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輝陽,你搞搞清楚,是我們好聲好氣跟你解釋了原因你不聽,我們才隻好把你帶過來的好吧?又不是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抓人……”


    “那我難道沒有跟你們解釋現在是工作時間,我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所以不便接受傳喚麽?你們就這樣把我抓來警察局,你們會收到我的投訴的!”


    田小豐沒話講了,斜睨著路輝陽,饒是他敦厚慣了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塗大利說:“你跟他廢話那麽多幹嘛,待會兒米隊和老葉親自來審,把罪證都擺出來,看他還敢不敢這麽囂張!”


    “噢是嗎?”路輝陽向後一靠倚在椅背上衝著田小豐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哼。他皮笑肉不笑的點點頭:“好啊,我倒是也想看看,你們究竟是拿到了什麽自以為萬分可靠的證據,居然敢這麽紅口白牙毀人名聲,誣陷我吸/毒!”


    “那肯定是特別特別,極其極其,萬分十萬分可靠的證據了。路大律師,我勸你現在別把話說死了。否則待會兒真拿出來,尷尬的還是您自己。”


    當啷一聲,米嘉萊推開門從外頭進來,挾著一陣風,她利落的坐在了與路輝陽一桌之隔的對麵。女警官也似笑非笑的看著路輝陽,她從手中的文件夾裏抖出一張口供單子。


    “路大律師,麻煩您自己看,這上麵怎麽寫的?‘路輝陽,紅辣椒和任航在潮live house聚眾吸/毒,單單是我見過的就有五次。最近一次是在六月六號那天晚上——’”


    米嘉萊隨便挑了一段念完,放下口供死死盯著路輝陽不說話。路輝陽冷笑了一聲。


    “就這?就這?”他語氣嘲諷。搖晃著腦袋,眼睛裏絲毫慌亂也無,倒像是一副被冒犯了的氣極反笑。


    路輝陽向前探出身子,一雙犀利的眼睛從眉峰之下盯住米嘉萊。米嘉萊第一次發現,其實這人長得跟他那個俊美的兒子挺像的。不過是一個眼神無辜,另一個則早已被酒色汙染了瞳仁。加之中年發福,於是就再也不複往昔俊朗。


    “米警官,我可以告這個人誹謗的。”路輝陽慢慢道。他視線在米嘉萊臉上掃來掃去。米嘉萊知道他在觀察自己。她也毫不畏懼的瞪回去。眼神半點不怵。路輝陽看看她,突然笑了起來。


    “嚴肅點!這是審訊!你笑什麽笑?!”因為擔心米嘉萊而舍不得走的田小豐怒斥道。路輝陽一愣,笑得更明顯了。


    “你們呐……你們呐……”他嘖嘖嘖的搖頭歎息,笑容裏的譏誚逐漸擴大。


    “警察同誌,有時候我在想,我是不是跟你們命中相克?為什麽我路輝陽一個守法公民,好好過著自己的日子還按規矩給國家納稅。可你們總是看我那麽不順眼?走了一個來一群,要一個一個拿著放大鏡去尋找我的罪過?找不到就生造一個出來?米警官,我真的是不明白,為什麽?”


    “很簡單,因為你並不像你自己描述的那樣安分守法。”米嘉萊幹脆的反駁道。像是對路輝陽的負隅頑抗和陰陽怪氣受夠了似的,她把筆錄本往前一推,扭頭對葉鐸道:“老葉,我看路先生的態度,明顯也是不會配合咱們了。既然這樣,那你去通知技術科,咱們給路先生做個尿檢好了。”


    她站起身來和葉鐸一齊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同時回頭看了路輝陽一眼:“路先生您說得有道理,隻看口供確實太偏頗了。既然如此,那咱們就用一手證據說話吧,做個尿檢?”


    路輝陽臉上的笑容登時消失了個無影無蹤。他慢吞吞站起身道:“你們又沒有抓到我吸/毒,憑什麽給我做尿檢?”


    “憑一群人對你吸/毒指控。”米嘉萊轉身離去,塗大利和田小豐緊隨著她和葉鐸魚貫而出。後者走之前凶巴巴的看了路輝陽一眼。路輝陽大聲道:“我反對!我拒絕!你們這是非凡傳喚!是汙蔑!是對誹謗的助紂為虐!我要求同你們局長對話!你們無權這麽做!”


    “對不起,我有權。”米嘉萊從外麵探頭進來道,在對方臉色蒼白的注視下堪稱氣人的莞爾一笑:“稍微準備一下吧路大律師,五分鍾後我們尿檢。”


    “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


    “如何?”


