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坐在梳妝鏡前梳頭,透過銅鏡瞥一眼身後的男子,語氣淡淡的:“哪兒也不想去,就想在家裏呆著。”


    沈越見她梳頭遇見了一處頭發打死結,好半天都沒梳順,忙上前去,拿過她手裏的木梳幫她梳起來,他手上的動作極輕,深怕扯痛了媳婦兒的頭皮。


    “我聽娘說,你最近幾天都沒出門,那怎麽成,時不時也要出去透透氣,對你身體有好處。”


    周梨拿著根簪子在手裏轉著:“人生地不熟,我怕我走丟了。”語氣裏帶著幾分慵懶和淡然。


    沈越知道她的氣還沒完全消下去,一邊幫她梳頭一邊轉著心思,想著今日怎麽的也得帶周梨出去逛逛,再買些她喜歡的東西,才好哄她樂兩下。


    突然想到帶周梨上來的初衷,忙道:“對了,今天既然我得空,咱們不如去杏林醫館瞧瞧吧,你肚子這樣大,叫那裏的大夫看看,日後生產時,有沒有法子能好生一點。”


    周梨聽他這樣說,也有些心動了。畢竟自己這肚子吧,的確要比那些與她同月份的孕婦的肚子都要大上一兩圈。


    “成吧,就出去走走,醫館離這裏不遠吧?”


    “不遠的不遠的,咱們當散步那樣過去,也就一兩刻的功夫就到了。”


    兩人收拾一番,出門去堂屋吃了早飯,就出了門去。


    好些天沒出來,看到大街上的景象,聽著市井裏的叫賣聲,聞著各種吃食的味道,周梨突然就有些想念她開豆花店的時光了。


    在大宅子裏做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夫人,實在是有些難受。等她生了娃,她一定要在府城裏開一家店子。


    兩人在街上走著,周梨偶爾看見感興趣的攤位,就會停下來看一看。沈越也不催她,見她若看到喜歡的東西,便會掏銀子買下來。


    不知不覺間,沈越的兩隻手都不得空了。周梨看著身側人兩手墜感十足的模樣,心情突然就變好了一些。


    這種自己買東西不用花錢,還有人幫你擰東西的感覺真不錯。


    說是一兩刻的功夫就能走到杏林醫館,他們倆卻硬生生走了大半個時辰。


    才走到醫館門口,周梨就看見從店門子裏進進出出好幾個大肚子的婦人。想來這裏的確如沈越所言,看孕中女子比較厲害。


    一進門,便有藥童過來招呼他二人到一旁坐下,前麵還有好幾個孕婦等著,得排隊。


    排隊間隙沈越怕她無聊,就拿出剛剛買的一包鬆子來,一顆一顆剝了遞給周梨。


    周梨也不跟他客氣,吃著吃著還嫌棄他剝得慢。


    一會兒後,總算輪到他們。


    藥童把他們引入內堂裏,就看見一個中年女子在裏頭坐著。


    周梨走過去坐下,伸出一隻手腕來。那中年女大夫似乎不太愛笑,表情裏透著幾分嚴肅。


    周梨見她為自己擒脈,不免觀察她神色,隻見她擒著擒著,原本就有些嚴肅的臉上,竟還皺起了眉頭來。搞得周梨的心也開始惴惴然。


    “大夫,我的孩子怎麽樣?”周梨不禁問道。


    大夫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示意她換一隻手把脈。周梨照做了,抬起另一隻手來。


    那大夫再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這位夫人懷孕已九月,這些天便是臨產期,可要隨時注意著。”


    這個周梨倒也知道,她隻是擔心不好生,畢竟娃有些大:“那還請大夫幫忙看看,我總覺得我這娃比一般的娃要大,會不會不太好生?”


    大夫看她一眼,麵上仍是沒什麽表情:“你懷的雙生子,自然看著比旁人大。”


    周梨:“?”


    一旁的沈越:“?”


    兩人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大夫說他們懷的雙生子!就是兩個娃!


