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題啊警察同誌。”光頭男人十分順從的答應了下來。


    李老栓看這情形, 好像根本沒有對他的賠償,今天自己娶媳婦兒這麽大的場麵,婚禮還沒辦房子就被拆了, 丟了這麽大的人難道就沒點說法, 李老栓不服氣。


    “那警察同誌, 他還把我兒子腦袋打破了!”他指了指林建民身後的周小娥。


    林建民的腦袋上, 也被村醫包了一塊白紗布, 那是剛才李老栓打的窟窿。


    周小娥臉色慘白得往後縮了縮,林建民護著媳婦兒, 正要說話,張紅英卻扛著鋤頭衝了上去,“我兒子腦袋上這麽大的窟窿,還沒跟你要醫藥費呢!這是你們老李家的事兒, 你打我兒子幹啥!賠錢!”論吵架撒潑,張紅英一點也沒再怕的。


    李老栓絕望的捂著腦袋蹲了下去,“蒼天呐,這世上還有王法沒了,□□的扒人家房子,派出所都不管啊……”


    兩名警察對著滿滿當當的案情記錄商量了一會兒, 重新走到了李老栓跟前,“現在是有兩個人受傷,一個是李東寶,一個是林建民, 打人的分別是李老栓和周小娥, 如果你們雙方都要追究,那李老栓和周小娥就跟我們回派出所去,如果你們同意私下和解, 那就不用去派出所了。”


    “我不去派出所!”李老栓怕到了派出所人家叫他交代蓋小樓的錢,當然不會去。


    警察又看向林建民。


    “警察同誌,我們私下和解,不去派出所了。”


    “那這個拆房子的事兒,需要苦主李老栓和李學兵,還有這兩位行為人,跟我們一起回派出所去。”


    “我說了我不去派出所啊!”李老栓絕望了。


    光頭男人卻一點也不怕,李學兵走到警察旁邊,“警察同誌,他占了我的宅基地,我能繼續拆除在我地塊上的房子麽?”


    “這……”兩位警察對視一眼,理論上好像不是不可以,但是這房子是一整棟,工程車剛才那幾下已經把小洋樓的整個三樓都毀了,要按麵積來摳的話,其實也是毀壞了李老栓宅基地上的合法建築。


    “不許瞎胡鬧了!”


    林建民拽回了李學兵,這打李老栓的臉已經打得夠可以了,那新娘子到現在還在小轎車裏沒下來呢,要再拆李老栓隻怕得氣過去,真鬧出人命,李學兵以後還怎麽在小寨村待。


    “警察同誌,這協商問題,我陪著孩子跟你們回派出所交代吧!”林建民緊緊抓住了李學兵的胳膊。


    最後,是包好了頭的李東寶和林建民,李學兵還有那兩個司機,一起跟著去了鄉派出所。


    警車走後,看熱鬧的人群都沸騰了。


    一個大嬸衝到張紅英跟前,興奮的人都快飄起來了,“紅英啊,沒看出來呐!你家這老三媳婦兒可真颯啊!那板磚欻欻一下子就給李東寶開了瓢,那叫一個幹脆利落啊!”


    “李老栓這回該倒黴了吧,壞事兒做盡,報應來了吧!”


    李老栓跟他媳婦兒還在外頭,聽見這話李老栓媳婦兒立刻還口,“放你娘的屁,報應你奶奶的腿兒!報應到你家祖墳上你兒子生孩子沒□□的貨!”


    李老栓憋屈的很,拽了他媳婦兒一把,老兩口垂頭喪腦的往家走。


    看熱鬧的人群爆發出一陣哄笑。


    就在這個時候,那停在李老栓家氣派大門口的小轎車門突然開了,裏頭穿著粉紅色婚紗的新娘子抱著裙擺走下來,身條挺拔臉也跟電影明星似的好看,她擋住了李老栓夫妻倆回家的路,“這婚今天還能結麽?”


    李東寶替他爹去了警察局,結個錘子哦結!


    “麗麗啊,你先回家,咱們這不就差頓飯了嘛,等東寶回來我叫他帶你去吃好的買好的,走走走,別讓人看笑話了。”李老栓媳婦兒攏著新娘子,想趕緊回家。


    可新娘子看了一眼破洞的小洋樓,警惕的後退了一步,“算了吧,我還是先回我媽那兒了,等李東寶回來,再說結婚的事兒吧。”說完又鑽回了小車裏。


    李老栓媳婦兒想去拽,卻被把轎門的男孩子咬了一口,李老栓攔住小轎車司機,“這是我掏錢找的車,你得聽我的!”


