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孤想問衛尉卿……”劉瑞突然停下腳步,而在後麵跟著的李三也攔住侍從,帶其後退幾步。“可喜宋襄公之舉。”“自是不會。”縱使不知太子對儒家的態度,但是既以魏尚引出孟子之言,那便是……“臣為法家弟子,又受魏公大恩,怎會喜宋襄公之舉?”別看這時還有人把宋襄公當成高潔,有貴族精神的典範。可是在統治階級,對這人的評價隻有一個:傻逼。比徽欽二帝還傻逼。你當打仗是過家家呢!還等人過河,不殺老兵。這是把腦子跟腸子調換了,還是出生時大腦就沒發育完全?戰場上的仁義之軍隻要做到不殺俘虜,不欺負占領地的老弱婦女就夠了,你搞那麽多花招是當自己是冤大頭啊!還是聖父下凡啊!這麽有良知的君王建什麽軍隊啊,直接獻國多好?省得被迫當兵的黔首死的不明不白,等著家人回來的老弱婦女因為腦殘君主當了亡國奴。劉瑞比信鄉公主大了兩歲,而衛青比曆史上的漢武帝還小,至少比劉瑞小了七八歲。至於霍去病……估計衛少兒都沒碰到霍光他爹呢!他上哪兒去找開掛開到老天緊急封號的冠軍侯?如此這般,劉瑞把目光落到郅都身上。除了已經七八十的申屠嘉,能在衛霍成長起來前派上用場的將領也就那麽幾個。周亞夫,李廣,程不識,魏尚,以及……郅都。這些人裏,周亞夫太傲慢,魏尚年紀太大且不能離開雲中郡,李廣是個路癡加酒鬼,程不識雖然沒啥個人毛病,而且以治軍嚴厲著稱,但是有個非常致命的標簽他是程姬的親戚,皇子劉餘,劉非,劉端稱其聲“表叔”也不為過。劉瑞不想懷疑程不識的忠心,但是就這個身份,你讓他怎麽安心將培養將領的職責交給程不識?思來想去,還是把帶衛青的工作交給郅都比較合適。等衛青可以獨當一麵了,再讓他帶霍去病。“卿不喜歡宋襄公就好。”劉瑞滿意地點點頭,隨即有些擔心道:“孤這樣的年輕人裏不乏有些讀書讀傻的想要效仿古時君子……例如剛才提到的宋襄公。”郅都深深地看了眼劉瑞,隻見他繼續說道:“公若有幸再回邊境,於是遇上這種腦子不清的人,可得把他扇醒。”西漢的爵位在襲成上分兩種,但無論哪種都是降級承襲。比較靠前的爵位如藩王,徹侯,關內侯等雖然頭銜不變,但像後世的遺產稅那樣承襲時要交還一定的食邑。第二種便是中下等爵位和曹雪芹裏的四大家族一樣老老實實地降級繼承。這也是從秦朝到西漢,無數勳貴弟子都搶著去邊塞逛一圈的主要原因,同時也是納粟受爵被瘋狂推廣,給晁錯攢了批政治資本的緣由。如果不是形勢所迫,這群嬌生慣養的勳貴子弟絕不會去邊塞受苦。而對邊塞的郡守來說,抵禦外族就已經很忙了,隻求那些沒點13數的二世祖們別添亂了。還當自己是廉頗白起李牧乃至王翦父子呢!簡直是有病。劉瑞瞧著郅都眉頭一挑,努力掩飾頭疼表情的模樣,也是想到《冰與火之歌》裏,泰溫和詹姆對少狼主的嘲諷,以及後者無比坑人的舅舅,不由得同情這個曾在魏尚那兒打過下手的可憐人。軍功也不是那麽好拿的,況且關中一群人精,上麵還有個磨刀霍霍向諸侯的天子。想走後門?做夢去吧!是以勳貴們看來看去,也隻有雲中郡的軍功比較好拿,也不至於讓自家子侄狂受委屈。畢竟有魏尚在呢!就是為了“雲中不陷”的牌匾,魏尚也會拚命拉住這群瘋狂作死的二代,然後為著關中那邊的錢財糧食讓二代們跟著沾點功勳。這事不僅是郅都,連劉啟都知道,甚至對不太過分的沾功行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辦法,邊境的黔首士兵也是人,也需要關中支援,而少府的糧食錢財還得留著應對大型戰爭跟天災人禍。劉啟又不能憑空變出一筆錢,更不能喪心病狂地殺人搶錢,就隻能找個比較溫和的法子給邊境送糧送人,大家都好。第77章 別看少府富到糧食發黴,銅錢生鏽,可是從先帝到今上,都不可能傾少府之力補貼邊境。因為這是皇帝的私庫,更是他們為擊退匈奴攢下的家底。想想曆史上的漢武帝隻是把匈奴趕去中亞,就將文景之治的家底耗盡不說,還為補貼軍費搞出一係列的騷操作。