    兩個互看一眼,驚喜不已。


    “真的嗎大夫?我媳婦肚子裏揣了兩個娃?”沈越興奮道。


    大夫睨他二人一眼,仍舊是一副淡然的表情:“隨我來,我給你檢查一番。”


    說著,已經站起來,朝著裏間的一個屋子走去,周梨趕忙起身跟上。


    周梨進去後,大夫將門一關,沈越就開始在外頭轉起了圈圈,嘴角興奮地上揚著,怎麽也壓不下去。


    少頃,裏間門被打開,周梨和大夫走了出來,重新坐回位置上。


    沈越趕忙湊過去問:“大夫,怎麽樣?”


    大夫道:“胎位正,兩個孩子生長正常。”


    沈越和周梨忍不住笑起來。


    然而下一刻就聽大夫接著道:“別高興太早,胎兒倒是沒什麽,隻是可能不好生。”


    沈越一驚:“怎麽講?”


    “你家夫人那處口徑小,形同幼兒,這樣的於你們男子而言是天生的尤物,可於你媳婦兒生產而言,便是十分不利。”大夫說起這些來,也沒什麽顧及,隻當在討論天氣一般的平靜。


    周梨和沈越聽得不自覺紅了耳根。


    周梨問道:“那可有解決之法?”


    大夫道:“你回去後,每日做二十個下蹲,這些天隨時觀察著,若有羊水破了,或者出血的情況,趕緊來醫館叫我。”


    兩人一一記在心裏,大夫也沒開什麽藥,隻叫好生養著。


    出了藥店,周梨心緒不算安寧,一路都不怎麽說話,沈越說了幾句寬慰的話,周梨也始終不曾展顏。


    回到沈宅,周梨走到遊廊下便覺有些累,於是就勢坐到遊廊裏歇息。沈越猜她走了這麽一陣,必定口渴了,就叫不遠處的一個丫鬟倒些茶水過來。


    丫鬟趕忙到灶房端茶去了。


    沈越陪著她坐了一下,突然內急,就叫周梨在這裏等他,他去方便一下。


    那邊,丫鬟去倒了茶,端著托盤往遊廊這邊來,走到一處竹林邊時,遇到張大,他身邊又跟了個差役。


    這丫鬟上次就見過他,便問:“怎麽,差爺今次又是來送文書的?”


    差役點頭:“不知大人何在?”


    丫鬟道:“大人與夫人正在遊廊下坐著,我正要端茶給他們呢。”


    差役一聽,大人的家眷又和大人一道的,想了想,隻好又把文書拿出來,托丫鬟幫他帶過去。


    “成吧,我手不得空,你放在托盤上就好。”丫鬟笑道。差役把文書放到茶壺邊上,囑咐道:“你要當心些,可別叫茶水濺出來打濕了。”


    丫鬟滿口答應了端著托盤往遊廊走去。過來時,卻隻見周梨一個在,她先給周梨上了茶,隨後便大著膽子問:“夫人,大人去哪裏了?”


    周梨接過茶來,喝了一口:“他方便去了,有事找他嗎?”


    丫鬟笑道:“方才一個差役大哥送來一封文書,他不便進後院來,便托我送來給大人。”


    文書?周梨睨向她手中托盤裏,確然躺著一隻封得嚴嚴實實的書信。這叫她突然就想到那一日,沈越瞞著他的那封信。


    有那麽一瞬,周梨差點想把那信拿過來撕開看看。可那畢竟是打了蜂蠟的文書,走的又是隻供朝庭傳遞往來文件的驛站,她作為官員內眷,萬萬不能行那偷窺朝庭文書之事。


    “你放下吧,他回來了我替你給他。”周梨道。


    丫鬟得了令,就打算走過來把文書放到周梨坐的遊廊邊,哪曉得,也不知道她是怎麽踩的,才挪動一步,腳踝就一拐,一跟頭栽到了地上,托盤、茶壺、茶杯,連帶那封文書統統砸到了地上。


    丫鬟大驚,連忙爬起來跪到地上:“對不起對不起,夫人,都是奴婢不小心。”說著,就要去撿打翻的東西,誰知一看,那茶壺傾倒,茶水流出,正好把那文書給打得焦濕。


    這還了得,丫鬟大驚,趕忙撈起文書來,就用衣袖胡亂地一桶擦拭。


    周梨也站了起來,這可是朝庭文書,讓水打濕了可了得,忙道:“你快給我看看,是不是都打濕完了?”


