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手指握著她手腕。天絲襯衫材質上好,盛夏時節,竟比喻宜之的手指更涼。可喻宜之的肌膚柔軟而逐漸滾燙,在陌生環境帶來熟悉的慰藉,又因對比強烈而帶來新鮮的刺激。喻宜之:“上班也有上班的樂趣,是不是?”她說話時輕輕嗬著氣,拉長,放軟,微涼鼻息以某種特定頻率打在漆月耳畔。“喻宜之!隨時會有人來的。”喻宜之轉而看她,眼底已鋪了層又濕又軟的水光,喻宜之這女人表麵清冷實則妖孽,她知道漆月抵禦不了她這樣的眼神。她說:“你太緊繃了,放鬆點。”“你願意邁出第一步,已經做得很好了,別想太多,給自己一點時間。”喻宜之托著她的下巴吻她,臉上有一種禁欲矜持的脂粉香,可她微微張開眼,又能看到喻宜之闔著眸子那樣沉迷,睫毛如鴿羽般輕顫,演繹著昨晚的放縱。直到喻宜之輕輕放開她,兩人嘴上的唇膏已什麽都不剩。喻宜之從口袋裏掏出唇膏,對著鏡子補色,眼尾瞟向漆月:“剛才聽你對同事說,你跟我不熟?”漆月一噎。喻宜之補完色收起唇膏,走到漆月麵前,輕輕一吻,唇膏印上去,又捧著漆月的臉看了看:“抿抿。”漆月別扭的抿勻,喻宜之捏一下她的耳朵:“等以後,你覺得你跟我熟一點的時候……”附到她耳邊:“隨時來找我,我們可以體驗一下上班的更多樂趣。”“還有,”她拉開門的時候添上一句:“這間洗手間是我專用,所以,你其實不用怕有別人進來的。”******漆月下樓的時候,組裏同事紛紛圍上來:“小漆,你跟喻總到底什麽關係啊?怎麽你一開口她就答應幫忙?”“嗯,就……我以前住在她負責改造的老城區那片,機緣巧合認識了,不熟,真的不熟。”她被眾人圍著有點手足無措,手背在背後,絞著的手指上還有喻宜之身體的味道,可她無法開口說她和喻宜之的關係。一個同事出外勤了,電腦屏幕剛好對著漆月視線,已自動換為屏保狀態,不停來回切換的壁紙,都是她和男友的旅行合照。漆月鼓起勇氣走出自己的世界、踏入喻宜之的邊界,可兩人的差距一點沒縮小,某種意義上反而更大。現在開口說喻宜之是她女朋友,她都不知會換來眾人怎樣的驚訝,一定人人都覺得喻宜之瘋了。喻宜之讓她慢慢適應,她也明白這個道理。沉下性子熬了一個月,卻發現根本找不到突破口,人人都是競爭關係,隻肯拿一些打雜的活給她做,照這樣下去,別說進步,能留在這公司都困難。喻宜之已為了她留在k市,可就算在k市,她以前積累的優勢和能力也幾乎作廢,在嶄新的天地裏被縛住手腳,施展不開。這天下午,想爭取的工作仍是沒有到手,她悶悶的,繼續打雜。下班時收到喻宜之微信:【我今天要加班,你自己先乖乖回家?(小可愛】她勉強回了個表情包過去。上班沒法騎她那輛張揚得要死的火紅摩托,賺得又少,以前的積蓄得省著用,她沒打車,坐公交回家。這裏離地鐵站有段距離,坐公交更方便,車站擠擠攘攘一堆剛下班的人。等了大概十分鍾,公交來了,大家上了一天班都累得不行,不分秩序往車上擠,漆月穿著喻宜之給她買的白球鞋被踩了一腳,反而還有人推搡著罵她:“擠什麽擠?沒長眼啊。”漆月回以沉默。離開了街頭巷尾,她不再是放縱恣意的漆老板,上岸來到喻宜之的世界,就要遵守這世界的遊戲規則,不能一言不合就暴躁。還好,公交車上的人,上得快下得也快,幾站之後,她竟幸運得到一個座位。她坐下,窗外夜幕下沙一樣逐漸籠罩世界,夜色為底,玻璃上模模糊糊映出一張人臉。漆月看了一會兒,才認出那是她自己。普通的黑發,模糊的眉眼,她拔掉了自己的刺、藏匿了自己的鋒芒,最終變成人群中麵目模糊毫無特色的一個。會不會久而久之,她都不再知道自己是誰,喻宜之也不再知道她是誰。真到了那一天,喻宜之還會喜歡她麽?從公交車下來時漆月雙腿發僵,晝夜交疊的黃昏,總容易帶給人一種莫名的惶惑感。這時她手機響了,低頭看一眼屏顯,是亮哥。