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看著,沈越竟忘了挪開視線,周遭的人聲不知幾時仿佛全消失了,他的世界裏,隻剩下他和她。


    他欣賞著她的每一個動作,隻覺得怎麽看怎麽賞心悅目。


    也不知過了多久,旁邊人叫他:“沈夫子?”


    沈越才回過神。


    “何事?”他故作淡定地問。


    “這還沒吃上菜呢,你看你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旁邊另一個評選打趣道,“走吧,咱們該下台品菜打分了,你馬上就能吃到。”


    沈越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明明沒有口水……


    評選們一排一排品鑒,每品一個人便在手中的小冊上打上分數。


    吳娘子觀察著那些評選們的神色,發現每個人在吃了周梨做的東西時,目光都會不自覺一亮,而吃她做的東西,那些人的反應就稀鬆平常得多。這叫她心頭沒來由泛起一層酸意。


    四周看熱鬧的閑言有一搭沒一搭傳入她的耳畔。她方才做菜沒細聽,這會子那些話便順著夏風吹了過來。有一些竟是誇周梨長得好看的。


    她一聽,更氣。


    見評選們都品得差不多了,台上正在統分。她壓著心頭妒意,走到周梨這邊。


    “阿梨妹妹,我看那些評選們,吃了你的菜眼睛都直了,能不能給我也嚐嚐?”


    周梨正將用完的鍋從灶台上端到地上:“你嚐吧,我也是瞎做的。”


    吳娘子拿起筷子,隨便夾了一點獅子頭放進嘴裏,緊接著便是一愣。


    果然。她更氣了。早知道不過來嚐。


    隨意將筷子一丟就要轉身離去,卻不知怎麽碰到了案板上的碗碟,碗碟一動,又碰到灶台邊的油壺,油壺一下子滾進炭爐內。


    “哄——”


    油遇火,瞬間炸開數尺高的火苗。周梨剛好在灶邊收拾東西,那火苗一竄,她猶自一怔,還沒來得及反應,她的手被人一扯,踉蹌一下,身子歪進一個懷裏。


    周梨驚慌抬頭,卻是王許。


    王許正將她護在懷中,關切地問:“沒事吧?”


    周梨愣然搖頭,耳邊響起一陣驚呼,有人在叫沈越,聲音急促:“沈夫子!”


    她回頭看去,就見不遠處,她剛剛的灶台邊,沈越不知何時站到了那裏,身前的火苗被一口大鐵鍋反罩住,頓時失去威力。隻是他的手,興許是為了能更好地挪那口鍋,正放在鍋壁上。


    有人衝上來拉開他:“快鬆手,那鍋底很燙!”


    沈越卻沒顧忌自己,隻是遠遠的望著王許懷裏的周梨,像是在自言自語:“沒事就好。”


    說完,將想送他去醫館的人推拒了,他的竹竿不知去向,這會兒獨自走出人群,顯得分外狼狽。


    他知道阿梨一定在看自己,他現在不想被她看到。


    就在方才火苗竄起的刹那,他從高高的評選台躍下,飛也似的衝過來,他原本的第一反應也是伸手去拉她,可手指剛觸碰到她指尖,她便被另一個人拉開了。


    終究是他慢了一步。


    隻是這讓他意識到一個問題。一個可怕的問題。


    他,為什麽不怕高了。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麽辦,我好像最近沒手感,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第31章 、抹藥


    周梨想追上去, 看看人群,看看李氏,終究沒邁動步子。


    她將目光挪到另一邊, 吳娘子正被幾個人圍著, 驚叫哭喊著。她的左手被炸起的火苗焮到, 衣袖燒熔了一大塊,露出裏麵被灼傷的肌膚。


    周梨這才發現吳娘子受傷了,方才注意力全然都在沈越那裏。


    吳娘子被人送了出去, 一點不吝惜嗓子的瘋嚎。


    周梨想,吳娘子隻是焮到火苗, 都叫成這樣, 三叔雙掌撐在大鐵鍋上烙, 卻一聲也不吭, 更是不知為何也不要人扶。他就不疼嗎?


    他獨自離去,會不會去醫館上藥?


    直到宣布排名時, 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縱然最終她得了那塊牌匾。


    那牌匾是木質的, 刷了金漆。上麵還沒有字, 隻右下角戳了枚紅色朱砂印。那應該是官府的標誌。


    旁邊給她頒獎牌的解釋道:“沈夫子受傷了,今天是不能當場題字了,等他手好了,我們會通知他, 到你店上將字補上。如果你等不及, 咱們也可叫庠序書院的院長寫。”


    原來這空空的金漆招牌, 最終是由他來寫就嗎?