    “陰性。”


    米嘉萊呆住了。她顧不得窗口狹小,隔著玻璃把手從窗口處伸進去拿過吳曦遞來的化驗單子。吳曦一邊摘下手套一邊說:“他的其他指數有點偏高。但毒品毒性尿檢結果是完全正常的。沒有毒品殘留。”


    她又強調了一遍:“是陰性。”


    “不是……怎麽會這樣?”米嘉萊生氣的說。“難不成那些人集體說了謊?可是怎麽可能幾個人在不通氣兒的情況下都認定路輝陽吸/毒?如果路輝陽沒吸/毒,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也不排除是他近期沒有吸入,體內殘留的毒性被代謝掉了。但那起碼需要他近一周內沒有吸過毒才行。對於吸/毒成癮者來說,一個星期都不讓他們吸/毒,那可真是要了他們的命。”吳曦也低頭看那單子。


    “是啊,按潮live house那些工作人員的口供,起碼在六月份的時候路輝陽還被撞見過兩次。這還是不小心看到了的。那沒看到的呢?由此可見他要是真吸/毒,那癮頭絕對不小。可現在……”


    “米頭兒,結果出來了嗎?”田小豐從後麵跑過來。“大利跟路輝陽吵起來了。路輝陽非說自己尿檢結果絕對會沒問題,讓大利不信等著瞧。”


    “他的尿檢……確實沒問題。”米嘉萊說的艱難。田小豐目瞪口呆,拚命眨巴眼睛眨巴了好幾次,最後這年輕人有些暴躁的跺腳道:“怎麽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米嘉萊無精打采的說。田小豐同一旁的吳曦交換了個眼神,吳曦道:“一般情況下尿檢是不會出錯的。但也不排除萬一因為一些我們不知道的因素影響了結果呢?我的建議是,先不告訴他結果,過幾天再給他測一次。如果連著兩次都沒問題,那……”


    “什麽?還要再來一次?”路輝陽拍案而起。怒不可遏,手指堪稱凶狠的衝著米嘉萊指過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在米嘉萊身上戳個洞。


    他是個人精,看出警方想要通過尿檢證明他吸/毒的嚐試顯而易見是失敗了。於是便更加有恃無恐,叫囂跳腳的嚷嚷著要告刑警隊。


    米嘉萊麵無表情的看著這醜態百出的中年男人。突然她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把握住了路輝陽的拳頭。路輝陽登時被逼退了好幾步,不由自主的倒退到牆邊。


    米嘉萊緊緊捏住了他的拳頭道:“有證據證明你和魏笑笑呂嬌的死以及斷指殺人狂有關,還有證據證明你和你的合作夥伴一齊侵吞了國有資產。最後有七個人在未經彼此通氣的情況下一同指證了你有吸/毒的曆史。你身為中國公民,在重大社會性案件中配合公檢法部門調查取證是你的權利,也是你的義務。暴力抗法要付法律責任而你也是從公檢法部門出來的你不可能不知道這些東西。現在我講完了,請問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路輝陽啞然,張口結舌的看著米嘉萊。米嘉萊狠狠丟開他的手,她雖遠不及這男人個子高,可現在氣勢上卻早已徹底將對方壓下去了。路輝陽在她鋼鐵般的注視下莫名就失了不少底氣。男人訕訕的點了點頭小聲道:“沒……沒有了。”


    他又有些不服氣的看著米嘉萊嘟囔道:“可你們給我測過了,尿檢結果是正常的。既然尿檢沒問題,那放我回家總行吧?”


    “不行,”米嘉萊說。“有人指控,你曾多次在潮live house嫖/宿。有證據。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


    ,我們將在商議後對你進行一定時間的拘留。”


    “另外,鑒於你目前被指控吸/毒,嫖/娼,且有多項證據表明你和呂嬌案有一定直接聯係。我們現在正式通知你,警方將依法對你的住所實施搜查。”


    路輝陽目瞪口呆,之後氣急敗壞,但又毫無辦法。


    “吱——”警車一溜兒在路家別墅外停下。米嘉萊帶著警隊眾人上前叩響了路家花園那扇製作考究的大門。池夢舟突然說:“米隊,上樓左手邊第上間屋子的窗簾後麵,有人在看我們。”