    小轎車司機看了李老栓一眼,又看了一眼漂亮的新娘子,“老爺子,你掏的錢是接新娘子的,按理說我把人送來就完事兒了,不過這新娘子漂亮,我就免費再送她一程吧!”說完一腳油門轟起來,嚇得李老栓趕緊撒手,車子立刻發動走了。


    “呸!活該!”張紅英惡狠狠的罵了一句,拉著魂不守舍的周小娥回家去了。


    大家夥兒見沒了熱鬧看也沒了酒席吃,沒隨禮的都散了,那些隨了禮的都跑李家要退錢去了。


    林建民坐著警車去了派出所,警察讓他們自己調解,希望主要責任還是在那兩位司機身上,但是光頭男人就是要錢沒有,要拘留隨便,把李東寶弄得一點辦法也沒。


    偏偏李東寶還惦記著沒進門的漂亮媳婦兒,最後也就同意了把兩個司機拘留五天的處罰,轉身就走了。


    “你到底是給了人家什麽好處,讓人家心甘情願幫你拆房子蹲拘留所?”雖然事情解決了,可林建民的心,還是懸在嗓子眼。


    李學兵低下了頭,偷偷瞥了一眼被戴上手銬要關起來的兩個男人,沒說話。


    林建民仔細想了想,蹲下來盯著李學兵的眼睛,問出了一直懷疑的想法,“你是不是,把你爸的金鏈子,給人家了?”


    李學兵猛地抬起了頭,愣了一會兒立刻狠狠搖頭。


    可他這表情,無疑也是確定了這件事兒。


    林建民沒買過金子,更沒進過金店,可他知道金子值錢,也知道李誌強的那條金鏈子,沉甸甸的起碼有小二兩重。


    他歎了口氣,“以後有啥事兒,跟叔叔說,不能再這麽擅作主張了,雖然這事兒警察不追究了,但是李老栓……肯定不會這麽簡單就放過咱們的。”


    學兵點了點頭,卻不明白,“警察都不治我的罪了,李老栓能把我怎麽樣?”


    林建民苦笑,他揉了揉學兵的腦袋,拉著他出了派出所,也不急著回家,而是先去了青山縣中心的那家金店,問出來了一個金價。


    一克九十三塊錢。


    林建民的臉色當時就變了,那條金鏈子沒有二兩也不止一兩,七八十克算算六七千塊錢了,怪不得那兩個人,會跟著學兵幹這事兒。


    “金鏈子你給他們了沒?”


    學兵搖了搖頭,“我拆下來了兩節給他們,說剩下的,等他們幫我拆完房子就都給他們。”學兵並不在乎那條金鏈子,他覺得能用爸爸留下來的東西幫爸爸出口惡氣,就值了。


    可那差不多就是李誌強,留給這個兒子唯一的東西了。


    學兵還小,他不懂這種遺物存在的意義,可林建民懂,他想替學兵留住李誌強的遺物,但是……他現在還真是沒有這個錢。


    這天晚上在飯桌上,林建國夫妻倆公布了一個好消息,廠裏的分房名單下來了,他們分到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


    “媽,廠裏說一個月後分鑰匙,到時候也快過年了,您跟我爸和我們一塊兒去看新房吧!”王麗珍高興的不得了,這會兒是一點也不藏拙了。


    田鳳霞在旁邊夾菜,故意弄出來老大的動靜,這次分房子,林建水也遞交了申請,不過人家後勤部的領導根本就沒接他的申請書,說他不夠格,田鳳霞心裏當然不痛快。


    不過,田鳳霞的目光在老三兩口子身上打了個轉,眼睛忽然一亮,“大嫂,你們分了房子這就該搬家了吧,媽那三百塊的分家費,沒想到竟然是你這個最最最孝順的兒媳婦兒先拿了呢!”


    王麗珍一愣,當然也聽出來了田鳳霞話裏的嘲諷,不過她今天高興不跟她計較,“哪兒啊,我們分了房子,當然要接爸媽過去住了,難道分了家,就不要爸媽了?”


    田鳳霞立刻就收獲了一堆白眼兒。高興的事情說完,張紅英就把白天李家的事兒又在飯桌上仔細說了一遍,“誰要是再敢胡鬧,就從這個家給我滾出去,絕不輕饒!”她說這話的時候正看著李學兵。


    學兵低下了頭。


    林有糧卻歎了口氣,“這李老栓可不是個好東西,警察不給他幫腔,隻怕後頭還有得鬧騰,你們往後碰見李家的人,都謹慎小心著點,別再起了衝突。”


    “真是個掃把星!”田鳳霞不耐煩的罵了一句。


    李學兵的頭低的更狠了。


    林建民還沒動作,周小娥卻重重得把碗放在了桌子上,“二嫂,都是一家人一張桌子上吃飯,你這沒頭沒尾的說誰呢?”


    “我說誰你不知道麽!”田鳳霞喊了一聲,本來想跟周小娥吵,但是突然想起了下午在門口,一群人在那兒閑扯的時候,說周小娥如何如何給李東寶開了瓢的事兒,到嘴邊的話噎了一下,“咋、咋了!你現在賺錢了厲害了,話都不叫別人說、說了嘛!”


