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年輕人就感覺,一腔熱血付諸汪洋大海,都對他怒目而視。然而王憲德高望重,不怕他們這些勳貴子弟。


    王憲老將軍因為他們的“年輕”,樂哈哈地笑。


    “沒事,沒事。想當年,老夫也是這般模樣,理解理解。”畢竟他們祖輩跟著太~祖皇帝白手起家,距離現在,一百五十年了。


    王憲老將軍忍不住內心感歎,楊閣老一時也是感歎。發現年輕人臉通紅,根本沒聽懂,摸著胡子,楊閣老語重心長:“各位小將軍的經曆,和王老將軍不一樣,做事方法也不一樣,俗話說‘萬變不離其宗’,隻要靈活即可……”


    聽得勳貴子弟·小將軍們齊齊瞪眼,不就是說他們出身勳貴,不是底層拚上來的嗎?可是他們更不敢和楊閣老懟上,生怕魏國公來治他們。


    楊閣老覺得這夥兒武將孩子就是單純,一轉頭,魏國公早就在一邊聽了半天。


    眾人給魏國公行禮。魏國公微笑回禮,一轉頭,對這夥兒年輕人很不滿意。


    這些年輕人的家庭教育使然,其實多少知道這些事兒,可即使是打仗用兵法計謀,也不像王憲這麽粗魯直白——可是什麽不是粗魯直白?當年太~祖皇帝起兵的時候,有那麽多講究嗎?瞎講究什麽?


    魏國公麵容一肅:“這個月再和西班牙、葡萄牙談判三次,你們負責。隻談,不做決定。談不好,軍法處置。今天的事情,表現不佳,都去夥房一個月。”


    !!!


    年輕人垂頭耷腦地退下。楊閣老和魏國公、王老將軍說話聊天,心裏頭對於徐景珩為何這般無賴,好似有一個模糊的想法——魏國公這些年,能領著南京和北京分庭抗禮,那絕對不是表麵上的斯文君子。


    楊閣老對徐景珩的事兒,沒有頭緒,試探著問魏國公:“請問國公爺,可收到北京城定國公建房子的消息?”


    那知道魏國公一聽,特歡樂地笑,笑完,格外鄭重地說道:“正要和你們說起這個事情。我那兒子做的事,我也猜不透。不過我有個習慣,不去猜,他要賣,我就去買。閣老,老將軍,你們家裏都買了嗎?”


    “沒買的話,趕緊買。”


    楊閣老吞吞吐吐:“長子買了一套院子……聽說,將來會提價?”


    王老將軍倒是沒有多想,論領兵他可以,論其他方麵的腦子,他很有自知之明,當下就表示:“感謝國公爺提點。末將即刻寫信回家。”


    王憲老將軍知道,楊閣老要和國公爺談話,行禮後就退下。


    兩個人沿著沙灘走著,月牙兒和星星升起,照得海麵上波光粼粼的,完全不同於北京城的夜晚。


    楊閣老無心欣賞美景,總感覺有大事要發生:“國公爺,下官聽說,司禮監要修繕豹房,也是指揮使的意思。下官明白指揮使是要皇上住的更輕鬆一點,這建房子賣……”


    魏國公聽得好奇心起來,可他一時也沒有頭緒:“閣老容我想一想。我那兒子做事,向來一套一套的……”


    楊閣老一聽,更著急——他就知道徐景珩一早兒就算計好了!


    徐景珩是不是一早算計好了,算計什麽,楊閣老日夜不安。可他遠在南海,也沒有辦法。


    就在楊閣老也覺得,可能,萬一,這真是徐景珩突然發瘋,發好心了,的時候,就在楊閣老日夜琢磨,即將要有一個明白的時候,收到北京禮部的來信。


    皇上要學習西洋拉丁文,要學習西洋幾何,要學習那什麽希臘亞裏士多德……問他們這邊有沒有合適的老師。


    楊閣老瞅著信,眼睛瞪出框有沒有。


    皇上不學習四書五經,學西洋文化?!!!


    徐景珩要做什麽?!!!


