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施了一個避水咒,撬開徐檀的嘴喂了顆丹藥進去。


    自己也不上前,赤焰劍忽然落下,重重的插在她腳尖旁。


    季紺香身子沒有移動,看著黑蛟衝過來,而那些弟子們跑得也差不多了,腳用力一跺。


    一道紅光從她腳下開始,迅速展開,赤焰劍泛著紅光,火紅的流雲紋和法陣融在一起。


    紅光編織成一道巨網,將黑蛟牢牢困住,任它發瘋地衝撞吼叫都無用,這是一個巨大的牢籠。


    季紺香瞬息之間就施展出一個巨大的法陣,將霖水湖中的生靈都困住了,崇雪大喊一聲:“還有弟子在裏麵!你不能......”


    季紺香眨了眨眼,第一次近距離打量曲流霞的心上人,還是有些好奇的。


    崇雪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不自在。


    “你沒看到他們被啃得就剩骨架子了嗎?這還救什麽救,不如收服了黑蛟後多給他們念幾次往生咒。”季紺香回答她剛才的話。


    說罷後,她就將懷裏的徐檀順手丟給一個身形高大的女修,順帶施下避雨咒,將藥瓶丟給崇雪。“分給他們吃了吧。”


    崇雪皺眉,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因為季紺香能禦使赤焰劍,好幾個修士都認出了她,見如今脫困了,都小聲議論起來。有性子烈,又嫉惡如仇的,直接沒好氣道:“怎麽敢吃她的東西,誰知道安了什麽心,指不定有什麽毒呢!”


    季紺香眯了眯眼,一抬手,那人就不受控製地飛至她身前,脖子被掐住,窒息的感覺湧上來,憋得青筋暴起臉頰通紅。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就你這種修為,殺你跟殺雞似的,我還費得著下毒。”說完後她手一鬆,任憑那修士掉在地上。


    他以為自己得救了,嚇得四肢癱軟不敢再動,哪知季紺香一隻腳踩在他臉上,用力在他嘴巴上碾了碾,力導之重,像是要將他的臉踩爛。“外界對我多有傳聞,其中不少都是胡謅的,偏偏這些你們都信了。可我這人睚眥必報是真的,怎麽都沒聽說過嗎?”


    季紺香話一出口,眾人都義憤填膺地瞪著她,卻又不敢為自己的同門出頭。崇雪也不知去了何處,領頭的鍾霽隻好上前給她賠禮。


    “是我管教屬下不周,還請季姑娘大人有大量,饒恕他這一次。”鍾霽對她行了一禮,眼神躲閃不敢與她直視。


    季紺香輕笑一聲:“我記得你。”


    雲遺善站在她身側,眼眸中似乎也沾染了大雨中的水霧,朦朧中透著潮濕陰冷,讓人看不真切。


    鍾霽身子微微一僵,點頭道:“曾經是在下冒犯了姑娘......還望姑娘記得我們相識一場,這名弟子不懂禮數,回去後我定會好好教導,還望姑娘不與他計較。”當時他一口一個鶯時師妹,哪知道真要算起來,他該叫聲師叔。


    季紺香挑了挑眉,似乎想起些趣事,一腳將踩著的人踢出十丈遠,卻沒有殺他性命。


    “既然是你來求我,那這件事就算了。”


    誰都沒想到救他們於水火的恩人竟然是這麽個煞神,一時間都神色複雜的緘口不言。


    季紺香隻是來順手救徐檀一命,順便看看曲流霞怎麽樣了,想要殺死這黑蛟自是要費不少功夫,她現在也不能去硬拚,便設個陣法將他暫時困住,等棲雲仙府自己處理。


    鍾霽和幾個年齡大些的都認出了雲遺善,呆愣著不敢開口。


    連他們也未曾想到,雲遺善不僅沒死,還和魔王季紺香姿態親密。外界多有傳聞,說雲遺善和自己的後輩有私情,好好的太尊入魔就是因為季紺香。棲雲仙府的弟子知道這位太尊強大又殘暴,行事作風令人捉摸不透,卻怎麽也不肯相信那些傳聞是真。


    如今見到了活的雲遺善,就這麽安靜溫和地牽著季紺香的手,不曾將眼光分給在場的任何一個人。


    有膽子大的修士,猶豫了許久,顫抖地衝雲遺善跪下。“還望太尊出手,降伏這凶獸,救百姓於水火。”


    雲遺善沒看她,扯了扯季紺香,問道:“你想殺了這隻蛟嗎?”


