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嘉許恩恤,對於真正在外辦差之人當然是求之不得。


    可是賀雲櫻看著,心裏難免就有些輕微的掛念甚至哀怨。


    不是說年底就能回來一下嗎?這一下就推到三月了。


    而蕭熠自己也寫了一封信回來,當然不是第一封。


    事實上從他再次當真離京開始,每五天都有一封信送到賀雲櫻手裏。


    頭一頁永遠是中規中矩的,表示愚兄安好,問妹妹可否安好,母親安好,王府安好雲雲,愚兄深受皇恩在外辦差,家中母親還請妹妹多照應。


    後頭一頁再說兩句閑話,便是落款,兄,伯曜。


    內容不多,所以第二頁大半是空白的。


    賀雲櫻得晚上另外拿百味齋給她的藥水泡了,才顯出另外的字跡。


    這可就長了,密密麻麻囉囉嗦嗦。


    從他今日見了什麽人到做了什麽事,跟什麽樣的笨蛋生了氣,吃了什麽東西,還有,多麽多麽的思念她。


    賀雲櫻每次都看得又是鄙夷又是好笑,還有一點點的小甜蜜。


    等到那藥水幹了,字跡再次消失不見,她便將所有的信都收起來,壓在衣箱底下。


    而有關年下行程的這封信,第二頁卻沒有暗字,隻是明著寫到了自己公務繁忙,或許不能回京,請賀雲櫻多之陪伴母親,以及自己保重,注意身體等等。


    賀雲櫻當然是理解的,這原是她叫他趕緊走,多小心,那自然是應該的。


    隻是隨著時間一天一天地靠近除夕,她到底還是對蕭熠的思念與牽掛多增添了幾分。


    臘月二十八,賀雲櫻決定去玉泉寺祈個福。


    或許是因著天氣太冷,寺中的遊人很少。


    賀雲櫻在前頭正殿燒了香求了平安符,便想到後山轉一轉。


    剛好陪她前來的劍蘭肚子有些不舒服,要去一趟淨房,賀雲櫻便自己先過去。


    青山素雪,古鬆翠針,一派清冷寧靜。


    賀雲櫻略站了站,心裏越發難受,耳聽身後有腳步聲朝她徑直過來,想來就是劍蘭。


    隨意地擺了擺手:“劍蘭,讓我再站一下。”


    “這麽冷的天,站在這裏做什麽?想誰呢?”


    一時間賀雲櫻以為自己聽錯了,愕然轉身。


    一身玄色大氅華緞流光,長身玉立挺拔如鬆,慣常冷峻昳麗的麵孔,卻向她微微含著笑意。


    “你怎麽——回來了?”


    一句話沒說完,賀雲櫻便直接紮進了他懷裏。


    蕭熠伸手攬著她,用力抱著,卻覺得她抱他的力氣也不小。


    她果然也是想他的。


    “當然是想你。”蕭熠笑著低下頭,先輕啄著親了她的唇,才低聲道,“你放心,我是上了謝恩的本章,說會趕回來述職,沒有將自己處在險境。一切都為了咱們的將來,我是不是很聽話?”


    第64章 偷香   “忠臣不好當,那外室好……


    賀雲櫻伸手撫了撫他的臉:“乖!”隨即便覺得觸手過於涼了:“你這是騎馬回來的?”


    蕭熠在她柔軟的掌心裏蹭了蹭, 彎了彎唇:“沒事,也不是一直騎馬的。就是快到京城這最後一日, 我心裏實在著急想回來見你,才改了騎馬。”


    賀雲櫻抿嘴一笑,剛要說話,便聽遠處林梧幹咳了一聲,說話還帶了幾分中氣:“劍蘭姑娘,王爺回京了,正在跟縣主說話。”


    這當然就是給他們提醒的。


    “那妹妹早些回去,我先進宮了。”蕭熠也幹咳了一聲,輕輕向賀雲櫻眨了眨眼,清冷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端肅, 將他心裏眼裏,甚至手上偷偷去捏賀雲櫻指尖的所有不正經,盡皆掩蓋。


    賀雲櫻輕輕白了他一眼,聲音也隨著轉為端莊溫和:“兄長慢走。”


    蕭熠並不再耽延了, 甚至腳步還很快。


    畢竟早一刻進宮麵聖, 也能早一刻回到王府。


    眼看他匆匆去了, 劍蘭過來時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小姐,不是說王爺三月才回來麽?您先前預備年禮,可沒有王爺的呀。”


    “啊對!”賀雲櫻被劍蘭一句提醒了, 當然也就沒有什麽旁的心緒心思,趕緊往回走, “那什麽,先去百味齋,不對,先去蒲葦記!”