    丫鬟自責不已,戰戰兢兢把那文書遞給周梨。周梨接過來一看,隻見外頭一層油皮紙顏色已經悉數變深,手指一撚,潤潤的。她翻來覆去看了兩遍,卻發現好像少了個什麽東西。


    “蜂蠟呢?”她往那丫鬟跟前望去,果不其然,那一坨拇指大小的蜂蠟正靜靜地躺在丫鬟的膝蓋邊上。


    她下意識抽出裏頭的東西來檢查,要是也被打濕了,就趕緊擦一擦。


    可當她抽出來仔細打量裏頭的一隻信封時,兀自一怔。


    又是“越郎親啟。”


    這四個字寫得娟秀柔弱,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女子之手。而且,這一次,她似乎聞到了一點什麽味道……


    她下意識把那書信送到鼻下,一股淡淡的脂粉味兒瞬間卷入她的鼻腔裏。


    而那廂,沈越入了廁走回來,正好遇見張大,張大同他打了招呼,順嘴道:“原來大人在這裏啊,方才府衙來人了,送了個文書過來,叫翠紅拿去後院了。我們方才以為你和夫人都在那邊呢。”


    沈越聽了,起初還沒覺得怎麽,但走了兩步後猛然回過神來,當即快步朝遊廊走去。


    來到遊廊上,遠遠的就看見周梨坐在那裏,叫翠紅的丫鬟正蹲在地上收拾什麽東西。他心中惴惴然,停下步子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快步走過去。


    “我回來了。”沈越故作淡定地衝周梨打招呼,眼光卻陡然凝在了她手裏的一隻信封上。


    “這是?”他趕忙走過去,就要拿過那信封,卻被周梨抬手一躲。


    沈越心下一跳,暗叫不妙。就見媳婦兒衝她莞爾一笑,聲音還算平靜地問:


    “你在京都,養了情人?”


    第73章 、生娃


    沈越一驚, 沒成想媳婦的想象力如此豐富,連情人的都想出來了。忙道:“夫人想些什麽呢,什麽情人, 沒有的事兒!”


    周梨將書信拿到他眼前晃一晃:“那你解釋一下這個。”


    沈越又要伸手去拿, 周梨再次避開了。


    “夫人, 這是朝庭密信!”


    一旁的翠紅見兩個人勢頭不對, 趕緊收拾了東西悄悄退下去。


    周梨笑了下:“密信?那你告訴我,京都哪個達官顯貴給你寫密信會稱呼你為越郎?”


    沈越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


    他絞盡腦汁, 垂死掙紮:“是……為了掩人耳目,我才上任,上麵就給我委派了一個秘密任務。”


    “秘密任務?”周梨一聽,氣極反笑,大約肚子裏的孩子也感受到了周梨的情緒,不合事宜地踢了兩腳,周梨眉頭一蹙,伸手撫上肚子。


    沈越見她這般, 忙勸道:“夫人千萬別動氣,氣壞了身子可還了得,你肚子裏可揣的是兩個娃娃。”


    “給你寫密信的想必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吧,用的胭脂水粉也都是上乘的吧, 這樣味道的胭脂, 我還是頭一回聞到呢。”周梨語氣還算平靜。


    但沈越知道, 這隻是表象, 隻肖看周梨的眼睛就知道, 那眼中隱著怒火,正不可遏製的燃燒著。


    但他卻什麽也說不了,隻默默地望著周梨。


    “你到底說不說?”周梨見他半天開口, 再問一次。


    沈越仍舊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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