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指揮使徐景珩和三個少年人的交談,不為外人所知道。


    奶娃娃皇上多了三個玩伴,日常活動更豐富,他人聰明啊,和這些少年人一起玩耍,還真有“同齡”人的誌趣相投。幾位閣老一看這情況,又給添加三個文臣家裏的小少年,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又給添兩個勳貴家裏的年輕人。


    其中一個,還是那常遇春的後人,常紹。


    今年十八歲的常紹是八個玩伴中最大的一個,他們八個人一起陪著皇上成長親政,終元和一朝,青史留名功勳彪悍的“八條魚”,初初誕生。


    “皇上——皇上——”晴朗的夏日午後,宮人滿宮裏尋找他們的皇上,皇上正和他的玩伴們偷偷逛“冷宮”。


    冷宮也就是皇宮中皇帝安置失寵的後妃、皇子的地方。當今皇上不到三歲,當然沒有“冷宮”,可是先皇有啊。小娃娃也不害怕這冷宮荒涼,隻覺得這裏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逛的興致勃勃。


    途中遇到冷宮劉皇太妃養的大白貓,當即就雙眼發亮雙手抱著大白貓要一起玩,偏偏他個頭小,還胖,抱著大白貓的姿勢——大白貓的一身肥肉都在抗議:“我不想玩喵喵喵……”


    大白貓抗議無效,八個玩伴守著皇上助紂為虐。等找皇上的人和找貓兒的人一起找過來,就看到“八條魚”守在四周,奶娃娃皇上趴在牡丹花叢裏,睡的正甜,


    大白貓被他抱在懷裏,身體壓成一個驚人的尺度……


    大白喵被奶娃娃皇上當成抱枕壓得喘不過氣,努力掙紮出來腦袋後一臉驚魂未定,貌似還邊懵神邊歎氣的樣子,宮人們好似聽到它悠長的聲音:“喵!皮孩子不好帶啊!”


    滿朝滿宮的人一邊默念著“貓嫌狗厭的年紀,都這樣……”一邊收拾尾巴,一邊又因為皇上那乖巧懂事的小模樣,哭笑不得……


    這麽頑皮的小娃娃,對於朝政他自然是更不管。


    可是他不管事兒,事兒來找他啊。


    話說興王自打知道陸炳成為奶娃娃皇上的玩伴,氣得又吐一口鮮血,陸炳的才能,陸炳從大火裏背他出來的身影在腦海裏不停浮現,興王硬生生地在床上躺了一天。


    興王安排陸炳做錦衣衛,可興王即使再認為他才是皇帝,再信任陸炳,他也不能和陸炳,不能和任何人提起他的想法啊。


    興王維持一個賢惠宗室親王的角色,做海貿也隻是逼不得已補貼家用,麵對十三歲的陸炳,那更是形象好得不得了。


    興王用腳指頭猜也知道,陸炳此刻麵對皇上的那顆忠心,興王豈能不吐血??


    白白給奶娃娃送了一個臂力,興王恨不得當初一刀宰了陸炳!


    興王心裏那個恨啊,興王第一次恨那個奶娃娃皇上。


    無他,奶娃娃皇上的命太好!


    什麽都有人給打點好,那幾位老閣老,那徐景珩,那常家人……興王憤恨,興王不甘,興王的妒忌之火生出來,明知道朝廷的土地改革大有必要,也一定要給奶娃娃皇上添一添堵。


    元和二年的十月,爭貢之役的犯人之一,宋素卿被抓,於寧波斬首示眾;另一夥兒端佐等人,搶船跑到朝鮮海域遇上大風,海難死了一半兒,還有一半兒,大約三十人,都被朝鮮兵抓住送回寧波,於十一月斬首示眾。


    一場爭貢之役看似正式結束。內閣老臣們忙完出兵事宜,憂慮大明如今土地兼並嚴重,稅收情況不見好轉的事兒,琢磨著要開始土地改革,一致同意,有張璁負責這次的土地改革事宜。