    楊閣老完全顧不得房子不房子的事兒,就覺得徐景珩要翻天——理學家們已經妥協要王守仁做帝師之一,皇上要學,一定要學儒家學問!


    楊閣老揮筆疾書寫回信,豈不知,這是不是又一個套兒?魏國公作為“局外人沒有楊閣老的著急”,看的明白,他兒子這一套一套的,算計可真不小——他要再多買幾套宅子。


    不過,皇上學習這些做什麽?皇上還不到五歲,魏國公不相信,他兒子真能狠心要皇上“寒窗苦讀”?燭光下,魏國公給夫人和二子各寫完信,忍不住給長子也寫一封信,詢問皇上讀書的事兒。


    咳咳,說起來皇上讀書的事兒,那真是,皇上自己理屈。


    話說那天初一元旦,奉天殿宴會,皇上中途離開,群臣哭笑不得——皇上你才五歲就開始躲懶,真的好嗎?偷著樂·皇上大聲回答好,皇上脫去通天冠袍服,一身清爽地窩在奉天殿的躺椅上,和餘慶等一幹侍衛玩投壺。


    “蘇秦背劍”、“鷂子翻身”、“朝天一炷香”、“張果老倒騎驢”……皇上兩手抓著兩把竹簽,對著太~祖皇帝最喜歡的青花大瓷瓶投擲,流星一般,一邊玩一邊根據餘慶的說法,體會自己的內力運轉,次次高中,拍手歡呼:“好好,好好。”


    餘慶嘿嘿笑,忠厚純良的模樣討饒:“皇上不能告訴指揮使啊。”皇上一副我們兩個小秘密的機靈模樣,還很有江湖義氣地拍拍小胸膛:“朕知道,朕不告訴徐景珩。”


    餘慶放下一半的心,餘慶心疼皇上的玩樂太過正統,也恰好今兒過年他太過高興,特心大地,繼續領著皇上玩一些,既登大雅之堂,又入巷陌平民家的華夏小遊戲,包括社會底層的三教九流都玩的一些。


    比如陸博和鬥蛐蛐兒。


    兩人相博,每個人有六枚棋子,勝負的關鍵在於擲采,更多的是偶然性,雙方按照各自擲出的齒采走棋,“分曹六博快一擲,迎歡先意笑語喧。”奉天殿後殿裏笑語喧嘩,忒熱鬧。


    鬥蛐蛐兒鬥雞拎鳥籠子……皇上出宮見過,可徐景珩從不帶他玩,他也沒在意。突然摸到鬥蛐蛐兒,皇上發現這個好玩啊,真好玩,開心。


    小娃娃皇上隻玩一次就對蛐蛐兒著迷,晚上熄燈時間還要玩。


    撅著小屁股,睜大眼睛,緊張的小表情,一副恨不得替他的蛐蛐兒打架的架勢,卻又反應極快,侍衛們大喊“參見指揮使”,他抱著蛐蛐罐兒朝被窩一塞,人閉眼就裝睡。


    徐景珩納悶,皇上的叛逆期提前了?也沒揭破,隻告訴皇上的幾位老師伴讀玩伴,西洋幾何和拉丁語的課程,也加入皇上的開蒙課本。又說,皇上五歲了,在正式進學之前,應該學習學習樂器、下棋、騎馬等等、等等。


    幾位老師伴讀玩伴,懵。


    皇上,更懵。


    幾位老師伴讀玩伴想說,我們也不會啊,不敢。


    皇上“哇哇哇”的嚎哭耍無賴:“哇哇……朕要出宮玩……朕要去滑冰……哇哇哇……”


    皇上哭得聲勢浩大,淚水嘩嘩的眼看要水漫金山。可是他的美美指揮使,是天底下最不怕他耍無賴的人。皇上哭濕自己的衣襟,也沒哭濕指揮使的眼睛,氣得“哇哇”大叫。


    “朕不會,朕不學……哇哇哇……”皇上用袖子一呼嚕眼淚鼻子,真委屈。


    指揮使非常通情達理:“不會,沒關係。沒有老師,禮部去找。禮部在翻譯西洋知識書本,皇上大致了解一些即可。各位端看喜歡有用與否,再決定要不要深入學習。”


    !!!


