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亦素不傻,懂得危難中如何保全自身,她心情甚好,索性她就閉上了眼睛,攬過她不可一握的腰間,湊近了些,說話有些含糊其詞:“阿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便可,其他的,船到橋頭自然直,毋須煩擾。”  後者低眉一笑,極是靦腆,不曾用言語回應,隻由著袁謾鬧騰,頸間酸癢,她微微避開了些,才回應她:“今日不歸,難不成不怕袁夫人找你?”  可惜那人並不答話,一隻手忽而覆上她腰間的束帶,將她身子放平。  燭火不知為何滅了,蒼穹中狂風驟雨,一夜未停。  然而旬亦素次日起來時,雨過天晴,身旁亦無人了,這才想起今日是她當值!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的最後,自行腦補,今晚小劇場木有啦。  晚安,麽麽噠第7章 點醒  翌日,碧空澄澈,雨後天氣格外清新,庭院內草色深深,苔痕階綠。南窗外嫰竹拔尖後經此雨水,往上爬得更快,一夜間似長了半人高。  旬長清一夜間輾轉難眠,起榻後,眼下不免帶了些烏青之色,王妃追問了幾句,她才道是寺廟的床睡得不舒服,今日國子學上課,定是回不去了,打發人去國子學與先生告假。  寧安郡主每次進京,都是先到京山寺,再進帝京給皇帝請安,這皆是慣例了。  隻是這次不同的是,二人並未住在宮中,在平南王府住下了。  回來後,旬長清日日都去國子學,拜師一事,王妃與她提及過,她並未拒絕,眼下待在帝京不是上策,況且皇後與邵家日日盯著平南王府,易生是非,再如何低調行事,怕也會陡生波折。  王妃這幾日忙著拜師禮一事,也無時間與旬長清說話,細細算下來,二人已有幾日未曾見麵了。  平南王府瑣事不多,王妃平日也無事,大多時間還是圍著旬長清身後轉,已然成了習慣。旬長清今日放學早,回來時又遇上了做客的袁謾。  王妃在那裏看著賬簿,而袁謾一人在那裏喋喋不休,旬長清進門時,王妃剛好看完了賬簿,今日未見孩子,她實在有些想念。  四下無外人在,旬長清跑近前,鑽進了王妃懷中,惹得一旁無事幹坐著的袁謾不禁撇嘴,揶揄道:“小公子,你快八歲了,和八個月一樣,怎麽還那麽粘人,以後怎麽討媳婦。”  母妃在這裏,有了後盾,旬長清回身看了她一眼,笑道:“袁姐姐這麽凶,以後誰敢娶?”  蛇打七寸,果然,袁謾變了臉色,上前便想捉住她,可惜被王妃攔住了,笑道:“阿謾,她八歲,你也八歲不成,明日還要進宮嗎?”  袁謾無詔令不得隨意進宮,可平南王妃可以自由出入後宮,今日來央求她進宮,正好解了她相思之苦。  況且平南王府的小公子拜師,在府內行拜師禮,王妃邀請了不過幾人來觀禮,旬亦素算一個。王妃明日去宮內去請她,袁謾不知何處得了消息,死乞白賴的非要隨著王妃進宮。  “進宮,肯定去,明日我不當值,”袁謾當即收了手,暫時放過了旬長清。  隻是旬長清窩在王妃懷中,卻是想到了他處,剛才玩笑間,她驀地憶起了前世袁謾好似未嫁人,與袁統領鬧得不和,離家出京,至於去了何處,她死前也未再知曉。  為何不嫁人?那日酒肆中,感知她好像喜歡女子,如此反骨之人,姻緣怕是不易。袁家大房隻此嫡女,旬亦然若想拉攏禁衛軍的統領袁頃名,隻有娶了他的女兒袁謾,如此才會心安理得的等著皇帝駕崩,傳位給他。  雖說珠玉在前,木瀆在後,其他兩位皇子難以入了陛下眼中,但三皇子旬亦殊身後母家是穀梁氏,穀梁氏同樣是太皇太後的母家,她創立下女子為帝的先河,後退位,將皇位傳予了先帝,由此可見穀梁一族的勢力不可小覷,更是厚積薄發之勢。  隻有四皇子旬亦旭的母妃出自書香世家,根基難以與前麵兩個哥哥相比,不值一提。  