    季紺香回頭看了眼還在咆哮著撞擊法陣的黑蛟。“那是自然,要不是它,我現在開開心心看荷花呢。但我現在打不過它,就不多關心閑事了。”


    雲遺善皺了皺眉,轉身麵向霖水湖的方向。“將陣法收了吧。”


    “什麽?”季紺香疑惑道。


    “收了法陣,我替你殺了。”他又重複一遍。


    季紺香像是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噗嗤笑了一聲。“瞎說什麽呢,你怎麽可能殺了他,你又不是......”


    她說到一半的話止住,雲遺善禦使赤焰,他動了陣眼,將陣法解除。


    牢籠一般的結界不見,黑蛟立刻長嘯著朝她衝過來,卻被什麽巨大的力量打了回去。


    它扭曲著身子,一身的血往下淌,剛要鑽進湖裏躲起來,剛才還波濤洶湧的湖麵突然靜止一般。它重重砸在堅硬的冰麵上,鮮血從口鼻流出,被打了這麽多次仍是囂張凶惡的黑蛟,被雲遺善打了一下,金瞳中的凶狠就蕩然無存,反而有著掩飾不住的恐懼,身子扭曲,艱難想要逃離。


    雲遺善指尖點了點,靈力傾瀉而出,湖水凍成冰刺,將黑蛟捅出幾個窟窿。如同砧板上被人釘住了頭的魚。腦袋被釘死動不了,下身就瘋狂拍打冰麵。


    緊接著萬千冰刺突起,黑蛟不動了。


    一大團血花炸開,即便他們站得這樣遠,鼻尖仍像是嗅到一股血腥氣。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驚訝於雲遺善出手的狠辣幹脆。


    他收回手,重新握她的手指,臉色平和到如同什麽也沒有發生。


    季紺香在心裏怒罵了幾遍,才咬牙切齒地問:“你是什麽時候恢複的,實話實說,是不是也想起來了?”


    *


    地上的血跡被大雨衝刷,崇雪找了許久,身上的衣物都濕噠噠往下流水,貼咋身上百般難受。


    不知怎得,她發現雨勢漸漸小了,便加快腳步去找。


    一直到她走到一棵樹下,見到了樹洞外的一些血跡。


    崇雪蹲下來,看到了樹洞中蜷縮起的紅狐,他的腹部有一個長長的口子,湧出的血將毛都凝結成了塊。


    它的呼吸微弱,發出痛苦的哼唧聲,隨著呼吸,柔軟的腹部微微起伏著。


    崇雪垂下眼,伸手要將它抱出來。


    在觸碰到他的刹那,狐狸猛地睜眼,凶狠地咬向她的手,利齒劃過她的肌膚,留下紅痕。狐狸看到來人後,張大的嘴停住了接下來的動作,反而溫順地舔了舔她手上的傷口。


    崇雪歎息一聲,小心翼翼將它抱出來。“走吧,我再養你幾日。”


    狐狸不知羞恥的往她懷裏拱了拱,她的臉頰紅透了,低聲道:“不許亂動。”


    狐狸沒聽到一般,再次拱了兩下。


    第62章 餘暉


    幾聲長嘯後,黑蛟被冰刃水箭削碎,血肉模糊地癱在冰麵之上。


    雨勢漸漸小了,冰封的湖麵瞬間解凍,變回了碧潭清波的霖水湖。湖麵上大團的猩紅散開,蛟龍的屍體被蛇尾鯧啃食撕咬,碎肉漂浮在水麵上,很快就沉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的人,皆是驚懼到渾身僵冷。


    起初幾個因為雲遺善生的好看,目光便一直沒從他身上離開的修士,此刻驚懼到大氣都不敢出,更別提直視他了。


    幾個修士都沒想到,這位容貌昳麗,甚至看上去還有幾分文弱溫雅的男子,會是傳聞中死去多年的雲遺善。那個修為高深莫測,出手狠辣無情的魔王。


    連鍾霽看到他出手,都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他們這麽多人,拚死都除不去的凶獸,雲遺善隻是幾個招式,便將它絞殺到毫無反抗之力。


