵前搞“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淳於越把天胡局打成一鍋爛粥,往近的說有張釋之讓劉啟在宮門外社死,坑死了他之後的大部分儒生。現在因為吳王和淮南王的關係,無論是劉瑞還是劉啟,亦或是先帝都在表麵上對儒家持拉攏態度,同時暗示其它學說給力一點,不要讓儒家在民間做大。結果劉啟使了那麽久的眼色,就跟向瞎子拋媚眼似的打了水漂。而這也是劉啟知道劉瑞與墨家走得越來越近後毫不製止的重要原因。比起因暴秦跌落神壇的法家,墨家的名聲肯定是好了不少,並且也有“天下非墨即楊朱”的戰績。既然黃老家和法家派不上用場,那就讓墨家來吧!墨家要是不行,還有農家,雜家,或是把讓儒法黃老都避之不及的楊朱學給挖出來。總之就跟任官一樣,你不上,自然有想一步登天的人拚了命地上。“李三,去孤的庫房裏取一份《道德經》給田公送去,然後同長樂宮的兩位詹事打聲招呼,就說孤明天要去拜見太皇太後和太後。”黃老家那邊比較好解決,因為晁錯和轅固生的關係,兩宮太後在黃老家裏的權威日益加重。隻要搞定了太婆大母,再給田叔帶個高帽或是是跟黃老家達成py交易,就能讓第二難搞的學派退一步。別忘了,替呂後保住樊噲的陳平和自汙的蕭何就是搞黃老學的。至於儒家……劉瑞把字跡逐漸潦草的布絹扔進一旁燒著的燎爐裏,瞳孔中映照著火光。………………“陽陵?”劉啟瞧著拜訪完兩宮長樂宮的兩個大佬後特意過來的劉瑞,聽完他的計劃後眼角的皺紋慢慢顯現,看著劉瑞的眼神也愈發柔和:“真是難為你了。”“為父皇效勞是兒臣的本分。”劉瑞拱了拱手,笑嘻嘻道:“不知兒臣的這份賀禮是否能讓父皇感到滿意。”馬上就是劉啟三十五歲的生辰了,雖然不是整歲和執政的整年,但是去年鬧了那麽多事,今年又冊立太子,肯定是要好好熱鬧番。不過劉啟和先帝一樣,日子過得還算節儉,所以這份“熱鬧”還得諸皇子們和少府絞盡腦汁地設計,既不能讓皇帝背上鋪張浪費的名聲,也不能讓皇帝覺得你在忽悠他。劉瑞知道什麽才能打動劉啟。對於一個君臨天下,努力追趕大父和阿父的野心家來說,財富美女都是虛的,唯有功績與美名才能讓他感到快樂。隻是劉啟比較倒黴的是他大父叫劉邦,是個以亭長之身與西楚霸王爭奪天下的硬核狠人,而他阿父在唐太宗前把文字封號打出名聲的皇帝。政績上比不過阿父和大父也就算了,關鍵是曆史上的劉啟還有個中興雄主的兒子。對比之下,劉啟給人的印象就成了漢高祖的孫子,漢文帝的兒子,以及漢武帝的父親。想到這兒,劉瑞忍不住垂下眼簾,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靠著薄姬和陰謀詭計,他才能將王氏姐妹和田氏兄弟送去地府,徹底斷了那位雄主的出生可能。隻是……他真能做的比曆史上的漢武帝更好嗎?“瑞兒,瑞兒?”盯著陽陵地圖的劉啟抬頭發現劉瑞一直低著腦袋,於是輕聲喊了幾句,結果發現劉瑞居然坐著睡著了。“這孩子。”劉啟歎了口氣,示意宦官令把劉瑞抱到後殿的偏房裏,然後招來在朝的儒生裏最有眼力見的袁盎。劉瑞雖然沒說什麽,但是看他近期的舉動就明白這孩子在擔憂什麽。“也罷!做阿父的總得幫家裏的臭小子解決難題。”劉啟攏著袖子,待袁盎來後與其簡單說了下劉瑞的計劃,最後在其欣喜的表情下說道:“太子拜訪了兩宮太後,又送田叔一本親自抄寫的《道德經》。”劉啟的聲音裏透露著漫不經心,但是袁盎決不相信皇帝沒有重視此事。“朕想知道絲公的三寸不爛之舌是否能讓儒生們明白什麽叫不該說的話一句不說。”正值壯年的君王威脅起來可不是小打小鬧,尤其是在想到那位張釋之幹了什麽後,劉啟的表情有一絲扭曲,這讓袁盎下意識地頭皮發麻:“不然等絲公和衛公離開後,朕也想賜奉常的博士們一份尊榮,好讓他們榮歸故裏,莫像霸王那般無顏麵對鄉親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