    米嘉萊眯起眼睛,仰頭向那個方向看去。窗簾迅速動了一下,落下去了。


    “不用理會,繼續叫門。”米嘉萊說。


    路家保姆從西洋風格的小別墅裏走出來,給眾人開了門。米嘉萊出示證件:“你好,刑警大隊旬城支隊。依法來對犯罪嫌疑人路輝陽家進行搜查。”


    保姆沒見過這陣仗,登時呆住了。她身後的白色玻璃房門被推開,路輝陽的父親路鳴站在門口淡淡道:“讓他們進來吧。”


    他和老伴在客廳迎接了米嘉萊等人。路鳴說:“警察同誌,請問這又是怎麽了?你們先是讓人帶走了我兒子,他至今未歸。現在你們又來搜查我家。請問,我兒子犯了什麽錯?”


    “嫖/娼,吸/毒,斷指案的嫌疑人。”池夢舟說。路鳴立刻轉頭看向她,眼神犀利的像鷹:“這麽多罪名?請問有證據麽?比如最後一條,斷指案的嫌疑人?這位小同誌,如果你沒有證據,我們是可以反訴你侵犯名譽的。”


    “確認無誤的嫖/娼,被七個人指控吸/毒,以及疑似斷指案嫌疑人。”米嘉萊平靜地說。她扭頭看著路鳴:“路教授,我們都是按程序來,有正當理由的。請不要妨礙執法搜證。”


    路鳴啞口無言,神情倨傲的退開了。米嘉萊對警隊眾人揮手:“搜。”


    第98章


    他們在一樓後門旁遇到了一個很眼熟的男孩兒。男孩兒手上戴著長長的乳膠手套,沾滿泥土,身上係著圍裙。整個裝束好像剛去做完園藝回來似的。米嘉萊想了想才反應過來,這是路輝陽的兒子。之前被杜俊綁架過的那個。幾個月不見,他又長高了。現在都快突破一米九的樣子。


    “警——警察姐姐……”看見米嘉萊走來,路溪繁結結巴巴的開口打招呼,舉起手來似乎想做個動作,但又不知道手該往哪兒放。於是隻好忐忑不安的放下。那些泥土掉在他腳下。


    米嘉萊覺得這孩子看起來還挺老實的。跟她印象裏的樣子差不多。就是長得高了點。她點點頭道:“別怕,小弟弟,姐姐和同事們隻是來找一些證據,不會傷害你的。”


    路溪繁連忙點了點頭,眼睛怯怯地看著米嘉萊,露出羞澀又不安的笑。


    米嘉萊看了看他,又看看他身後的路家花園,最後視線落在他的手套上。“你這是……”


    “我房間裏養的綠蘿快死了。”路溪繁怯怯道。“我今天早上把它放在窗台上曬了一早上太陽還是不行。我……我問了生物老師,她說可能是花盆太小。建議我把花移植到地裏去。我就——”


    “明白了。”米嘉萊點點頭,對著身後的警員低聲道:“去花園看看是不是像他說的那樣。”


    路溪繁看著米嘉萊,神色又困惑又有些隱隱的害怕。他上前一步伸出手又縮回手,低下頭沮喪道:“警官姐姐,我說的真的是真的。”


    “米隊,”去搜索後院的警員從後門探出頭:“那邊草坪上確實跟他說的一樣,有一株剛移植過去的綠蘿。”


    米嘉萊看了路溪繁一眼。“那把綠蘿挖出來,看看下麵有沒有什麽東西。”


    她在路溪繁忐忑的眼神中走到後院,環顧這美麗的花園。路家後院很大,還帶了個遊泳池。花圃裏種了很多樹,為了澆灌它們,還特意在圍牆底下專門開辟了一個高高的水池和自來水龍頭。水池旁放了幾盆簡單的花草。


    “米隊,綠蘿底下什麽都沒有,都是土。”警員直起身子道,一邊忍不住用肘子蹭了蹭額頭上的汗。


    米嘉萊驚訝的誒了一聲,回過頭去看路溪繁:“什麽都沒有,那你害怕什麽?”


    路溪繁竟然有些羞赧的笑了一下:“我……我不是害怕,我就是……這樣兩手土被警官姐姐看到了,有點不好意思。”


    半大孩子果然最好麵子。米嘉萊有些無語,又覺得很可笑。


    “米隊,他的房間要搜嗎?”田小豐問。


    “搜。”米嘉萊說。“以防萬一,還是搜一下——小弟弟,剛才在窗口看我們的是你吧?別害怕,我們隻是來看看。你能帶我們看一下你的屋子嗎?”