    !!!


    深入學習是什麽?皇上瞪大眼睛,人呆呆的,傻乎乎的,接著就是一聲聲震天響的哭嚎:“哇——哇——哇——朕不學——哇——”


    指揮使麵色不變,端得和藹可親。


    其他老師伴讀結結巴巴的說:“皇上還沒正式進學,就是正式進學,也要勞逸結合……”指揮使從善如流地答應:“各位言之有理。皇上和各位一起學習,吾等甚為放心。”


    !!!


    不說其他人,就章懷秀他也不敢說,他能翻譯出《幾何原本》。


    可皇上哭得太慘了,章懷秀鼓起勇氣要給皇上說情,又想起自己的事兒——要不是指揮使這般英明地明察秋毫,他很可能因為“倍徑”之事下大牢,還要連累家人和文伯仁,就沒有膽子理論。


    皇上焉巴,老師伴讀玩伴們也都焉巴。


    大年初二,皇上的功課定下來。大年初三,家家戶戶把年節時的鬆柏枝、門神門箋等等焚化,皇上想把他的書本兒都燒了。


    大年初四,女媧造羊的日子,三羊開泰”、恭迎灶神,“扔窮”……皇上想把禮部送來的書本兒都扔了。


    大年初五,家家戶戶迎財神,皇上自知擰不過他的指揮使,第一次祈求老天爺,送給他一個“學神”。


    大年初六馬日,家家戶戶送窮鬼,皇上也出宮去送,皇上臉上笑容大大的,開心的小模樣要人一顆心軟的一塌糊塗,末了還送給指揮使一個搶來的小彩旗,奈何指揮使接受發財彩旗,不接受討好,皇上幹瞪眼~~~


    大年初七“人日”,皇上吃著春餅和菜,和自己的蛐蛐兒一起哭泣,皇上已經接受自己讀書的命運,隻滿心害怕徐景珩發現他的新夥伴。


    大年初八拜稻穀,天氣晴朗,稻穀豐收。皇上乖乖地跟著禮部流程走,卻是在徐景珩的懷裏,又忍不住委屈巴巴地哭嚎,哭得禮部官員都哄著他,下午盡管出宮玩哦,正月節馬上結束了……唯有指揮使鐵麵無私。


    大年初九,北京城的男女老少去耎燈市買燈,準備過元宵節,皇上跟著徐景珩出宮,氣呼呼的小樣兒,奈何指揮使一點不為所動,氣得皇上拎著花燈,一路嚎哭著回宮。


    大年初十……大年十一,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節,皇上帶著文武百官出宮,與民共樂,皇上的臉上有了笑兒。待到夜幕降臨,跟著徐景珩在大街上玩耍,那就渾然忘記自己在生氣的事兒。


    元宵團團圓圓、甜甜糯糯的,喜歡。玩伴們猜燈謎獲得魁首,快活;一眼看到柳樹後麵的一對少年男女親親窩窩,好奇;看到一家人兄弟姐妹跟著父母出遊,目光愣愣的……


    北京城裏頭人擠人,燃燈五六萬盞,花燈花樣繁多,禮部命人做的巨型燈樓,廣達二十間屋子那麽大,高達一百五十尺,金光璀璨,極為壯觀,皇上玩得不想回宮,睡著了還賴著徐景珩。


    小胖手抓著徐景珩的衣襟,呼吸平緩,睡容香甜,滿滿的小兒依賴,徐景珩心裏一軟,隻用披風裹緊懷裏的小娃娃,抱著他,慢慢地散步。


    四五歲的的孩子,性格和思維都已然初步形成,會思考,會表達,會有目的性的行為,比三四歲的時候,更會想要衝破周圍人的約束,勇敢地探索世界……


    也會有相對穩定的興趣愛好,愛玩積木拚房子模型,拚大船模型大炮模型、愛玩蹴鞠,愛畫畫兒,愛聽書……


    也會開始羨慕其他孩子,有父親,有兄弟姐妹,有一家人出門玩耍……


    可他是皇上。


    皇上聰明敏銳、知道建房子的事情有內情,也因為相信,穩得住,一句也不問。


    他也知道自己身邊的人,都不是他的家人——即使太皇太後,皇太後,對待他,有幾分是單純因為他,還是因為他是皇上,是她們的依靠?