    季紺香臉色沉下來,地上插著的赤劍發出陣陣翁鳴,化為一支紅簪插入發髻。她強壓下心中的惱怒,拉著雲遺善離開。


    二人回到淞山後,棲雲仙府的弟子很快也回去了,鍾霽和幾個傷勢較輕的留下處理後事。此事終究是驚動了閉關的白雁歌,知道徐檀的傷勢後,他又驚又怒。素和風帶著杭明山的一幫子醫修,去把黑蛟沉下去的屍骨撈上來,準備帶回去當作藥材。


    白雁歌知道了當時的情形,並不意外雲遺善的修為會如此高深,將控水術習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下了山,處理了水患和為禍民間的妖獸,一切都安定後,才回到棲雲仙府,守在徐檀身邊哪也不去。


    雲遺善和季紺香出手的事,在仙府中也掀起了軒然大波,都在猜測兩位煞神是不是就留在淞山從未離開,一時間各種不滿的話冒出來,稱白雁歌和魔道為伍,愧為仙府掌門。


    對此,白雁歌隻是輕飄飄一句:“你若想趕走他們也好,聯合起來殺了他們,這座山就是你們的。”


    此話一出,鬧事的人都不敢大聲吵嚷了。


    誰不知道,就是白雁歌加上所有宗主,也不是雲遺善的對手,更何況是他們。別說一個淞山,雲遺善即便要睡在主峰殿的掌門寶座上他們也攔不住。


    這樣一個人入了魔域,正派就隻能自求多福,保佑雲遺善不會突然看他們不順眼。


    棲雲仙府的弟子們議論紛紛,走路禦劍都要繞過淞山。


    而待在淞山中的二人對此一無所知。


    季紺香從澧城回來的第一日就生悶氣不和雲遺善說話,隻是安靜地坐在一旁,等著雲遺善來解釋自己想幹什麽。


    然而比起安靜,她是遠遠不如雲遺善的。他可以堅持一年半載不開口,而她不行。


    她不說,雲遺善便也靜靜地看著她,一言不發的態度讓她火冒三丈。


    因為季紺香眼神冰冷,雲遺善便不知道該怎麽安撫她,隻要一靠近她便沉著臉轉身,避開他的親吻。


    雲遺善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生氣,隻好苦苦思索。


    而這一思索就是兩日。


    第三日季紺香的臉色更差了,坐在書案前瞪著他,雲遺善淡淡地望了她一眼,便收回視線。


    良久後他聽到了季紺香吸鼻子的聲音,伴隨著輕微而又壓抑的抽泣。


    他突然慌亂起來,急忙轉身看向她。


    季紺香正坐在書案前,低垂著頭,長發披散而下,有幾縷發絲落在額前,恰好遮住她的表情,顯得這副模樣更加可憐了。


    雲遺善半跪下來,伸手抬起她的臉頰,季紺香把臉別過去。


    “你到底怎麽了?”


    指尖觸到的眼淚冰涼,卻好似帶著灼人的熱度,燙得他心髒針紮般的疼。


    季紺香眨了眨眼,淚珠又沒完的往下掉。


    委屈得如同一隻小獸,執拗地將頭撇過去,不願讓雲遺善看到她的模樣。


    “對不起,是我錯了。”雲遺善湊過去,將她抱在懷裏。


    季紺香極力掙紮,用力捶打他,本來壓著的抽泣聲變成了失控的大哭,眼睛和鼻尖都泛著紅。


    雲遺善後悔不已,沒想到她會因為他的沉默而氣成這個樣子。任憑季紺香怎麽捶打推搡,他都緊抱著她不願鬆手。


    “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你放開我,我不想看見......”


    雲遺善在她說出接下的話之前,低頭狠狠吻住她。


    季紺香反咬回來,她賭氣般的閉緊嘴唇,雲遺善鬆開箍住她的手,滑到她的脊背,哄貓般的手法有一下沒一下的安撫。


    好不容易讓她冷靜下來了一些,便毫不猶豫撬開她的唇齒,極盡溫柔的誘哄,輾轉親吻。


    她喘不過氣,臉頰通紅地推開她,埋著頭不和他說話。


    雲遺善跪坐在地上,將她抱在懷裏,細數自己讓她生氣的點。“我今日殺了黑蛟,暴露了身份,可能會招來禍患。”


    季紺香還是沒說話,他繼續。“我的記憶和修為都已恢複,卻未曾告知你。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不該對你隱瞞。我以為你不想和我說話......我以後不會了,若有事定會好好與你商量,不會隨意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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