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哥那一刻有種明確的感覺她的話,不是玩笑。“回去跟你們輝哥商量下,這生意,不如直接讓給我們做個人情,以後的生意大家還有得談,你們說呢?”“漆老板,一個房地產項目,何必做到這地步?”漆月笑了聲,被雨水淋得模糊的視線中浮出喻宜之的一張臉,帶她去倫敦看那月亮一樣的建築群時,眼底帶著虔誠的仰望。喻宜之是真的喜歡建築。“因為,”漆月懶洋洋笑著:“這是我的家啊。”等舟哥和航哥走了以後,漆月終於再也支撐不住,捂著肚子坐到路邊。靠,真疼啊。疼痛混著雨水,讓她視線越發不清晰,望向巷口,來往走過的人群變成模糊的影子,個個戴著聖誕帽,更遠處有鈴鐺聲配著聖誕頌傳來。對,今晚是平安夜。喻宜之還在等她。漆月掙紮著站起來,她記得附近有個公廁,捂著肚子進去,臉上又是雨又是傷的,讓裏麵補妝的女生嚇了一跳。見鬼一樣匆匆走了。漆月拿紙巾擦幹淨了臉,把外套和褲腳擰幹,又用烘手機把一頭金發吹到半幹。勉強有個人樣了。她盡量用頭發擋住臉上的傷口,穿過街上歡樂慶祝的人群走到電影院,用喻宜之發她的券碼兌了電影票,低著頭去檢票。檢票員挺奇怪:“馬上放完了,這時候進去也看不到什麽了。”“沒事。”撐住一口氣往裏走,腳步有些踉蹌。終於坐到放映廳軟椅上的時候,漆月不敢扭頭,悄悄用眼尾隔著兩個座位瞟過去。真好啊,喻宜之就在那裏。銀幕的光灑在她臉上也像月光,讓她整個人罩上一層近乎聖潔的光暈。和一整晚的肮髒混亂形成鮮明對比。是不是隻要喻宜之離她遠遠的,世界就能靜好一片,就能毫不留戀的越飛越高。大頭總說她不值,在喻宜之曾對她做了那麽過分的事後,曾經她也覺得不值,所以恨了喻宜之七年。可是現在瞟著喻宜之沐浴在光下的側臉,她又覺得值不值的,也沒那麽重要。其實她早在十八歲的時候就想清楚這件事了喻宜之騙了她又怎麽樣呢?敵不過“心甘情願”四個字。電影結束得好快,已經開始跑字幕了。漆月雙手插在衛衣兜裏,盯著銀幕,知道自己該走了。她的頭發半幹不幹,擋著眉角的傷口,還有她的衛衣和牛仔褲,擰不了太幹的雨水已經把紅絨布的座椅浸濕。可她就是坐著邁不動腳,心裏隻想著:這是她和喻宜之一起過的最後一個聖誕節了。為什麽電影不能長一點,演滿三個小時,四個小時,一千個小時?就這樣一直演下去,行不行?直到喻宜之站到她麵前,她腦子裏想的還是:我該走了。直到喻宜之渾身發抖的把她扔進出租車,她才反應過來:真的應該早一步先走啊。明明喻宜之手指上還沾著甜甜的爆米花味,就這樣被她身上森然的雨氣,破壞了。******喻宜之還真的放任著漆月不去住院,每天捂著肚子彎腰駝背在她麵前走,好像存心要給漆月一點教訓。但她又給漆月煮粥,給漆月換鞋,給漆月擦身體,給漆月洗內褲。和七年前尚未分手的時候一模一樣。這幾天她都讓漆月睡側臥,有天漆月已經躺下了,喻宜之推門進來拿一份文件。“喻宜之。”漆月縮在被子裏小聲叫她。喻宜之低著頭不看她,臉被床頭櫃的暖黃燈光映亮,翩躚的睫毛看上去有些憂傷。“你今晚可不可以陪我睡?”喻宜之終於瞥她一眼。