    周梨笑說不用,她不急,她等沈越。


    李氏興奮得緊, 同周梨絮叨半天,王許說什麽都要幫忙,把牌匾搬回店。


    回去後,李氏把牌匾恭恭敬敬地擺到了櫃台上,麵朝街。這可是他們店的榮譽。


    “阿梨,你真行,那麽多人,最後是你贏了。”李氏笑容燦爛望向她。


    王許也附和著誇她。


    周梨沒什麽心情,伸手垂了垂腰,捏了捏肩,說自己有點累,兀自回了後院房間。


    李氏和王許道她因為忙比賽忙累的,沒做他想。隻是說起賽況時,說到了沈越,都嘖嘖稱奇。


    一個書生,身手倒是敏捷。


    受了傷,不知重不重……


    對於旁人來講,也隻不過是提兩嘴以示擔憂關切。


    可周梨不想提,她隻想做。


    她在房裏坐了一刻鍾又出來,走到北牆小門那裏,拿著門上的鎖發了一會兒呆。


    她沒有這鎖的鑰匙。但看上去,也不是很牢固,木頭門,幾顆釘子罷了。若是心一橫拿斧頭一砸,立馬就能把鎖砸掉。


    隻是,她不會這麽做的。她沒有理由。


    下午,王許和李氏離開後,周梨早早地關了店門,去了街上藥店。老板問她生了什麽病,吃什麽藥。


    她說治燙傷的。老板給了她燙傷藥水,臨出藥店,又折返回來。再買了點治跌打損傷的藥。


    拿著藥沒回家,兀自去了沈越那裏。


    她來時,巷中空無一人,沈越家的門緊閉著。她抬手敲了幾下,沒人應。


    索性就坐到了門檻上。


    三叔都受傷了,居然沒在家養著,去哪兒了?不管去哪兒,她就在這裏等,直到他回來。


    許久後,門從裏打開了。周梨回頭看清門裏的人,先是一愣,而後嘴角不住上揚:“三叔,原來你在家啊!”


    沈越表情淡淡的“嗯”了一聲。他還以為她走了,卻沒成想,竟然還等在這裏。


    “找我有事嗎?”


    周梨垂眸瞥向他的手,他兩隻手自然垂在身側,裹著白色紗布,包紮得毫無章法,一看就很像自己胡弄的。她悄悄抽動了一下鼻子,沒有聞到他身上的藥味。


    “三叔,你受傷了沒去醫館看看上上藥嗎?”她忍不住直接問了出來。


    沈越忙將雙手負到身後:“上過藥了。”


    胡說!周梨突然有些惱,怎麽有人受了那樣嚴重的傷,不光不吭聲,還拒絕就醫。


    “三叔當真上過藥了?你因為救我才受傷的,我要看看你傷得嚴重不嚴重,我才放心。”


    沈越哪裏肯給她看,燙傷,多難看啊,跟烙皮豬肉似的。


    “不嚴重,大夫說過兩日便好了。”


    周梨看他一眼,沈越匆忙別過視線。周梨皺眉,突然覺得有些悶,有些惱,給她看看不行麽?


    “三叔,我就看一眼!”


    沈越仍是不給。周梨下意識拉過他手臂,沈越不妨她會上手,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的一隻手已經在她的眼前。


    周梨看著那淩亂的白布,歎了一聲:“我買了藥,讓我幫你上一回藥吧,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一直站在你家門口,天黑也不回去。”她軟聲“威脅”。


    此時,她的杏牟裏有一種柔韌的堅持,仿佛隻要沈越開口拒絕,她就真的要那樣做。


    沈越無奈:“進來吧。”說完兀自往院中走去。


    周梨跟進院子,兩人便在橙子樹下坐下了。


    周梨將兩隻藥瓶放在桌子上,先去拆他手上的紗布。


    也不知道這紗布是怎麽打的結,周梨擰著眉毛解了半天都沒能解開,索性心一橫,俯身就用牙去咬。牙齒撚磨著紗布,妄圖將紗布撕咬開。可這個過程似乎沒那麽順利,好一會兒過去都沒能成功。


    沈越看向埋在自己掌心的小腦袋,有溫潤的氣息隔著紗布噴到受傷的肌膚上,有些疼,有些癢。


    “阿梨……”


    周梨從撕咬中抬眼。


    “房中有剪子。”


    周梨鬆了口:“我去拿。”


    “在那個房間,書架上。”


    周梨跑進他指的房間,尋著書架上下看了一圈,終於在書架的一角看見了一隻竹筒,竹筒裏插.著一把鐵剪。


    或許是太慌忙,取剪子時有些馬虎,結果把竹筒帶到了地上,還連帶著碰掉了好幾樣東西。


    周梨蹲身去撿,是一本書與一隻盒子,那盒子摔開了蓋兒,露出了內裏的東西。是一隻簪子。銀質的簪身,簪頭挑著一束雕刻精美的梨花,下頭垂著兩根流蘇,流蘇上墜著兩隻幺指甲蓋大小的白玉梨。


    思維回到那一日,她到縣城去買東西,中途遇到沈越,沈越說,要給妹妹買簪子。


    怎麽還放這兒,沒給沈魚呢?周梨想。


    旁邊還有一本書,藍色的殼子,也被摔開了趴在地上。她將簪子撿進盒子蓋了蓋兒,又去撿那本書。


    翻開的書頁上是兩幅畫,好像畫的一隻梨子,被籬笆圍起來。


    緊接著又從書架上飄下來一方帕子,正好飄到周梨頭頂。她詫異地接下來,拿到眼前看,才看清帕子顏色,正覺得有些眼熟,一個陰影突然籠罩住她。


    她抬頭望向來人,忙解釋:“我拿剪子不小心碰下來的。”說完,合上書,與首飾盒子一起放回書架。帕子還在手裏,正想著疊一下放回,卻被沈越一把拿了過去。


    “你看到了什麽?”沈越不動聲色將那帕子收入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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