    小娃娃開始寂寞了,意識到孤單了。徐景珩慢慢地走著,心裏酥酥麻麻、酸酸漲漲,和月光一樣華貴清冷的眉梢眼角,凝聚幾絲溫柔的月華,都落在懷裏的小孩子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4-14 20:53:36~2021-04-15 22:40: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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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6章


    徐景珩抱著皇上,一路散步回宮,西北風呼嘯,寒風淩冽,圓圓胖胖的月亮也縮進雲層裏,估摸著明兒要下大雪,提著燈籠倉皇躲避寒風的人,一眼瞄到這般風采的人物,都一個愣神。


    徐景珩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回到紫禁城,照顧皇上洗澡沐浴上床,剛要離開,發現皇上立即睡得不大安穩的樣子,幹脆在寢殿外間守著。


    皇上感受到徐景珩身上的氣息就在附近,果然皺巴的眉眼舒展開來,小肚子一鼓一鼓的,睡得沉沉的,小豬崽一般。


    因為帶著皇上玩陸博和蛐蛐兒,被罰去山海關一趟,打馬回來過元宵·餘慶,發現指揮使今兒不出宮,隻躺在外間的一個躺椅上,趕緊給拿來一個薄被蓋在身上。


    指揮使徐景珩看他一眼,他立馬討饒:“屬下明天和指揮使報告。”


    心裏一歎,徐景珩閉眼休息。


    大明帝國,看著浩大無邊,人靈地傑。可自從先皇時期,便是起事不斷,土地兼並引起的流民增多,是一個方麵,在解決中。還有一個方麵就是南北差距拉大,貧富差距拉大,社會階級固定,老百姓看不到希望,隻能鋌而走險。


    南北情況大不同。內閣開始土地改革,目前主要在京畿地區和邊鎮九個區,南方和西南還沒有動起來,這也急不來。


    可即使這般緩慢,也是不容易的。邊鎮的軍戶們每天麵對外敵,武力高,人凶悍,邊鎮的宗室世家大族,自然也不容小看。


    北方的山海衛還沒派欽差過去,就鬧了起來,山海衛關係到京畿防護,錦衣衛收到消息,自然是鐵血鎮壓。


    餘慶的身上還有沒消掉的血腥氣兒,眼窩黑黑的,一看就是熬夜熬出來的,他卻是趕在午夜之前回來,歡喜地用著湯圓——回來北京,回到這紫禁城,身體熱起來,一顆心也安定下來。


    一抬頭,看到指揮使又消瘦下來的身形,眉心一皺,覺得應該想辦法給指揮使補一補,好像,那什麽東北人參好?餘慶心裏琢磨著東北的事兒,慢悠悠地用著他的湯圓兒。


    第二天皇上睡懶覺,辰時了才爬起來床,聽宮人說徐景珩還沒走,就高興加高興,出來房間發現餘慶回來了,立馬一副難兄難弟的模樣,撲到餘慶的懷裏撒嬌。


    “餘慶,朕想你啊。”皇上小胖臉上滿是委屈,大眼睛裏卻是蘊含著滿滿的喜悅之情。


    餘慶抱著皇上,臉上笑容大大的很是興奮:“皇上,餘慶也想皇上。皇上,臣這次去山海關,給皇上淘來好多寶貝。”


    皇上就更高興,皇上聞出來餘慶身上的血腥氣,抱著他更為親近。


    皇上人小,聰明。他知道徐景珩過年這些天很忙,好像東北出來白蓮教什麽的,餘慶是去山海關打架了。皇上吸吸小鼻子,隻抱著餘慶的胳膊不撒手,耍賴地喊:“餘慶,一起用早膳。”


    餘慶憨厚地笑:“好,臣等和皇上一起用早膳,臣照顧皇上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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