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3.6


    歐陽悅是個空乘。周軫公務出差時,頭等艙裏認識的。


    二人再默契不過的成年人關係,不該不欠。


    歐陽悅也一直明白,他這樣的家庭出身,很不會和她有什麽圓滿的。


    這一點,她有自知之明。


    然而,周軫某一天深夜回電給她,那頭歐陽悅不舒服,打過幾次電話給他,想要他過來。他電話裏很冷靜地告訴她,“歐陽,我們結束吧。”


    沒有理由,就是不想繼續了。


    歐陽悅賭氣地問他,“你一向這麽容易厭倦的嘛?”


    周軫:“別這麽說,我的意思是別這麽說你自己。”


    今天,在他家裏,歐陽悅意外也不意外。


    周軫的花名在外,但實則他待女伴很大方,哪怕新人在側,遇到前任,對方也不會和他鬧什麽。成年人信奉的原則就是好聚好散。


    大方之外也很冷漠,能社交層麵解決的,他絕不會多跟你說一個私字。


    今日他這樣追著一個女生的樣子還真少見,足夠成為一樁新聞。


    很幼稚,


    也很接地氣。


    歐陽悅坦言,喜歡你又多了一分了,怎麽辦?


    -


    解凍的兩塊菲力到達室溫狀態,周軫親自下廚,他說我的客人跑了,你不介意的話,請你吃。


    這話太傷人了。


    歐陽悅問他,是因為剛才那個女生?


    周軫沒有什麽不能說的,是,那天在你家樓下,偶然重逢了她。


    十一年後。


    島台上,被倪嘉勉碰灑的那杯咖啡,隻剩一口,冷透了,周軫收拾杯子的時候,毫不介意,自顧自地抿去了那一口,再丟進洗碗機裏。


    “初戀?”


    “不是。”


    “白月光?”


    周軫抬頭看一眼歐陽,純粹是覺得她這詞新鮮,但也好像有點擦邊。


    沒錯,嘉勉小時候其實很可愛,很特立獨行的小孩。


    從前、現在,她都把不經事寫在臉上,然而,眼裏心裏卻什麽都明白。她就是這樣一個悖逆的小孩。


    “你願意這麽理解也可以。”


    “怎麽說呢,在我這兒,她先是小孩,後才是倪嘉勉。”周軫應下。


    “養成的快樂?”歐陽悅出言不遜。


    “歐陽,”他一向隻喊她姓,再愉悅合拍也沒喊過她的名字,“這是我的事。”


    他提醒她,僭越了。


    歐陽自然沒吃他的牛排,“周軫,我承認有點羨慕她,但是,信我女人的直覺,你未必能如願。”


    我說的如願是指這裏,歐陽挨近周軫,紅蔻丹手指點點他的心口。


    *


    小旗的車鑰匙和上總經辦樓層的門禁全被繳了。


    周軫發落他,給我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僅僅因為,他把歐陽小姐帶到了老表住處。


    不,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攪和了老表的約會,和那個帶傘的女生。


    小旗喊冤,你沒告訴我你把歐陽小姐甩了呀,你沒告訴我,那個帶傘的女生在你家啊!


    老表:“倪小姐,倪嘉勉。你他媽才是帶傘的女生。”


    小旗:“好,倪小姐,我現在就喊她嫂子,您滿意了罷!”


    “滾。滾出去,不想和你浪費熱氣。”


    “哥哥,大哥,老表大哥,我錯了,再也不敢了。”小旗賴在周軫辦公室,說都怪那個歐陽小姐,她太會撒嬌了,發嗲了,她還太壞了,從頭至尾都沒提你們分手了……


    周軫懶得和他磨嘴皮子,事就是這個事,他倒不至於真打發人,隻是氣還是要出的。


    頭一條,就是滾出我的視線,好好反省去罷。


    周軫是沒時間去理這些家務茬,他耽擱了一周,進公司後,文山會海的一堆事,老頭那裏在談的煉化項目,還要跟進。


    下午的項目會,周叔元親自來旁聽。


    散會後,老頭到老二辦公室坐了會。


    這裏原先是周董的位置,陳雲給周叔元奉茶時,記得很清楚,周董從前愛喝綠茶,如今年紀大了,私下隻喝普洱保養自己。


    周叔元問候陳雲,誇她愈發精進了,從前老大舉薦她進來時,聲音大一點,姑娘還會哭鼻子的。


    周軫坐在案前滑火機點煙,他早習慣父親這些計倆,說好聽點是人情世故,不好聽點,毫不誇張,周叔元六十歲的時候都能撩得人家姑娘臉紅。


    他老早看穿老頭這些把戲了。


    辦公室隻說公事。


    會上討論的,現下父子倆有旁的章程談。


    大連那頭的聯絡出現了點阻塞,周叔元點撥老二,那頭兩次重組計劃否決的頭目主管姓年,是倪少陵本科的同學。


    周軫吐出一口煙,縈縈間,薄薄的蔚藍彌漫了他整張臉,瘦削的五官在煙的後麵。


    “你明明比我知道,嘉勭的那爹有多固執。請不動他的。”