雖然曆史上的漢武帝足以稱得上雄主,但是在他治理下的黔首除了因漢朝逼退匈奴而被贖回的可憐人,餘者過得別說是跟文景時的黔首相比,甚至在西漢的曆代裏都能排進倒數。可是從宏觀角度來看,漢武帝的出現給已經步入中年期的西漢續命百年。若非將匈奴趕去中亞,吞並南方諸國,打通河西走廊,隻怕也沒法緩解愈演愈烈的土地兼並,以及陷入瓶頸的軍功製。“匈奴還是要打的。”劉瑞在與郅都分開時,突然說道:“西域至於匈奴如圈中之羊,再怎麽鬧騰也逃不了,而大漢……”劉瑞冷笑道:“ 大漢不過是挨著匈奴的富家翁,與匈奴競爭肥美的土地,偶爾還要遭其敲詐。”郅都瞧著太子的眼睛,二人沉默了會兒,最後由劉瑞徐徐問道:“卿可知匈奴為何不滅漢?”別看西域諸國尚在,但跟徽欽二帝時的國都那樣,早就被蹂躪了十幾遍,反而襯得大漢過得還算不錯。“自是因為富家翁裏有利器,人也尚有三分力。”郅都拜道:“太子既知匈奴人以強者為尊,那必是不敢以命搏之。”最重要的是,有西域諸國這個大羊圈再在,犯得著跟漢人拚命嗎?是以近幾年的匈奴雖然定期去大漢的邊境燒殺搶掠,但是跟以前相比絕對算得上十分收斂了。況且經過文景之治的休養生息,開墾移民,大漢邊境的防禦力量也逐年逐漸加強,甚至讓匈奴想到些不好的事。上一個武德充沛的國家兼朝代姓秦,有段時間是往匈奴人的臉上扇了十幾個巴掌。別看從高祖到今上都罵秦始皇暴政,但是對秦朝北伐匈奴,建立長城的舉動還是比較肯定的。並且在正史上的漢武帝奪回河套地區後,大漢還修複了秦朝留下的長城,直接解除了匈奴對關中的威脅。是以從高祖到今上都沒想過跟匈奴人和平相處,而是積攢力量決一死戰。用後世的話來講,匈奴人是有點顏色就開染坊。若不予以重擊,大漢總有一天會學西周東移,或是更慘點,像南宋那樣丟了脊梁,距離亡國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對郅都的回答,劉瑞感到非常滿意,回去後想了想手上有沒有東西可送,於是扒了扒係統,看著裏頭的東西腦子裏閃過一句話。這年頭的女性向遊戲這麽卷嗎?感謝後世的女作者把格局打開,才沒將文字閱讀遊戲局限於卿卿我我,而是搞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直指最後的至尊之位。所以在係統商城裏,除了稀奇古怪的丹藥還有寶劍古籍乃至最重要的曆史資料。如果劉瑞不是太子,這些東西估計能教宿主從零開始造反。侯在屋外的李三半天都沒見著太子出來,於是上前敲了三聲,輕輕問道:“家上可要飲茶?”回過神的劉瑞從係統裏兌換了把寶刀,沉聲道:“不必了,你且進來吧!”“諾。”李三弓著腰到劉瑞身邊,接過後者捧著的寶刀。“送到衛尉卿那兒吧!”劉瑞緩緩道:“習武者應有神兵,想必衛尉卿不會讓寶刀蒙塵。”“諾。”李三忙不迭地去辦了。因為劉瑞的關係,郅都的住處距離太子不遠,同樣是將普通家舍修繕下便在此長住。聽到太子身邊的小黃門過來送禮,郅都自得請人坐下,隻是李三恭謹慣了,又言太子身邊還要他服侍,所以拿了郅都的好處便躬身退出。送完人的郅都拿起劉瑞送的寶刀,“噔!”一下地抽出,不免為寶刀的寒芒所驚。“好刀。”作為在雲中郡呆過的武將,郅都自是了解兵器,所以聽寶刀出鞘的聲音就知三成顏色。而用下屬的刀戟試過後,郅都更對寶刀的貴重有了深刻了解,眼神更是明亮了幾分。因為怕露餡,所以劉瑞給係統出品的寶刀套了層青銅器的皮,省得郅都追問百煉鋼的由來,弄得劉啟知道後還以為是兒子有了不臣之心,搞得父子失和,便宜旁人。“太子贈我寶刀,又言邊境與匈奴之事……”欣賞完寶刀的郅都回憶起劉瑞說過的話,於是將其掰開了,揉碎了地細細琢磨,最後捉住“有幸再回邊境”的明話,以及“若是遇上宋襄公般腦子不清的勳貴可得把他扇醒”的隱喻,忍不住一陣哆嗦。什麽樣的臣子會去邊境?要麽是如魏尚般的守城能臣,要麽是被貶的武將,以及……為爭爵位的文臣。