    到元和三年元旦舉國大慶的大朝會,大明朝廷商定重視海防,整頓水師,不管這沿海亂象不是一日一年可以整頓出來,徐徐圖之。


    元和三年開始,日本境內的大明人開始多起來,兩國商貿額不減反增,日本各諸侯被迫禁止名下的日本人做倭寇,對流民嚴加打擊。


    三月份的時候,王鏊老相公去世,唐伯虎離京給老師送葬,小娃娃大哭一場,很多老臣想起他們當年和大太監劉瑾爭鬥的艱難,朝廷開始整頓官場貪汙之風,逐步限製地方上的鎮守太監的權利。


    六月份的時候,內閣和六部一起盯著戶部做今年的夏稅核算,明年的賬目預算……


    七月份的時候,南京諸府大饑,給興王一個很大的機會。


    南京諸府大饑,巡按朱衣上奏內閣:民迫於饑餓,婺婦劉氏食四歲小兒,百戶姚臣、王堂以子賣母,軍餘曹洪以弟殺兄,王明以子殺父……無複人道。地震霧塞,臭氣聞千裏,造反者四起。


    民間傳言:“草木樹皮,一搶而空;賣兒賣女、父子相食、道殣相望、臭氣彌天……”


    餓殍遍野的南京宛若一個鬼城,餓瘋了的人吃完所有能吃的東西,被觀音土撐死,被樹皮漲死,還沒死的,互相殺戮、易子而食……


    小娃娃不明白什麽是“大饑”,知道他的子民有的吃不起飯了,餓肚子了,著急。內閣在調兵鎮壓的同時,緊急命令戶部右侍郎席書發庫帑,截漕米賑之,又發帑金十五萬兩白銀分賑淮安、鳳陽二府。


    國庫空了。


    國庫空了,問題是大明的土地沒了,夏天的稅收情況好一些,可那是得罪無數人的土地改革的成果,土地改革能不能堅持下去?要不要堅持下去?


    八月初一朝會,過了一年,長了一歲的奶娃娃皇上,貓嫌狗厭的頑皮耍無賴的同時,迎來人生第一個難題——他的土地,變沒了。


    禮部右侍郎桂萼上奏,勳貴、世家、外戚、宗室……甚至宦官,巧取豪奪大明三分之二的土地,咳咳,其中他祖母的親弟弟,他的兩個親舅爺爺,貪占百姓良田,數額巨大,民怨聲聲。


    小娃娃懵。


    關鍵這桂萼還說,戶部去清查他舅爺爺家裏的土地,他的舅爺爺還仗勢欺人!


    仗著他的勢,欺負他的戶部的人。


    小娃娃看向幾位閣老,看向負責土地改革的戶部左侍郎張璁,又看向桂萼。


    他人小,卻天生的有一種鎮定,隻要不影響他的個人吃睡長,不吵不鬧的,他脾氣好得很。


    桂萼告狀他舅爺爺,告狀很多很多親戚搶了他的土地,導致他自己沒有地,普通百姓沒有地……導致國庫沒有銀子,這次賑災的銀子都沒有……他覺得,這個事兒,他應該管一管。


    小娃娃一點兒也沒感覺這和他有關係——他是皇帝,大明人都仗著他的勢。這就是一個事兒——伸出右手看看,五個手指頭有長短,要打架,管一管嗯。


    戶部左侍郎張璁正慚愧自己沒做好差事,要皇上麵對如此難題。


    其他相關的不相關的,或擔心皇上護著國舅爺土地改革進行不下去,或高興皇上護著國舅爺趕緊停了土地改革。


    幾位閣老本也以為皇上會生氣、羞愧、護親之類的,反應過來皇上的脾氣和年紀,隻看著皇上端詳手指頭的小模樣,在肚子裏笑。


    奉天殿前前後後值守的錦衣衛侍衛們,也都在肚子裏笑。


    指望皇上因為他舅爺爺為難自個兒,怎麽可能?