    劍蘭行動本就利落, 依言跟賀雲櫻往回走,心裏卻不免再次輕輕嘀咕——以前小姐對王爺這位義兄總是冷淡淡的,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才好,怎麽今日好像有點什麽不太一樣?


    賀雲櫻當然顧不上劍蘭的小疑問了,她因為最近鋪子生意好,賺了不少銀子,所以年下為了大家和氣,給王府和書院諸人都準備了很多禮物。


    書院的老師同窗暫且不提無妨,但是王府裏連蔣側妃和蕭嫿蕭燦兄妹倆都各有兩件東西。


    不算貴重,就是走個周全的場麵。


    這樣的情形下,哪怕知道蕭熠是突然回來的,要是給他的比旁人薄了,回頭可不得委委屈屈的?


    仗著他要先進宮,估計得晚上才能回到王府,那還有點時間,好歹預備一點湊數。


    然而賀雲櫻這個打算卻沒有很順利,都已經臘月二十八了,大部分的鋪子都已經放假歇業,就算看著熟客或者加錢肯出來支應,也沒有什麽太好的貨物剩下了。


    隻有幾家酒樓,因為接了一些公卿豪門的訂單,要在年節期間供應特色菜品甜品,倒是還開著但也沒有太多東西能即刻買到。


    就算能買,賀雲櫻也不能給季青原送了衣料、文具、點心,然後到蕭熠這裏就全是糕餅糖果了。


    可街市上實在買不到什麽了,賀雲櫻隻好帶著幾大盒點心硬著頭皮回王府,又從自己的衣料裏勉強選了一匹顏色最素淨的,湊合敷衍。


    結果到了王府才知道,蕭熠被皇帝留在宮裏賜宴,要很晚才能回來。


    另外皇帝的嘉賞已經到了,靖川王府得趕著在明日,也就是臘月二十九辦一場家宴,既是年下常有的親眷走動,也是表示身為臣子要慶賀帝賞,感念君恩。


    這一下當然就給府中增添的不少庶務,仗著本就因著過年,魚米茶葉之類並不缺少,隻是可以預見,轉日上門賓客定然極多,未必全都會留下來用晚飯,但過來走動一二吃茶送禮,怕是川流不息。


    想到這一處,霍寧玉都暫時先顧不上兒子能趕回來過年的欣喜,而是先拉著賀雲櫻商量轉日迎來送往的安排。


    同時也將蔣側妃與蕭嫿蕭燦兄妹叫來,眾人一起商量安排。


    蕭嫿先前與賀雲櫻的齟齬到此刻已經淡了,前世今生,其實都不是什麽深仇大恨。


    尤其今生蕭熠叫人對蕭嫿百般驚嚇刺激,讓她摔傷扭傷之外還喝了大半個月的香灰水,對賀雲櫻來說這事也就過了。


    對於蕭嫿而言,以前最不服氣的是母親蔣氏再次由嫡妻轉側妃,甚至賀雲櫻這個不姓蕭的養女也要壓在她頭上。


    可是賀雲櫻早早就搬出了王府,之後讀書也好,開鋪子也罷,並不經常與王府往來,也與她不在同一個閨秀圈子裏,也就沒什麽感覺了。


    說兩人能親近如姐妹是不可能,但彼此還是能遠遠地客氣一下,至少不算敵人。


    眾人坐在一處大致商議了一下,其實王府親戚走動都有慣例,倒是也沒有什麽格外難辦的,不過就是賓客一多容易亂中出錯,所以商量一下便都心中有數。


    基本上也無非就是長輩們主要與霍寧玉和蔣側妃說話,年輕一輩按著男女分別讓蕭燦和蕭嫿招待,賀雲櫻本就是義女,又對府中事務不太熟,主要陪著最近又偶爾有些頭暈的霍寧玉。


    蕭熠以前也不太跟平輩吃茶,這次設宴主要也是因著他政務功勳,自然是要跟那些公侯長輩說話。


    很快商議完畢,便各自回去休息。


    賀雲櫻陪著霍寧玉回房,心下不由稍感憂慮:“先前每次問季表兄,都說母親脈象平和,卻沒提過頭暈的事情,母親若是不舒服,可不能忍著或是瞞著。”


    霍寧玉笑笑:“脈象確實是平和的,我也不是經常頭暈,偶爾一下而已。剛才說這個,還不是讓你躲個清閑?按說你應該跟蕭嫿一起招待平輩的,不過我知道你的性子,也無心那些閨秀往來,那就在母親身邊躲個懶罷。”