    路溪繁乖乖帶他們去了他的屋子。塗大利和韓汀等人仔細搜查了一番。並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東西。葉鐸說:“這孩子挺愛讀書?你們看他的書架,比我的書還多!”


    路溪繁自始至終都靦腆的笑著站在門口,似乎不再害怕了。米嘉萊看了他一眼,突然發現他背後的房門後麵有一道縫隙。看起來好像隱藏了一扇門。


    “你背後是還有個房間嗎?”米嘉萊問。


    “是,是我的衣帽間。”路溪繁依舊帶著靦腆的笑。


    “打開看看。”


    路溪繁打開了那扇隱藏在牆上,顏色和牆紙一模一樣的門。裏麵果然是一間二十平見方的衣帽間。掛滿了各種衣服帽子。盡頭一整麵牆的壁櫥裏,隱隱約約可見一些五顏六色的假發。米嘉萊往裏走,又發現了一排cosy的衣服。擠擠挨挨的掛在衣架上。她回頭有些疑惑的看著路溪繁。


    “之前學校文化節上,很多同學都買了cosy的衣服和假發,拜托我掛在網上幫他們出掉。”路溪繁說。“這些是還沒賣出去的。”“出掉?你是說當二手貨賣掉嗎?那為什麽他們自己不去賣卻要讓你代勞?”米嘉萊有些困惑。


    路溪繁笑道:“因為我平時喜歡在網上混各種二次元圈子,結交朋友,認識的人多,對這些衣服也有需求。我幫他們賣,可以賣的快一些。”


    這小孩還挺有經濟頭腦。米嘉萊點了點頭,帶眾人離開了路溪繁的屋子。


    他們在路家搜查了一番,然而一無所獲。除了搜到不少路輝陽和本省諸多名流,官員的合照外沒有什麽太大的收獲。葉鐸說:“路輝陽投資了許多實業這一點倒是被佐證了。他人脈還真廣。”


    在路家老夫婦冷淡的送客聲中離開路宅,米嘉萊出了雕漆大門,回過頭去盯著這棟西洋風小洋樓看。池夢舟繞道她身後準備上車,忍不住問了一句:“米隊,怎麽了?”


    “肯定有很重要的東西,但是我們沒搜到。”


    池夢舟歎了口氣:“是啊,沒辦法。路輝陽太狡猾了。我敢肯定,他絕對有很多秘密。隻不過不在這套房子裏罷了。”


    “確實,呂嬌的財務不是說了還有其他地點麽?我們讓她帶著咱們,去一個一個查!”


    “好!”眾人鬥誌昂揚的齊聲道。


    “米隊……”


    一片昂揚中,葉鐸的聲音疲憊又憤怒的傳了過來。米嘉萊心裏一沉,忙看向他。


    葉鐸的手裏還拿著電話。他看著米嘉萊道:“剛才看守所打來電話,呂嬌的財務哮喘發作,死了。”


    “這個會計腰果過敏這件事為什麽之前沒人知道?!為什麽要讓她接觸過敏物?!!”


    米嘉萊快要氣瘋了。這幾乎是擺明了告訴她,這件案子背後有人不想讓她查到真相!可她卻毫無辦法!


    “那個財務自己沒……沒說過……”看守所的人怯怯道。“醫院說她是過敏死的,大家才知道她腰果過敏……”


    “腰果是從哪兒來的?!”


    “是——是她家人來看她的時候送來的零食裏帶的!帶的……腰果酥糖……”看守所的人嚇得戰戰兢兢。


    “家人?!”米嘉萊難以置信的重複了一遍。她忍不住回頭同吳曦和李騰飛對視了一眼,又扭過頭來確認:“你確定是她家人送的?”


    “是她丈夫送的,千真萬確!”


    “好……”米嘉萊慢慢點著頭。“好……行,厲害!”


    “大利小豐!你們現在立刻馬上!去帶這個財務的老公來!”


    此時已然是晚上八點多。田小豐和塗大利把財務的老公帶來,池夢舟和韓汀立刻突擊審訊。一個多小時後池夢舟疲憊的走出審訊室,對著米嘉萊長長歎出一口氣:“酥糖是在超市的酥糖混合散稱處隨手稱的。裏麵混進了腰果糖。基本上可以肯定她老公是真不知情。實際上,這個財務自己應該都不知道自己腰果過敏!”


    米嘉萊臉色鐵青,轉身進辦公室去給唐是打電話:“老唐,真的會有人連自己對什麽過敏都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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