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萱迷迷糊糊醒來。躺在地上,盯著幽暗的房頂,無聲地哭。


    自己真的沒用。救不了哥哥。


    一動,身上就疼。想要站起來,可是沒有力氣。


    這些日子,沒有好好吃東西,內心憂懼驚恐,沒有好好休息。為了幫哥哥,又耗損了原本不很深厚的內力。


    她吃力地爬起來,擦擦淚。不行,還是要救哥哥。


    她爬到哥哥身邊,摸哥哥的脈。


    還算平穩。偶爾會慢,有一兩個瞬間會突然加快。


    李若萱看哥哥的臉,似乎不那麽白了,有了一點點血色。


    李若萱突然自責。這麽多天,自己光顧著折騰哥哥,竟然沒想起來給哥哥吃東西。


    自己都餓得有氣無力,走路都快沒有力氣,哥哥哪能有力氣跟毒做鬥爭啊?


    李若萱想至此,爬起來找東西吃。密室裏不缺食物,有炒熟的米粉,和上溫泉,吃起來解渴解餓很甘甜。


    喂給哥哥吃。


    李若萱吃了東西,開始仔仔細細在密室裏找。這裏麵是專門為逃命準備的。應該有很多她意想不到的好東西。她前一段時間急得糊塗了,沒來得及仔細找。


    李若萱看見了一個白如玉的小瓷瓶,一下子笑了,找到了好東西!


    雪蓮紅珊丸!這可是他們菲虹山莊治內傷的好藥!上次哥哥受傷用完了,原來已經配好了存在這裏了!


    她連忙自己吃了一粒,然後把半瓶藥倒在李安然的嘴裏,用水送下。


    她還是覺得累。有氣無力地依靠在李安然身邊,再次睡著了。


    她被李安然的血嚇醒的。


    李安然突然猛烈地吐血,忍不住咳嗽!


    李若萱一骨碌爬起來,拍著李安然的背,驚慌道,“哥哥!哥哥你怎麽啦!”


    李安然隻顧吐血,李若萱害怕了,哭道,“哥哥你沒事吧,哥哥!”


    好不容易止了。李若萱看著吐出的一大攤血,嚇得麵色蒼白,動也不敢動。


    李安然有氣無力地喘息,要水。


    李若萱一下子飛跑出去,哥哥要喝水!她飛跑著打來泉水,遞給李安然,她有些驚喜,哥哥能說話了,哥哥醒了!


    李安然喝了水仰麵靠在牆上,李若萱不安地盯著,喚哥哥,生怕李安然一下子又昏過去。


    李安然喘息著,微弱道,“你給我吃什麽了。”


    李若萱道,“雪蓮紅珊丸。那邊找到的。”


    李安然歎氣,突然恢複了清醒。自己怎麽躺在這兒,這兒是哪兒,密室!


    身邊有若萱。燕兒呢?


    李安然驚醒地四處看了一眼,然後閉上眼,心如刀絞。


    燕兒一定,已經死了。


    他知道,燕兒死了。他抱住了她,她在他懷裏死的。她停止了呼吸。一點點冷硬。


    還有他們沒出生的孩子。六個月大的孩子,他時常趴在燕兒的肚子上,感知他的胎動。


    李安然心痛,一下子肝腸寸裂隻覺得窒息喘不上氣,卻是拚命地流下淚來。


    李若萱嚇壞了,撲過去順著哥哥的氣,看著哥哥蒼白的臉痛苦地抽搐,她一下子大哭出來,“哥哥!哥哥你怎麽了?你說話啊,不要嚇我,你不要嚇唬我……”


    李安然捂著胸口,推開若萱又吐出一口血來。


    他伏在地上,不動,咬牙喘息。他心裂一般痛,卻隱忍著不肯哭出來,攥緊了拳頭,頭上冒出了一層汗。


    李若萱無措地看著,哥哥,哥哥一下子這個樣子,她惶恐,想上前扶卻不敢動,哥哥他,他多痛啊。


    李若萱的淚默默地奔流,在一旁隱忍地哭。


    李安然疲憊失神地靠在牆上,木然不說話。


    哥哥這樣子很久了。李若萱很恐慌。她知道哥哥很難過,可是哥哥從來不曾這樣,她不知道該怎麽做。


    她很害怕。哥哥這個樣子,她害怕。


    李安然盯著她。


    她無措地四處看,不安地望哥哥。


    李安然突然柔聲道,“若萱,你過來。”


    李若萱很聽話地湊過去。李安然一把緊緊抱住她!