雖說大齊有女帝先河,先帝也曾是女帝,可那是無男嗣,不得已而為之。本朝已經三十餘年了,女官漸漸都退出了朝堂了,公主繼位為帝,更是不可能。  但如今太子未立,難不保其他兩位皇子沒有做皇帝的心。娶袁謾,是他的捷徑。可是他沒有娶,不,應該是袁謾不想嫁。  她心中摯愛的女子又是何人?今日一看,那人必定是在宮中,難不成是哪個宮人,再往高處猜指不定是哪位公主殿下。念此,旬長清抬眼,眸色真摯,極是佩服她,竟愛上了皇帝的女兒。  未出閣的公主不過兩位,五公主旬亦素,六公主旬亦笙,五公主去歲剛剛及笄,婚事未定,六公主不過十歲,比她大了兩歲,不可能與袁謾相互愛慕。  那便隻有五公主旬亦素了!  袁謾走後,旬長清故意作不解,提問王妃:“母妃,明日進宮做什麽?”  小孩子心思好奇罷了,王妃不知她腦子裏轉得那般快,便告知她:“明日進宮去為了邀五公主來參加你的拜師禮。”  果然是旬亦素,旬長清的腦子更亂了,偏過腦袋,就是記不起旬亦素前世到底如何了,她遠在淩雲山,對帝京之事從不關心,她人生死,怎會記掛在心。  如今不同了,身處皇室,該有所警覺才是。帝京中的事,往往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不過讓袁謾頭疼的是,次日平南王妃有事耽擱無法入宮了,清晨入了王府後,便聞得這般噩耗,整個人如霜打的花骨朵一般蔫了。  旬長清早起出門去國子學,在門口遇見了她,昨日還是興高采烈如沐春風般瀟灑之態,隔了一夜,怎地就變化如此之大。  上前問了問,才知原委。她也好奇袁謾喜愛的人到底是不是旬亦素,心思婉轉後,她踮腳拍了拍袁謾,示意她彎下身子,湊近她耳邊低聲道:“我去求母妃,我進宮去相邀五公主,如何?”  如此正合袁謾心意,隻要能進宮即可。  旬長清八歲了,如今也該試著去學些待人接物之事,加之袁謾在旁添油加醋,王妃不應也得應,囑咐袁謾好生照應她,又告誡旬長清進宮不可多言,舉止穩妥,早些回來。  旬長清未應下,袁謾已替她應下了,前者無奈,出了王妃院子後,便打發小廝去國子學請假。自己回房間換衣裳,袁謾在外間等著,內心泛起苦澀,她這樣做到底是錯是對?  袁家與平南王府的交情尚好,前世她出走後,袁頃名就辭官了,新任的禁衛軍統領自然便是邵家的人,可惜了袁頃名錚錚鐵骨,竟為兒女之事傷透了心。  換好衣裳後,走到外間望著袁謾,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了潔白整齊的牙齒,又透著些許傻氣和孩童的幼稚,拽著袁謾衣袖,低低道:“袁姐姐這般急著進宮,是想見心上的姑娘嗎?”  袁謾臉色又是一紅,小孩子不懂事,怕是不知女子在一起是大逆不道之事,她心內歎了幾聲,同樣低聲回她:“對,你可不許出去亂說。”  旬長清亦是笑著點頭,心中亦是沉了幾分,她該如何做,才讓袁謾明白女子相戀不是易事,況乎一人還是公主,稍有不慎,牽累的便是袁氏滿門。  她聽衛淩詞談論過,袁家舊事,當年袁家氣勢如日中天,萬民敬仰,後有子嗣叛逃邊疆,當時是凝元女帝登基不久,一怒下滅了袁家滿門,蒼天見憐,逃出去母女二人。十五年後,袁家後嗣袁子宸查明了當年舊事,為父洗淨了冤屈。後袁子宸平定邊疆有功,女帝及先帝都極其信任她,才有如今的權勢鼎天的袁家。  先人之事,曆曆在目,袁家若再經如此打擊,隻怕永世翻不了身,先祖努力,亦是惘然。  “袁姐姐喜歡姑娘,可想過爹娘可會同意?”旬長清就近坐在了凳子上,仰首望著她,眸色清純,配著瓷白的臉色,一笑間兩隻桃花眼格外迷人。  袁謾心頭一顫,身子不經意間抖了抖,望著眼前含笑的八歲孩子竟然說不出話來,雙眸竟有些詭異,八歲孩子竟如此聰慧,想得這般深遠。  這些話她早想過了,不免諷道:“你情我願,幹他人何事?”  