大漢有規矩,非徹侯者不可為相。晁錯再怎麽深得朕心也隻能屈居內史之位,連三公都沒混上了呢,更別提一人之下的丞相。足以見得在大漢的朝廷裏,爵位有多麽重要。然而你說西漢像印度那樣把種姓製度搞到極致吧?好像也沒有。甚至從夏商周開始,從奴隸逆襲到一人之下的情況不能說數不勝數,但也夠上兩掌之數。說句不中聽的話,高祖乃至大漢的原始股東裏有一半都是泥腿子出身,誰又能料到他們有今天的造化,連申屠嘉這個隊率都能執掌相印。這般情況下,已經出頭的郅都幻想下那個位子也不過分吧!而現在,太子又提邊境,又提匈奴,還贈寶刀……已經是在暗示他的機緣在哪兒,這讓郅都如何不心動。“太子……確實欣賞我。”郅都撫摸著刀鞘的花紋,熱血冷卻後讓理智占據高地。發掘他的是先帝,提拔他的是劉啟。郅都就是再怎麽驚訝於劉瑞的欣賞之意,也不能做忘恩負義之舉,不然他成什麽了?法家又成什麽了?忠君愛國是為臣之本。況且這事八字都沒一撇呢!怎可輕易張狂。第78章 冷靜下來的郅都又想到晁錯,想到自己在關中的名聲,原本的熱血也盡數化作唇邊的苦澀,恨不得笑自己癡心妄想。縱使太子有意助他為相又如何?晁錯還在,縱使惡了不少大臣,但他終究是法家的一麵旗幟,是將法家帶回政治舞台的人。就算要立法家的丞相,晁錯肯定排在郅都之前。況且論治國手腕,郅都是比不上晁錯的。而在關中一帶,晁錯的名聲不好,郅都這個蒼鷹的名聲也沒好到哪兒去。至少於豪門大族,勳貴外戚來說,郅都就是一把隻認皇帝的刀,殺他們都不帶皺眉的。在此情況下,他們能放任郅都當上丞相?那還不如晁錯呢!至少晁錯搞了個納粟受爵也算是跟勳貴外戚們達成和解,賣了一個天大的人情。反觀郅都……“論政治手腕,我確實不如晁公。”郅都想了想自己的處境,嘴角的苦笑又深了幾分。可是路都走到這頭了,返回去舔勳貴的話,那他“忠於皇帝,嫉惡如仇”的名聲就沒了,別說幻想下丞相之位,估計以劉啟的多疑性子能讓郅都滾回老家都算是法外開恩。思及這些,郅都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至於找晁錯商議?估計會迎來對方的嘴巴子。md,他晁錯可是皇帝的老師,論資曆遠勝郅都。他都沒想丞相之位呢!你個後來者就能夢得這麽美,是不是腦子燒壞了?所以這事隻能爛在郅都的肚子裏,弄得他輾轉反側。同樣輾轉反側的還有老師拜訪的晁錯。張恢雖已辭去博士之名,但是他在法家的地位在那兒。晁錯能得先帝和劉啟看重,雖說是有自身的才幹在那兒,但若沒有張恢為他奔走,法家子弟打通上下,晁錯也不能還算風順到今上麵前,更不能支撐起內史的運作。別看先帝今上明裏暗裏地折騰勳貴藩王,但是在用人上,還是逃不了任人唯親的那套。沒辦法,身邊就那些人,你哪知道誰是能臣,誰是佞臣。上麵如此,下麵就更不必說了。晁錯以學生之禮將張恢請到上座,聽了老師的一番見解後忍不住拜道:“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若非老師上門,錯哪能看清太子的深意。”饒是晁錯見過不少青年才俊,此刻想想遠在巴蜀的劉瑞,在回憶下高廟事件裏被坑得體無完膚的自己,忍不住涼從腳下起,整個人都一陣哆嗦。這個年紀就能把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上。若說比幹有七竅玲瓏心,那太子的心眼就跟馬蜂窩似的,讓你感恩戴德地跳進去。畢竟這事雖是太子陰了他們,讓他們上趕著送去法家最好的弟子,省了太子的篩選工作不說,還把優秀一代都綁死在太子的戰車上,導致他們必須必須盯死皇帝的其他兒子,確保太子繼位。但事成後的法家至少能保三十年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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