    周小娥以前是個鋸嘴的葫蘆,因為她覺得自己吃點虧一家子都高興不用生氣,挺好的,可現在吃虧的不是她,是孩子,看到孩子受氣,她忍不了。


    “我可沒不讓你說話,”周小娥直直的盯著田鳳霞,“就是一家子人都在這兒,你說話清清楚楚的說,別這麽沒頭沒尾的,大家不知道你罵誰,怕是以為你對爸媽有意見呢!”


    “你……”田鳳霞急了,“你,我可沒這個意思,你別冤枉我!”


    “行了,都閉上嘴吧!吃飯還堵不住你們的嘴!”


    張紅英發話,飯桌上立馬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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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晚上, 孩子們都睡了,林建民卻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周小娥拍了拍他,自己先坐了起來, “怎麽了, 是頭上疼得睡不著麽?”她說著已經下地穿了鞋, 走到了林建民睡的這邊。


    林建民坐起來搖了搖頭, “頭不疼, 唉……”


    “那是有啥事兒發愁?”


    林建民又歎了口氣,彎腰把床底下的罐頭盒子取出來, 裏頭的金鏈子還在,如果不細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少了兩節,“這孩子, 把他爹留下這唯一的遺物,許出去了。”


    “啥?”周小娥震驚的捂住了嘴巴,起身掀開簾子確定李學兵睡著,才又坐回到林建民旁邊,“許出去?許給誰了?”


    林建民苦笑,“你當那麽大的工程車小貨車, 人家平白無故就聽他使喚?這孩子……平常看著溫吞吞的,想不到這心裏憋了這麽大的事兒,一點也不跟人商量。”


    周小娥也歎了口氣,李學兵這一遭, 算是把李老栓一家子給的得罪死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張紅英雖然在飯桌上沒明著說什麽,可王麗珍跟田鳳霞湊到一塊兒嘀咕要把李學兵從家裏趕出去的小話,周小娥也聽了一耳朵。


    “那你是想把學兵……”周小娥有點不忍心。


    林建民卻抓住她的手笑了, “想啥呢?我不可能不管這孩子的,我既然把他領回來了,就會拿他當親兒子一樣管一輩子,隻是這老李家要是再來鬧幾回,隻怕咱們在這個家裏……就待不下去了。”


    “那咱們就去縣城租個門麵賣餡餅!”周小娥靠在林建民懷裏,話裏不帶一點猶豫。


    林建民攬著周小娥點了點頭,目光卻落在了手裏的金鏈子上,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媳婦兒,我想把這金鏈子,給孩子留住。”


    “什麽?”周小娥雖然不知道金子的價格,但是李誌強這麽粗一條,肯定不會便宜。


    林建民拿過罐頭盒子,掀開底下的硬紙板,紙板底下是他們這些天攢下的錢,有零有整,將將也不過才五百一十九塊三毛四。


    原先林建民每每換了錢往盒子裏放,都覺得這錢很多了,一張雞蛋餅三毛錢,他攢下了這麽些錢,可現在這麽些錢,都不一定能買到李誌強那金項鏈的一節。


    周小娥看著猶豫的林建民,約莫也猜到了他的想法,“錢還能再掙,那東西要是沒了,也就真沒了。”


    第二天一早,林建民和周小娥照舊出攤,上班的都走了以後,張紅英推著兩個小的正準備出門,李老栓卻來了。


    他站在門口罵得難聽,張紅英本來也不想搭理他,可這人惡心極了,竟然塑料袋包了一袋子尿摔在了林家的大門上。


    是他走後,大偉和學兵打算去上學才發現的。


    “奶奶,這人也太惡心了吧!”大偉小跑著回來找水洗手,學兵卻站在門口沒有動。


    張紅英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這一個六歲的孩子,幫著大偉洗完又喊田鳳霞出來打水衝門,大偉上學去了,學兵卻回屋放下了書包,幫著一起幹起活來。


    張紅英叫他去上學,他不走也不說話,擦洗完了大門後也不去學校,而是跟在了張紅英後頭,看著兩個小家夥。


    林建民夫妻倆收攤回來,把學兵喊到一邊訓了一通,可學兵一聲不吭的,就是不肯去上學。


    李老栓也不是天天來林家鬧,就是隔三差五的惡心人,渾然一副不要臉的姿態,把人膈應的不得了。


    第五天,林建民夫妻倆剛收攤回來,李學兵就偷摸趁大人不注意要往外跑,林建民看見了,攔住了要喊的周小娥,偷摸跟在了學兵後頭,這孩子,果然是來了鄉派出所。


    “你準備把酬勞,給那兩位司機麽?”林建民從後頭走了上去,拍了拍學兵的肩膀。


    學兵嚇了一跳,看清是林建民,才老實的點了點頭,“叔,以後我就不拖累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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