旬長清從凳子上下來,走至門旁關上了門,回身看著她,清然的聲音:“且不說你喜歡的姑娘是誰,袁伯伯光明磊落,為人處事光風霽月,若知曉你這樣的心思隻怕會活活打死你;若你喜歡的是高門女子,隻怕會連累袁家滿門,雖說你情我願,可終究不為世人接受。”  “袁姐姐,皇伯父知曉此事,隻怕你與那人都活不下去,禍亂宮闈,你的命肯定保不住,那位隻怕也是亦然,袁伯父與伯母又該如何此處,白發人送黑發人,錐心之痛,你忍心嗎?”  這些話從八歲孩子口中說出,更顯出話中不可觸及的深意,女女相戀之事給人帶來的衝擊確實很大,袁謾不言不語,腦中想的卻是父母之言:袁家如今,權勢亦至最高處,至盛則衰,如今至你手中,不再求權勢,隻求滿門安康順遂。  她不能給袁家帶來榮譽,心中有愧,更甚的是她戀上公主,就算父母同意,皇帝也不會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女人。這樁事必成醜聞,皇家最擅長的便是殺人滅口,定會牽連父母二人,禍亂宮闈……  袁謾端坐不語,旬長清長歎一聲,她若是喜歡平民女子也就罷了,可旬亦素是何人?當今皇帝的五女,親封的公主殿下,如何能與她這般亂來。  望著袁謾,她眸色閃爍,不知她說的是否得當,她這世怕了,不願再要這些望而不得的感情,既然得不到,趁早放手也是好事。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知曉其間苦楚,不知袁謾與旬亦素是否會斷得了這般情緣。  深宮之行也被取消了,袁謾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屋子,旬長清站在門旁,目送她的背影離去,以前不論何事,袁謾都是英氣勃勃的樣子,磨難亦是壓不垮,可如今她不過說了幾句話罷了,就讓她這般失魂落魄,背影都略帶頹唐。  她倚在門邊,轉首之際,目光掃到了一襲白衣,眸色亦是顫了顫,站直了身子,望著來人,往後退了幾步,不知方才的話有沒有聽到。  衛淩詞白素衣襟,獨獨袖口處繡了幾株清翠的綠竹,長發垂柳如絲,纖腰楚楚,眼若秋水,頸間白皙的肌膚在陽光下愈發清亮,素淨的臉頰上,朱唇不點自紅。旬長清一雙驚詫的眸子撞進了她的眼中,唇角微微上揚,“白日關門,作何?”  一聽便不是好話,旬長清漠視她眼中淡淡的笑意,站直了身子,微微側開一條路,“衛姑娘進屋說話吧,我喚人奉茶。”  師徒名分已定,奈何旬長清不到最後一刻,就是不願改口。  旬長清側身後,衛淩詞並未打算進屋,可不速之客又讓她定了進屋的想法,餘光掃到角門的人後,三步並兩步踏進了屋子。速度很快,讓旬長清想起了話本子上的淩波微步。  她兀自詫異時,角門的人已經走近了,旬亦然大步走近,又是一身玄色嶄新的衣袍裹身,不顯貴族子弟的張揚之色,異常儒雅華貴,加之他的麵容雋秀,薄唇星眸,進來時,唇畔掛著淺笑,遺落在鬢間的發絲隨著步伐而微微飄揚,風度翩翩,富貴才子。  他略過了門口的旬長清,直接踏進了屋內,向衛淩詞問好,庭院主人就被他這般遺忘在門邊。  作者有話要說:  旬長清:作者,我感覺我好像成電燈泡了,而且是一千瓦的那種。  作者:感覺錯了,應該是兩千瓦的。  旬長清:師父,作者欺負我,哭唧唧……  衛淩詞:欺負就欺負吧,作者傲嬌,萬一給你寫沒了,你哭都沒地兒去第8章 談心  旬長清個子小,又站在門旁,若不定神仔細看,隻怕也看不見她。  她往裏頭望了一眼,嘟著嘴兒,慢慢地走進去,縱然裏麵是皇子,可她是這間府邸的主人家,也該進去招待不是。跨過門檻後,望著旬亦然撇嘴樂道:“二哥好久不來我這裏,今日也算稀客,我去命人奉茶,午時留這裏吃飯嗎?我好命人準備。”  一番話打破了屋內的沉寂,隻是旬亦然的眸色沉了沉,白玉的臉色有些不悅,幽深警覺的目光落在了旬長清的麵色上,平南王府的孩子都是這般早慧?