    第16章 發錯章節,已修。


    大殿裏頭靜的呼吸可聞,除了部分人擔憂土地改革的命運之外,對皇上的性情多少有了解的,確信皇上會打壓國舅爺;對皇上性情不了解的,確信皇上會打壓土地改革,反正都挺高興就是。


    單單桂萼。


    桂萼,正德六年進士。出身江西省一個貧困縣城,曆任丹徒、武康、成安等縣知縣,做事不畏豪強為國為民,然他性情暴烈,和上官同僚的關係哪個都很差,和手下的文書小吏的關係也特不好,堪稱大明官場一大奇人也。


    桂萼因為人緣問題一直仕途不順,如今不知道怎麽的一下子升上來,一出手就是捅破大家都不敢說的微妙平衡,不少人其實都挺興奮的,都等著看他被皇上發怒降罪。


    桂萼自然也明白,他此番得罪了國舅爺,不管結果如何,仕途都是要斷,但桂萼隻能這麽做。


    此時此刻的桂萼,因為皇上的目光心虛,因為皇上的動作愣怔,更看不明白幾位閣老的意思。但他今兒站出來,不光是因為興王的“提醒”!


    興王提點他做政績,讓他從一個南京刑部福建司主事,快速進入北京城,做到禮部右侍郎,他感激興王,聽從興王的命令,可他也是真的關心大明的土地改革問題。


    “我要賭一把。我必須賭一把。”一心要繼續朝上爬的桂萼心裏發狠,興王的誘導話兒響在耳邊,他極力克製隻一遍一遍回憶有關於皇上的做法做派,牙關要緊。


    就在桂萼決定再次上奏的時候,就見奶娃娃皇上看完自己的小胖手,動一動小屁股,目光落在張璁的身上,直接就是一個“查”字出來。


    查!清查!清查到底!奶娃娃皇上記得凡是要查清楚再做決定,然而饒是如此,也是很多人萬萬沒有想到的。


    桂萼:“!!!”震驚當場。


    文武大臣:“!!!”震驚過度。


    張璁猛地反應過來,簡直是飛速一般跪下領旨謝恩,還因為激動得厲害,聲音都是顫抖:“臣遵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璁的高呼聲還沒下去,就有勳貴大臣們反應過來,直接搶話:“皇上!兩位國舅的土地,乃是封地。弘治皇帝所賜封地,不可動。”


    “皇上,兩位國舅,身為堂堂國舅,不幹政,不朋黨,所好不過田宅、狗馬、音樂,所狎不過俳優、伎妾,哪裏有錯兒?”


    “皇上,兩位國舅乃是太皇太後的親弟弟……”後麵那半句“嚴查兩位國舅,太皇太後一定會傷心”沒說出來,人被張璁一把摁倒。


    親自經曆和勳貴外戚的真實爭鬥“脫胎換骨”·張璁,一邊動手一邊高喊:“皇上,太皇太後英明愛民,太皇太後要是知道實情,一定會痛斥兩位國舅!”


    他的戶部同僚也站出來一起喊:“皇上!弘治四年,老國丈張巒被封為壽寧伯,先皇出生,進為壽寧侯。第二年張巒去世,封贈‘昌國公’。其長子張鶴齡繼承擔任‘壽寧伯’,後來也升‘壽寧侯’、‘昌國公’,另一個兒子張延齡為建昌伯、建昌侯。”


    “皇上!兩位國舅的封地都是江西南康府,不在這北京城。他們在北京城打著給皇家找皇莊進忠心的名義,盤剝百姓,霸占民田八千頃,其心可誅,其行不可恕。”


    “皇上!……”


    “皇上!……”


    戶部人的喊話中氣十足,一字一句都是發泄這些日子的憋屈,喊到一半兒被一個勳貴大臣打斷,張璁被推了一下差點摔倒。一位外戚出身的官員一腳踹出去,大罵出口:“張璁你他娘的放屁!皇上!你莫要聽信讒言,皇上,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自來疼愛兩位國舅……”沒說出來,他人就被一個戶部的人當頭打倒在地。戶部的人一邊護著張璁一邊高喊:“皇上,奉天殿討論國事,此人一直喊‘太皇太後’,其心可誅……”


    喊了一半兒,叫武定侯郭勳一拳頭打倒在地,鼻子出血,牙齒掉了一顆。


    武定侯郭勳出身將門勳貴,家裏又和兩位國舅家裏聯姻,自然是護著。給事中夏言一看好友被武定侯打,掙紮著跑過來扶起來張璁,一邊躲避拳腳一邊高喊:“武定侯要打死人了!武定侯要打死人了!”


