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五哥說那血是從被害人身上取來的,哥哥擺弄那死人的血幹什麽呢?


    楚雨燕依然悄無聲息的,不輕易露麵。聽說第二天塗的那涼滋滋藥膏是她送給曉蓮的,哼,誰要她裝好心,自己打都挨了,誰要她送藥膏!不過那藥確實挺管用,很舒服,反正用都用了,她不領情就是了。


    很炎熱的下午,太陽有點毒,李若萱躲在柳樹蔭下扇著扇子,突然想起那天下午看見楚雨燕晾發那慵懶光彩動人的樣子,內心不禁疑惑煩躁起來,或許,那樣子的楚姐姐才是她真正的麵目,在哥哥麵前,她就是那樣美得不像樣子的吧?否則,哥哥怎麽會看上她,把她帶回家來?


    她真的很美。若萱望著天細細回味那天見她的樣子,隻覺得像是做夢一般。


    自己或許真的該打。那女人那麽美,哥哥心裏一定是拚命喜歡的。可是自己硬逼著人家走,不挨打才怪。


    想至此,李若萱終於深深失落起來。在哥哥心裏麵,楚姐姐才是最重要的,得罪了她,看哥哥氣的,一想起那天挨的打,李若萱就不自覺覺得怕,覺得心涼。


    嘴上說不是因為楚姐姐,是因為自己性子壞,但是鬼才相信!若是她得罪的不是那女人,而是別的什麽人,哥哥一定不會那樣子打她吧?那次她懷疑他不是親哥哥,被洪伯騙出去差點丟了小命,哥哥也不過打了自己十來下,就心疼得打不下去了。可是這次,看哥哥的狠勁,打死自己的心都有。哥哥有了女人,就是親哥哥也不親了,他不心疼自己了。還說什麽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想辦法去給自己摘,哼,若是真跟他要星星,他一定會罵,他的楚姑娘要星星他才會去摘。


    李若萱的心緒倏忽繚亂,越發覺得熱,於是使勁扇扇子,在柳蔭裏走來走去。


    那天見了哥哥,聽了他幾句好話,心就軟軟的,和從前一樣跟他親。可是她一個人閑著,卻是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說什麽自己的妹妹,他做哥哥的會不知道嗎?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拿刀隻是想嚇唬嚇唬她嗎?連曉蓮都知道,可是哥哥不知道!看為此把自己打的,他還說他沒有打錯,隻是罵錯!


    他的心都在他的楚姑娘身上,自然覺得自己蠻不講理可惡之極,他哪裏會打錯!


    想至此,她臉上是咬牙切齒的猙獰表情,雲逸在一旁經過,看見了,好奇地湊過去問道,“喂,我的小姑奶奶,你這是想什麽呢?一副把人大卸八塊的樣子!”


    李若萱煩躁地推了他一把,“不用你管,反正都是我的錯!”


    雲逸道,“這又是怎麽了,你又幹什麽壞事了,都是你的錯?”


    李若萱望著他,突然不知道怎麽說,隻好轉換話題道,“你閑著沒事到處轉什麽!有本事去抓玉麵狐狸去!”


    雲逸笑道,“你開什麽玩笑,我要有那本事,你哥哥就不至於不分晝夜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想辦法了!”


    李若萱道,“那你去幫忙想辦法啊!”


    雲逸道,“我也沒辦法啊,何況我若是敢進去,你哥哥不把我打出來才怪!”說完,他大咧咧坐在凳子上,仰著頭道,“這天越來越熱了,出了玉麵狐狸這檔事,真是要命!若萱啊,你剛才麵露凶相表情猙獰,是不是想著把那玉麵狐狸抓到了大卸八塊?”


    若萱突然笑起來,湊過去道,“我才不想什麽玉麵狐狸,我又沒本事,也懶得操心!”


    雲逸道,“那你這是恨誰呢?”


    若萱道,“恨我哥哥不行嗎?”


    雲逸“撲”一聲笑,“你閑著沒事幹恨他幹什麽,還記恨他打你呢!”


    李若萱撅著嘴道,“就恨他,怎麽樣!他有了女人,就再也不疼我了!”


    雲逸笑道,“怎麽就不疼你了,我看他還是很疼你,很讓你疼啊!看那天把你打得嗷嗷直叫,我大老遠就聽見了,還說不疼啊!”


    李若萱又羞又怒,揚起拳頭就朝雲逸打,雲逸這次不躲,反而迎上去,嘴裏叫道,“你打你打,往這兒打,你打吧!”


    李若萱的拳頭反而放下來,“哼”了一聲道,“我才不打你呢!哼!”


    雲逸道,“打吧打吧,你心裏若是委屈,就打吧,我替我二哥受著,你哥哥現在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別去找他就行,你若是恨他,就把我當成他,隨便你打。”


    李若萱有點不好意思,半笑道,“你討厭!”


    雲逸嬉笑道,“你看,還是舍不得吧,我當初怎麽說的,你還不跟我親跟他親,怎麽樣,回來剛剛一個月,挨打了吧!”