“喂。”“漆老板,我還準備等到你給我打電話呢。”“為什麽要給你打電話?”“改邪歸正的遊戲玩不下去了唄,洗手的金盆一摔,去他媽的回到你本應屬於的世界。”漆月幹笑一聲。“小看老子。”她這句話說的沒什麽底氣。亮哥聽出來了:“上這麽久的班憋壞了吧?出來喝酒,大頭還說你肯定不來,我說不可能,你可是最無拘無束的漆老板。”“來吧,我們等你。”!第79章 麵對亮哥的邀請,漆月本想拒絕,因為怕今晚喝了酒明早起不來。但她內心實在憋悶,像一個懸在頭上裝滿水隨時會爆炸的氣球。“行吧。”她最終答應了。她給阿萱發微信:【喻宜之今晚加班,我去找亮哥他們喝酒,沒法回來吃你留的飯菜了,抱歉。】這個點阿萱已經到華亭上班了,不過很快回複:【沒事呀,我明天中午熱來吃就是了,不浪費。】又發一條:【好好玩,散散心(笑臉(笑臉】漆月沒有再回。她回家樓下騎了摩托車,嗡鳴著啟動,飛馳造就的極限速度帶來久違的酣暢。成日的鬱悶終於被甩開一些,她進一步加速,在車流間來回穿梭。有司機打開車窗罵:“臭娘們,不要命啦?”漆月最聽不得這些女性侮辱的詞匯,對他比一個中指,黑發在夜風中張揚起舞,眼底的狠戾猶在:“你再嚎一句試試?”司機一愣,沒想到這個一身職業裝看著甚至有些樸素的女孩,竟是如此鋒銳。畏畏縮縮關上車窗溜了。漆月籲出一口惡氣。開到她熟悉的陋巷,車還沒停穩,大頭跑過來在她肩上大力一拍:“漆老板,好久不見!”亮哥敏哥他們跟著走過來大笑:“你他媽這什麽造型?”漆月:“老子變色龍好吧?”街角散發一點腐敗味道的垃圾箱,被彈弓打熄一顆燈泡的路燈,來來往往走過染著各色頭發沒個正形的小混混。熟諳的環境讓她放鬆下來,習慣性一摸口袋,沒摸到煙,才發現自己一身職業裝,而公司裏不讓抽煙。輕輕踢大頭一腳:“給老子根煙。”大頭遞她一支又借她火,漆月猛抽一口,終於感覺一口濁氣從肺裏吐出來。“媽了個蛋的!”她忽然扔了煙開始跑。大頭一看,才發現是個男人在路邊虐貓,一個塑料袋正往小貓頭上套,又死死勒住小貓的脖子。漆月跑過去飛起一腳,直接把男人踹翻在地。她穿規規矩矩的一字裙不好發揮,隨著剛才那腳,一聲撕裂音傳來,她叫一聲“大頭”,大頭無比默契的脫下襯衫甩給她,自己隻穿一件t恤。漆月半空接過襯衫係在自己腰上。被漆月踹翻的男人搖搖晃晃起來,折了麵子,伸手就想來揪漆月的領口,被漆月靈巧躲過,一拳揮過去。被放開的小貓早跑沒影了,男人鼻青臉腫,漆月還不解恨,再次一腳把男人踢翻在地。大頭過來拉她:“夠了,他該長記性了。”漆月盯著男人,氣喘籲籲:“下次再被我看到你虐貓,要你的命你信麽?”大頭:“滾吧。”男人抱頭鼠竄,漆月擰緊的眉頭還沒舒解,憤憤走回路邊的酒館。大頭跟在她身邊,看她一會兒,輕聲問:“我怎麽覺得你……好像很不開心呢?”漆月笑一聲:“你從哪兒看出老子不開心?”“下手太狠。”“他那樣虐貓,不值得狠狠教訓嗎?”“值得,但不值得你把自己攪和進去。”漆月不答,隻叫大頭:“再拿根煙,媽的剛才還剩小半根浪費了。”“你去上班這段時間,到底……”漆月叼著煙拍拍大頭的肩:“別聊那些了,聊聊你們這邊,怎麽樣啊?”“哦,酒樓還好,就是華亭那邊有點麻煩……”夜風褪去白天的燥熱,徐徐涼涼吹在身上,漆月眯起眼,心裏的感覺有點複雜。一方麵,剛才狠揍虐貓那人一通發泄了心裏的鬱氣,另一方麵,這跟白天所謂普通人的生活又形成鮮明對比。在她熟悉的陋巷,她可以恣意張揚,她還是那個用眼神就能逼退人的漆老板,而不是白天那個忍氣吞聲、做著打雜工作的模糊影子。這種對比,不是不讓人鬱悶。“喝酒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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