    李若萱淚湧如泉,喚了聲哥哥。哥哥溫暖寬闊的胸懷,一如從前一樣,是她逃避風雨災難的港灣。


    隻是這身軀已經羸弱。李安然抱著她,仰頭落淚閉上眼,這個時候,還有一個妹妹在身邊,真好。


    他情懷動蕩,先是失去妻子的悲,再是看到妹妹完好無損的喜。這動蕩的悲喜,攪亂了他本來就錯位的血脈,他一口血噴出來,倒在若萱懷裏。


    若萱尖叫著,哥哥又怎麽了!


    為哥哥摸脈。還好,她能治。


    她已經可以熟練地開方子了,不再被哥哥罵而是被誇獎了。哥哥情緒激蕩血脈錯置流竄,她能治。


    隻是她功力低微,製不住哥哥身上相互衝撞的真氣和毒。她不自量力用內功去頂撞,被衝了出來,自己都受了內傷。


    她用針灸給哥哥刺醒,給哥哥喂了藥。李安然躺在地上,歎氣道,“若萱,我,我身上的毒,怕是不能解開了。”


    李若萱道,“不會的哥哥,我給你灌了石英灰和珍珠粉,你就慢慢醒了,應該是沒問題的。”


    李安然蒼白地苦笑著,“那時候,試情草占上風,你給我灌石英灰和珍珠粉,削弱了試情草,可是我身體裏本來就有其他的毒素,我天長日久和毒打交道,殺人一萬,自毀三千,曆來用毒的高手,從來難逃這種厄運。現在我體內不是試情草那麽簡單,試情和我體內舊有的毒素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新的毒,我還弄不清楚。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弄清楚。”


    李若萱“啊”了一聲,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李安然笑道,“像是兩個冤家,在我身體裏打架。但好像還沒完全孕育成熟,你突然給我吃了很多雪蓮紅珊丸,引發我心脈周圍的內力,把毒激蕩開,震醒了我。現在趁新毒沒有孕育成熟占滿血脈,你用內力助我,試著把毒逼出來,實在不行,再想辦法。”


    李若萱說好,卻是戰戰兢兢的,李安然問她,“怎麽了?”


    李若萱道,“我,我曾經試著用內力給你治傷,被打了出來,受傷了。”


    李安然怔了片刻,撫著李若萱的頭柔聲道,“傻丫頭,這些日子被我嚇壞了吧。沒關係的,試試吧。你不用太用力,在後麵跟著我的內力走就好。先準備好銀針,聽我吩咐。”


    李若萱拉住李安然的袖子,不解道,“哥哥,我們,我們不出去嗎?我們找到四哥,他內力深厚,能幫你驅毒啊!”


    李安然道,“傻丫頭,你四哥現在在外麵一定被很多人監視著,我們一出現就是一場腥風血雨,你四哥自己尚且不知道能不能應付,哪還有精力顧念我們。”


    李若萱道,“可是,可是如果我們不出去,麵具人很擅長用毒,四哥他會不會被毒到了,我們出去,麵具人會有所收斂的,四哥就會有機會給你治傷了!”


    李安然撫著她的頭笑道,“毒的問題,我早給你四哥想過辦法了,你不用擔心這個。現在是,我隻要出現,你四哥,還有白衣堂的弟子必定全力顧念我,那樣的話,麵具人就會想盡辦法,動用一切可能動用的人來剿殺,我們,扛不住。”


    李若萱心下黯然,聽到白衣堂還是有幾分好奇,問。李安然道,“那是我教的弟子,十二個,各有專長,武功精銳,其中有一個,精通醫藥。”


    李若萱一下子興奮起來,抓著李安然的胳臂道,“那,那哥哥,我們有這麽多人,還怕什麽?”