    李若萱怏怏地坐下來,不說話。雲逸湊過去,滿臉是笑,說道,“不過我跟你說,這挨幾下打不是什麽大事,都是你哥哥原來可憐你剛沒了爹爹,太寵你,沒使勁管你。就說我在家,為了大事小事,爹爹打,大哥打,二哥還打,這不嚇得我,整天在外麵遊蕩,不敢回家!”


    李若萱“撲”地笑了,雲逸道,“哎,這就對了,還是笑嘻嘻的好看,像剛才那樣,母夜叉似的,嚇死人了!”


    李若萱一下子站起來叫道,“你說誰是母夜叉!”


    雲逸無辜道,“你呀!”


    李若萱衝上去打,雲逸笑著躲,兩個人鬧成一團,最後雲逸跌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揮手道,“不玩了不玩了,五哥我投降!”


    李若萱經過剛才的打鬧,微微出了一身汗,心情愉悅,歡聲道,“五哥!我去給你煮茶去吧,你等著我,我去煮新茶來!”


    雲逸望著她一溜煙歡欣而去,搖搖頭,靠在椅子上,拿起剛才李若萱的扇子,悠閑地扇起來。


    當李若萱捧著熱氣騰騰的茶興衝衝回來的時候,雲逸幾乎要睡著了,聽了李若萱的呼喊,人一下子跳起來,殷勤地接過茶,倒了一杯,一聞,濃濃的酸梅的清香。


    雲逸道,“嗯!好茶,加了酸梅好,酸梅解暑!”說著忍不住喝了一口,很燙,但還是朝若萱豎起大拇指,誇獎道,“嗯!好喝,手藝越來越好了!”


    李若萱眉開眼笑地,關心地阻止他,“慢點喝,當心燙!”


    雲逸喝了好幾杯,撫著若萱的頭感慨道,“若萱這孩子多好啊!二哥他還打,以後他若是再打你,我一定上前攔著,看誰敢欺負我們家若萱!”


    李若萱聽著雲逸憐惜的話,望著雲逸暖暖的笑容,內心裏突然微微地動了一下。


    五哥。如果,如果,……李若萱的臉突然偷偷紅了。心,開始莫名其妙地繚亂。


    從那一刻開始,她看五哥突然換了一個角度。她突然希望五哥會像男人寵愛女人一樣,把她放在第一位,溫柔嗬護地寵她。


    這麽久,五哥在自己身邊,嬉笑打鬧,可是想想,他對自己真的很好,哥哥回來時,她與哥哥親,他還在一旁看不順眼呢!


    李若萱少女的春心在那一刻開始微微地萌動,不可救藥的,因為那個叫雲逸的男人,開始柔情似水。


    雲逸卻叫道,“二哥!我的天!你終於舍得出來了!若萱你看,那不是你哥哥是誰!”


    正說著,李安然向他們走過來,形容憔悴疲憊,臉上帶著笑。


    不知為什麽,剛才還心裏麵別扭的李若萱在看到哥哥的那一刹那,怨恨一下子冰釋無影,隻覺得又是親近,又是心疼。


    李安然走過來,疲憊地坐在雲逸對麵,笑問道,“你們倆聊什麽呢,這麽開心?”


    李若萱為他倒茶,他端起茶嗅一嗅,微笑道,“加了酸梅,好味道,這丫頭是什麽時候練習的,比剛學的時候煮得好多了,怎麽這麽偏心,從沒見你煮給我喝過?”


    李若萱在一旁笑,突然想起哥哥在大年初二細心地教自己煮茶,笨拙的自己都煮的苦了,可是哥哥還是喝了,對她說,“第一次這樣沒關係,以後就越來越好了。”


    李若萱的眼眶偷偷濕潤了,想起剛才自己因為挨了幾下打還罵他,真是沒良心。她怕哥哥看出來自己難過,靈機一動,跑到哥哥背後為李安然揉肩,李安然受用地喝著茶感慨,“舒服!有妹妹真是好啊!乖,右邊,使勁一點。”


    雲逸在一旁笑道,“你舍得出來了,那個血,研究得怎麽樣了,這麽熱的天,是不是早就臭了?”


    李安然道,“沒辦法,隻能等他殺了第二個人後再取血。”


    一時雲逸和李若萱都怔住了。


    第59章 夏日,黃昏


    雲逸道,“難道,我們就,就,眼睜睜等著,等著他殺了第二個人,然後取血?若是還研究不成,想不出辦法,就等著他殺第三個人,第四個人?”


    李安然苦笑道,“你也說了,想不出辦法,隻能如此。”


    雲逸無語,李若萱回過神,為李安然繼續揉肩膀。李安然閉目歎了口氣。


    李若萱的眼圈一紅,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哥哥一下子瘦了,眼眶深陷,憔悴成這個樣子!