    倪少陵從來不稀罕替任何人奔前程,這種文人,物欲很淡,從骨子裏與他們割席。


    陳雲泡的一杯普洱,想是老頭不滿意,淺嚐了口就擱置了,蓋碗合上時,答話很機鋒:“哦?我以為你早有打算的。”


    周軫微微掀一掀眼簾看老頭,再聽父親補言道:“既然嘉勵不行,那小的,不是麵子裏子都有了?”


    老二麵上一寡:“有不有那是我自己的事。”


    再譏諷老頭,“你該曉得我的脾氣的,我最討厭有人搶到我前頭去,你越盤算我,我越不會稱你的意。”


    周叔元不怒發笑,這個倔脾氣活脫脫他當年的樣子。


    還有一點,他更滿意了。這還沒怎麽樣呢,已然這麽護犢子了。


    他被老二熏的一肚子的煙,始終也沒要他掐了,“那丫頭和倪少陵親生的閨女氣度全然不一樣,倪少陵的一雙兒女都隨了媽,倒是這侄女有點英氣,反像了叔子的骨氣。”又是個孤女,倪少陵想不維護都難。


    “話又說回來,這些年都沒接回來,怎麽這麽大了,倒是肯接回來了。別就是為做親打算的吧!”


    話點到為止,


    周軫也不快地喊陳雲送客。


    周叔元的一句話倒是提醒了周軫什麽,他一直沒往深處想,純粹因為那些個心眼、伎倆不想往倪嘉勉身上用。她這些年在x城到底過得怎麽樣,他也沒得出個結論。


    頭一樁好奇的就是她那個媽。


    是的。老頭說得對,這些年倪家都沒接回來,怎麽都全然獨立了,卻接回來了。


    *


    倪家冷餐會請了好些個戚友,因著嘉勵回來的緣故。


    嘉勵最愛熱鬧的一個人,順帶著把她的閨蜜朋友都喊過來了,想著給嘉勭物色女朋友。


    結果,嘉勭壓根不肯回來。


    就連嘉勉給他打電話都不好使。一字訣,忙。


    程太太當真帶著她的外甥過來了,邵偉臣,比嘉勉大一歲,相貌周正,溫和有禮。


    問題就是太溫和了,嘉勵貼在嘉勉耳邊道,你們不是一路人。


    為什麽這麽說呢,嘉勵覺得,嘉勉這樣的性子再和溫和的人在一起能憋死,婚姻那麽長,你和他連起碼的契合都做不到,連一場互相控訴的架都吵不起來,那太可怖了!


    然而,邵偉臣對嘉勉印象很好。


    嘉勵為難他,說說你對我們嘉勉的tag.


    溫柔,和順,善於傾聽的樣子。


    嘉勵給嘉勉投一個眼色,瞧吧,多男性視角的美麗標簽啊。


    她坐了會兒,就去招待她的朋友了,留嘉勉與偉臣單獨聊聊。


    嘉勵私心看來,嘉勉不會喜歡他的,油然的直覺。


    他們坐在院子裏,今天適逢五一,陽傘下,微風吹淡陽光的溫度,嘉勉被嬸嬸逼著穿了件裙子,最小的size,她覺得她回來胖了些,穿著有點透不過氣的緊。


    二人聊著彼此的工作,興趣愛好,最後話題在一張黑膠唱片上跑題了……


    嘉勉的心神像湛藍天幕上的浮雲,風太大,由不得地被風吹著跑。


    偉臣約她一起去聽音樂會,就是他說的那個年輕新秀鋼琴家來s城首演。


    嘉勉才想以工作太忙委婉拒絕時,不設防地,一隻手重重的力道搭在她的椅背上。


    她回頭時,風吹亂她的頭發,也因為過曝的陽光,耀得眉眼疼。


    周軫一身正裝,領帶係得一絲不苟,那過分的熨帖襯得他人很戾氣。他左手搭在嘉勉的椅背上,她回頭就看到了他的袖扣,是丁香花樣的。


    別墅會客廳裏,嬸嬸的朋友在用口風琴吹一曲蘇聯小調。嘉勉沒作聲,風裏能嗅到周軫身上的香氣,像香水也像須後水的味道。


    他把一個鞋盒扔在他們談話的圓桌上,差點碰翻了他們的茶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有則嘉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勖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勖力並收藏有則嘉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