    武定侯郭勳一聽更為生氣,當即大喝一聲:“我打死你們這些禍國殃民的玩意兒,王振馬順就是你們的先例。”


    奉天殿裏打成一團,戶部的人、清流的人一看張璁被打殺,那自然是護著;勳貴、外戚的人本就痛恨張璁這個茅坑石頭,那自然是一起上。即使不想參與也是躲避不及的參與進去,手中的朝笏、腰上的印信……都是他們的武器。


    有武力高的勳貴對著張璁追著打,有那戶部的人打不過直接張嘴咬,鮮血透過秋天的朝服,血淋淋的……不管是誰碰到桂萼都是拳打腳踢。


    幾位閣老還是不動彈。


    錦衣衛侍衛們飛速抱著皇上離開。


    小娃娃看著聽著,安安靜靜的,一點兒也沒有生氣,來到後殿也隻是乖乖地喝水用輔食。


    內閣要土地改革,張璁作為清流之首主持改革,然而他們都把握一定的分寸,沒動那幾個“不能動的”,就是能動的,也都手底下留幾分餘地,一個是人情世故,一個是各種關係盤根接錯,一個就是,維持這份平衡。


    大明的國庫需要稅收,誰都知道。大明的納稅土地越來越少,誰也都知道。可憑什麽挖我的肉不挖你的肉?誰都想護著自己的“肉”,幾方勢力博弈,華夏文化中最精髓的“平衡中庸之道”就出來了。


    可是今兒個,破落戶桂萼上奏,皇上恩準,勳貴外戚和改革派的微妙平衡一朝打破,清流們改革派們認為皇上站在自己這一邊,膽氣壯;勳貴們外戚們生怕自家土地也被清查,自然是拚命。


    小娃娃不懂他們的這些原因,但小娃娃知道那王順王振的故事。


    英宗皇帝的正統十四年,英宗在司禮太監王振的鼓動下,不顧朝臣反對,貿然出師,在土木堡全軍潰敗,皇帝本人也做了俘虜。那個時候,也是群臣滿懷激憤地要求景泰帝下令,立刻將王振滿門誅滅。


    景泰帝猶豫不決,臣子們情緒更加激動,隨即開始明朝曆史中最為嚴重的一次朝堂鬥毆。


    大臣們爭相向朱祁鈺彈劾王振。上奏聲,罵人聲、痛哭聲此起彼伏,王振被打死,景泰帝害怕不敢做出決斷,下一道命令:“百官暫且出宮待命,此事今後再議。”哪知道徹底激怒大臣們,大臣們的情緒即將達到頂點。


    錦衣衛指揮馬順仗著有皇帝的諭令,喝斥群臣,讓他們立刻出去。戶科給事中王竑脾氣急躁,性格耿直,眼見王振已死,馬順還敢如此囂張,不由得怒上心頭,衝上前去,抓住馬順的頭發,先用手中的朝笏劈頭蓋臉地向馬順打去,再用嘴咬下了馬順臉上的一塊肉。


    王竑動手之後,大臣們立刻蜂擁而上,對著馬順拳打腳踢,很快馬順就被團團圍住,無數雙拳頭,無數隻腳朝他身上招呼,轉瞬之間,他已經是遍體鱗傷。


    群臣們停止打鬥,因為馬順已經被打死。


    景泰帝看著這些瘋狂的大臣和血肉橫飛的場麵,他選擇了——逃走,他要逃到宮裏去,兵部尚書於謙向景泰帝跑去,攔住了他,聲音洪亮:“皇上,馬順是王振的餘黨,其罪該死,請皇上下令百官無罪!”


    景泰帝麵對於謙身上的殺氣更加害怕,依照於謙的話下達命令,王振的侄子王山綁至刑場,淩遲處死!群臣拍手稱快,一場風波就此平息。


    小娃娃皇上喝完水,小大人地安慰守著他的錦衣衛們:“不怕不怕啊。”


    第17章


    辰時的太陽剛剛升起,朝霞滿天,整個紫禁城都鍍上一層金邊,輝煌宏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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