    李安然道,“這麽多人不一定能取勝,你聽我的,我們在這暗道裏治傷,若是能治好,我們出去,如果治不好,……”


    李安然突然不說話,李若萱問,“如果治不好我們怎麽辦?”


    李安然歎氣道,“當然也得出去,隻是不能去找你四哥。”


    李若萱不理解,李安然道,“你隻記著一句話,我在暗道,麵具人不確定我的生死,就不會對你四哥下死手,他要保留力量對付我。如果我和你四哥分開,或許還都能活,若是我們找你四哥,要你四哥治傷,我們一定,一起死。”


    李若萱仔細琢磨了半晌,點點頭,李安然道,“那我們開始吧,你跟著我,不要太用力,別再傷著了。”


    第109章 重傷夜


    他們兄妹倆努力了三次,在內力和針灸的配合下,還是奈何不了體內的毒。逼不出去,隻能暫時壓製在兩條腿上,護住五髒六腑。


    李若萱泄氣了,躺在地上動也不想動。她突然狠狠地給了自己兩耳光!李安然心疼地喝住,問她這是幹什麽。


    李若萱於是哭,大哭,罵自己沒出息。


    李安然說不怪她。她說為什麽自己那麽笨,如果自己有本事,內力再高一些,就可以把毒逼出來。


    李安然安慰她,逼不出來沒關係,他用藥物試試,看能不能克製住,或者解開那毒也不一定。


    於是兄妹倆開始用藥試,解毒。


    李安然突然難以啟齒,他讓若萱背他出去。


    若萱懵懂,不知所措。李安然很是費力地告訴她,他要方便。


    李若萱弄個大紅臉。哥哥,哥哥現在兩條腿等於費了,他,他怎麽方便?


    李安然自己動手,組裝了個怪怪的車子。他坐在上麵,轉動輪子,就能自如行動了。


    座位上有一層軟墊子,那座位是經過特殊處理的,有一個把手能控製開合,把手打開的時候,就會露出一個不小的洞,洞下麵有一個小便桶,他自己坐在上麵可以方便,隻是他那麽大的人,要妹妹給端屎端尿,真是很難為情。


    李若萱一開始有點不好意思,後來見哥哥做了個輪椅出來,很是開心。端屎端尿就端屎端尿,她沒一點忸怩。


    她不忸怩,李安然也就漸漸自然了。


    李若萱奇怪這組裝成輪椅的材料是從哪兒來的,李安然對她講,一年前,他看博物誌,有這個記載,想到家裏暗道裏療傷藥雖然全,卻沒有各種器械,他就叫人照博物誌的樣子做出來的。


    李若萱翻看各種器械。有拐杖,還有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東西,李安然順勢組合成帶輪子可以滑動的床。


    她找到了一個黑色的小盒子。李安然告訴她,別亂動這個,那是暗器,叫做黑雷。


    李安然為她示意,盒子看起來不大,裏麵儲存著大小不等的鋼針和鐵蒺藜。外麵有兩個機關和按鈕控製著暗器,紅色的,可以打出十根大的鋼針和五顆鐵蒺藜,適用於遠距離的射擊。綠色的,可以打出五根小鋼針和兩個鐵蒺藜,適用於近距離的伏擊。李若萱在哥哥的指導下試了試,威力異常,沒入石壁不可尋。


    李若萱興奮地摸著盒子,問這也是找人做的?


    李安然道,這是他自己做的,每天晚上沒人的時候做一點,足足做了兩年。


    李若萱很是崇拜哥哥,哥哥精於毒,長於暗器,十八般武器樣樣精通,沒想到手還這樣巧。


    麵具人看著天空的流雲,烈日如火,他突然很焦躁。


    一個半月了,暗道炸不開,找不到李安然的屍體,讓他常常在夜裏驚醒來,以為李安然還沒有死。


    李安然還沒有死。這個念頭讓他坐立不安。是不是李安然真的還沒有死,是不是?


    在得知李安然中了試情毒發的消息時,他沒有欣喜若狂,但真的是徹底輕鬆了好幾天,終於不用再緊繃著這根弦了,一塊石頭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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