    賀雲櫻這才略略放心,加上看著霍寧玉精神還是不錯的,才挽著義母的手臂輕輕將頭靠過去:“多謝母親疼我。”


    母女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賀雲櫻看著義母睡下了,才回去自己的如意軒休息。


    外頭夜空因是殘月,銀輝頗有幾分黯淡。但賀雲櫻心裏卻在梳洗安歇時,心情略有些浮動。


    分開了一個多月,他這樣急匆匆地趕回京城,即便是皇帝賜宴又留他議事,也不能留宿宮中。


    那——他會過來如意軒嗎?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外頭始終沒有動靜,賀雲櫻最終還是清清靜靜地睡著了。


    次日一早,她起身梳洗妝扮好了,去跟義母一起用早膳,剛一進院子,便見身披鶴氅的蕭熠已經腳步匆匆地出來了。


    見到賀雲櫻也不減神色匆忙:“妹妹去與母親用早膳罷,我先走了。”說著話,又微微給她使個眼色。


    賀雲櫻這樣一個照麵過來,已經看出他眼下微青,顯然趕路辛苦之外,這一夜也是沒怎麽睡。


    隻看他這樣著緊,賀雲櫻便知應該是還有公事,也不多問,點點頭:“兄長記得吃點東西。”


    蕭熠一笑,實在無暇多說,略略頷首便繼續往外走,隻是兩人擦身而過時,還是輕輕捏了捏她的手。


    賀雲櫻這才進去見義母霍寧玉,霍寧玉麵上倒很欣慰:“先前你兄長滿心都在輔臣爭鬥上,如今才是真正的心懷社稷,縱然辛苦些,也是好的。”


    賀雲櫻笑笑應了,也沒有多說什麽。畢竟以她對蕭熠的了解,若要說什麽兄長原本便是如何如何忠君愛民,她也實在說不出口。


    不多時,用完了早膳,王府的陶總管便過來稟報,開始有人上門了。


    這個時辰過來的都是送禮的,先前已經送過了年禮,但是聽說了蕭熠還是趕回京城麵聖述職,又得聖諭嘉獎,便再多補一份禮物。


    但到了中午時分上門的三親六故,就需要吃茶敘話,多花些功夫招待。


    午膳之後來的賓客越發多了,而蕭熠也終於趕了回來。隨後幾個時辰,整個王府都是熱熱鬧鬧的,雖然沒有廣發請帖辦大宴,但探訪的送禮的絡繹不絕,一時間王府外頭的車馬轎子居然也排了隊。


    最初賀雲櫻還是隻跟在霍寧玉身邊,後來實在賓客太多,也不得不出來幫忙支應著,甚至跟蕭嫿還互相幫襯了幾句。而同樣身為賓客的蔣際鴻在這等局麵下,也出來幫著蕭燦。


    這樣熱熱鬧鬧忙忙碌碌,一直折騰到了晚上,不那麽熟悉親近的世交或親友大半都走了,但親近一些的還是繼續留下來用飯。


    蕭熠索性請旨向南府借了戲班,臨時搭台唱戲宴客,而他也終於能趁著賓客大多閑談聽戲的間隙,略略休息片刻。


    雖然對他來說,休息並不是到書房裏小睡片時,而是偷偷將送了霍寧玉回房之後出來的賀雲櫻,拉到宴客院落的暗影夾道之中。


    “你瘋了嗎!”賀雲櫻乍然被捂著嘴拉進去,當然嚇得魂飛天外,下一刻回神發現是蕭熠,便立刻壓低了聲音罵他,“那麽多賓客還沒走呢!”


    “可我等不了了,我想你。”蕭熠身上帶著酒氣,畢竟年下的家宴,又有皇恩賞賜,白日還好些,晚上總是要喝一些的。


    “又不當真做什麽,就是,說說話。”他的聲音倒不迷離,顯然還遠遠不到醉的地步,手腳也是規規矩矩的,拉了賀雲櫻過來之後,便又拾起了他的“外室男德”。


    賀雲櫻上下掃了蕭熠一眼,這才稍稍滿意一點:“有什麽好說的嘛,總要先將客人都應付了,再將年過了,之後有什麽話再說唄。”


    “可我初五就又要走了。”蕭熠低聲道,“即便是這幾日在京裏,也有不少人要見,不少事情要商量,咱們總共能說話的時間,也不多的。”


    “真的這麽忙?”賀雲櫻雖是問著,心裏也難免有那麽一丁丁點兒的遺憾。


    “嗯。聽媳婦的話,做忠臣。”蕭熠輕輕歎息,“忠臣哪裏那麽好——”


    他最後一個“當”字還沒說出來,便聽這夾道旁有人說笑著走過:“……今日這戲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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