先前父皇經常與他說,平南王府的兩位公子與他同歲,卻早早入了軍營,跟在旬翼身後學習軍法策略。  讓他向二人學習,可他是皇子,將來的天子,怎可與臣子相比較,更遑論向他們學習!  他滿麵笑著回旬長清:“不用了,我同衛姑娘出去。”他的眸色如琥珀般波光流轉,雖說微微一笑,可神色帶了淡淡的傲氣。  衛淩詞察覺後,眉梢不著痕跡地蹙了下,須臾後,望著左右腳尖點在一起的旬長清,唇角微揚,溫和道:“殿下,該知臣女的身份配不上您,況且母親不準臣女為妾,您還是先回去吧。”  衛淩詞已然及笄,而旬亦然弱冠已過,但旬長清不過八歲,當她的麵提及此婚事怕是不太好。  衛淩詞的直言拒絕讓慣常淡然的旬亦然神色大變,不自覺的看向旬長清,後者依舊看著自己腳尖,點來點去,該是沒有聽懂這些話。他轉眸看著衛淩詞,眸中是不可迫切的欲望,衛淩詞貌美,才思敏捷,身後雖無助力,但淩雲宗掌門酷愛最小的弟子,娶了她,淩雲山因之衛淩詞而聽他調遣。  最重要的是,衛淩詞比之帝京中矯揉造作的女子好之百倍,敢再三拒絕他。得不到的東西,他越想得到。  他深深吸入一口氣,吞下怒火,看向旬長清,示意她出去,可後者依舊盯著自己腳尖,玩的不亦樂乎。方才還在感歎她的聰慧,眼下又如稚子般瞎玩胡鬧。  衛淩詞站在一旁無動於衷,屋子氣氛凝滯,旬亦然臉色愈發難看,忍無可忍後,甩袖離開,溫文爾雅的姿態不複。  旬亦然走後,衛淩詞才在桌邊坐下,桌上無茶無水,她進來到現在,庭院內也見不到下人,難道王妃郡主就這般的待遇?亦或是她將人故意趕走了?  屋內再次陷入了寂靜中,旬長清知曉旬亦然是生怒而走,為佳人而生的火氣,隻怕不入禁宮就已經消散了。她抬首看著桌邊不語的衛淩詞,怪道:“您為何不願意?”  這次換了敬稱,衛淩詞心中微微詫異,也未作多想,她既相問,自然得予她解惑,回道:“方才說了,不願為妾罷了。”  聲音清涼,如同晚間的山泉滑過,似看到了水光波瀾,又隱射著空中辰星點點。  這便是旬長清熟悉的聲音了,她知曉衛淩詞此時心情不錯,她亦往前走了幾步,在她對麵坐下,桃花眼又是微微彎起,似是被衛淩詞感染,心情也是雀躍,“那如果為妻,您是否會嫁?”  她的聲音不自覺帶著淺淺欣喜與淡淡迷惘,衛淩詞側身看她一眼,神色如常,淡淡道:“我知帝京不同於一般地方,才子倍出,隻是不知八歲的小公子竟如此通曉男女姻緣之事?”  衛淩詞輕挑眉毛,望著她微微抿唇,旬長清又蔫了,右手繞著左手指尖,一如往常的沒出息……不,在她麵前就沒出息過……  “您的事我問問罷了,你若嫁人了,我……我那個……”  “你未出師前,我不會嫁人。”  “那您認為我何時會出師?”  旬長清的神色認真,薄唇緊抿,細細看她,喉嚨動了動,竟是這般忐忑,衛淩詞的眸光落在了她置在桌角的雙手,緊緊握住,這般在意拜師一事?可為何之前又是這般抵觸,難不成幾日未見,轉性子了?  她是聰明,可是性子焦躁,若如常人般回答她,隻怕又會讓她的性子更加浮躁,她正色道:“出師看個人,認真了便會早些出師,若如你這般不當回事,一輩子也出不了淩雲山。”  又是當頭棒喝,旬長清坐直了身子,雙手安分的置於膝前,桃花眼中眸色清澈,很是誠懇,認真道:“不會,既然拜師去了淩雲,長清自當聽您的話。”  如此保證,衛淩詞並未回應她,起身便離開了。身後的旬長清心中竟有些舒服,不過她必須在及笄後就得離開淩雲山,在那裏就會如前世般等著被抓上帝京。  如今,她必須在暗流洶湧的波流中掙紮出來,與人斡旋,保全自己性命,亦可護衛平南王府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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