    李安然察覺,睜眼將她拉過來,柔聲道,“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就哭了,是心疼哥哥了嗎?沒事的。”


    李若萱無語,隻是撲在哥哥懷裏,熱淚橫流下來。


    黑漆漆的夜,李安然又一個人坐在書房裏,專注地望著瓶子裏越來越少的血,他聞到淡淡的,一種混合著花香的奇怪氣味。


    他突然內心一動。下午這血已經腐臭了,怎麽晚上突然發出這種香味?


    這幾日,他夜以繼日,希望能從死者血液中提煉出“鴛鴦散”,進而找到克製的解藥。玉麵狐狸作案一個很卓絕的武器就是這“鴛鴦散”,因為這藥讓人失去反抗能力,不喊不叫,產生幻覺,將凶殺當作一次極樂的享受。往往到第二日明晨,才有人發現被害人被殺,而玉麵狐狸本人早就不知蹤影。


    他從來不把受害人擄走,就是在受害人自己的家裏,甚至有時受害人的家人就睡在身邊。他用此狂傲地向天下人叫板,強悍地彰顯著自己的不可一世。


    我就是這樣獨來獨往,我行我素,可以將□裸的□改寫成一場噬骨銷魂的歡愛,天下這些凡庸的眾生,我就是這樣,你們能怎麽樣,能奈我何?


    他曾經說過,他愛他殺死的每一個人。他殺了他們,隻是因為,那樣,他們就隻能是他一個人的,不會再愛上別人。


    沒有人曾經見證那是個什麽樣的經過。但李安然想一定很香豔。憐香子,據說是一個形容俊逸的美男子,生性挑剔,追求唯美,無論男女,隻要美,他都愛。因為他皮膚白皙,舉止風騷,有狐精一樣的美豔,充滿誘惑,才有了“玉麵狐狸”的外號。


    他一定會營造異常美妙的情景,不肯虧待自己。


    所以李安然在聞到血中淡淡散出來的花香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這應該是“鴛鴦散”的氣味之一。


    淡淡的香,令人身心放鬆,淡淡沉醉。


    他想起下午出去之前,曾在血中放入他新的配方,等了半晌沒有反應,以為又失敗了,就出去透透氣,回來的時候,已將近深夜。


    李安然抑製著自己的激動,靜靜地看著那鮮紅的血,氣味越來越盛,越來越豐富。


    植物繁複清新的香味,這應該是雨後的花園才會有的氣息。龍涎香,暖暖的,像是在春宵紗帳外靜靜地燃燒,外麵吹著細細的風,香在若有若無,時濃時淡地飄散。仿似伴著細語的呢喃和壓抑的呻吟。


    漸漸地淡至若無。出了血淡淡的腥味,連李安然也聞不到任何氣息。


    是因為血太少。這隻是全身血液中的一點點,裏麵的“鴛鴦散”含量自然也很輕微,否則,這種種氣味會很濃盛,會大大地激起憐香子美好的觀感。


    李安然望了一眼外麵黑漆漆的夜,差不多正值午夜,正是玉麵狐狸作案的時間。


    是不是,隻有在他作案的時間,這些氣味才會發散出來?是不是這種氣味隻有與血結合,才能發散出來。


    這些還尚不可知。


    李安然忽然有些暈眩。他用手支撐住頭,輕輕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這幾天自己太累了。三個晝夜,隻微微合了一會兒眼。


    他一點點清醒過來。


    要想摸透這種毒,剛剛好像隻聞到它的氣味,自己做的還遠遠不夠。至少還要三個月。可是他沒時間等。


    三個月,九個人。


    李安然揉著自己依舊發沉的腦袋。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楚雨燕推門進來了。


    李安然抬頭望了她一眼,疲憊地笑了一下。


    楚雨燕憂切道,“二哥,你怎麽了?”


    不知道這憂切有幾分真實,燕兒一向演得很像。李安然沮喪地低頭揉著自己的腦袋,對楚雨燕道,“沒什麽,可能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楚雨燕在一旁伸手欲扶,勸說道,“那,那回房休息吧?”


    李安然疲倦地歎了口氣,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伸手輕輕地抱著楚雨燕。楚雨燕將頭貼在他的胸口,緊緊擁著他,輕聲道,“二哥,你太辛苦了,別逼自己。”


    李安然撫著她的頭道,“不逼自己能行嗎?十天殺一人,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這誰受得了。”


    楚雨燕默默垂下頭。李安然撫著她的肩,輕喚道,“燕兒。”


    楚雨燕在他懷裏“嗯”了一聲,李安然道,“若是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楚雨燕的身子驚顫了一下,抬頭驚怖地望著李安然,李安然麵色如常,溫情地望著她,問道,“如果天下人都希望我死,你會讓我死嗎?”


    楚雨燕怔怔地望著他,像是不明白他在說什麽。李安然道,“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麽,我死,應該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吧?”


    楚雨燕悄然落下淚來。


    李安然仰天歎氣,搖頭自我解嘲地笑,擦過她的淚道,“傻燕兒,我隨便說說,你哭什麽。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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