“不是那種睡。”漆月想起喻宜之上次折騰她的樣子心有餘悸:“就是單純的……睡。”喻宜之:“我要工作。”漆月咧下嘴:“哦,也是。”喻宜之呼了口氣,放下文件,鑽進被子,關上台燈。漆月這時反而有點不好意思,艱難的翻個身背對喻宜之:“晚安。”一片黑暗中,喻宜之在被子裏向她靠攏,抱著她的背,把她整個人抱在懷裏。喻宜之冰涼的吐息打在她耳畔:“怎麽會開口讓我陪你睡?”黑暗讓人放鬆戒備,漆月說了句實話:“因為不到三個月你就要走了,我不想留什麽遺憾。”“我不想以後想到這個夜晚,想到我沒開口叫你陪我睡,而感到後悔。”喻宜之聲音裏那點暖意消失了:“因為我不到三個月就要走了是嗎?”漆月不說話。喻宜之:“睡吧,晚安。”******錢夫人知道漆月受傷,直怪她非要做這老城改造項目太莽撞。又怪漆月不把這事告訴她,漆月笑:”隻有千年做賊的,哪有千年防賊的,隻要我想做老城改造,總歸是要鬧這麽一場。”錢夫人嘴上怪她,到底還是心疼,這幾天讓她在家好好休息。喻宜之則是維持常態,工作忙得不可開交。這天傍晚,漆月正在給漆紅玉念新聞,聽到門口有動靜。她慢慢挪到門邊,以為是喻宜之給她點的外賣。休養幾天後她身體已經好多了,簡單煮個粥拌個小菜其實沒問題,但喻宜之堅持點外賣。沒等她開門,門卻自己開了,露出喻宜之清冷的一張臉,手裏拎著打包盒。漆月:“怎麽這個點回來了?今天下班早?”喻宜之“嗯”了一聲,把打包盒遞給她。漆月放到餐桌,打開,是很香的淮山排骨粥,但隻有她和漆紅玉兩人的分量。剛才喻宜之進側臥去了,關著門,漆月走到門口敲兩敲:“喻宜之,你不吃晚飯麽?”喻宜之打開門出來,換了身衣服,剛才進門時她穿著精致利落的職業裝,這會兒換成薄薄的廓形薄羊絨大衣配白色闊腿褲,有種不太常見的溫柔感覺。“你還要出去?”“嗯。”喻宜之走到門邊,換了雙白色中跟小羊皮鞋,拎起愛馬仕拿起保時捷車鑰匙。漆月終於忍不住跟過去:“去哪啊?”喻宜之看她一眼:“去機場,艾景皓今天從邶城飛k市,我去接他。”漆月:“哦。”“有事?”喻宜之站了會兒:“有事找我的話,我也可以安排司機去接。”漆月掛上笑意:“沒事啊,你快去吧,遲到就不好了。”喻宜之走了。漆月陪漆紅玉吃完晚飯:“奶奶,我出去一趟。”漆紅玉並不知道她受傷,也沒攔:“天晚了,注意安全。”“嗯,奶奶放心。”她打了個車直奔機場。等在接機人群中的喻宜之一身白,冰肌玉骨的側臉配上濃密的黑發那麽醒目,她拎著愛馬仕注視著出口,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是明星嗎?”“感覺比明星還有氣質。”忽然喻宜之像有感應一樣,朝漆月這邊望過來。漆月趕緊躲在一根立柱後。這時下機的人群魚貫而出,一個溫厚聲音帶著喜悅:“宜之!”漆月躲在立柱後偷偷看過去,喻宜之對艾景皓揮了揮手。人群議論又起:“哇,也太般配了吧?”“現實中的神仙眷侶麽?”艾景皓帶著一臉笑意,快步走到喻宜之身邊。接著,他放開行李箱,抱住了喻宜之。******喻宜之的背影一頓,艾景皓的這一舉動顯然不在她預期。路人卻把他倆當作一對久別重逢的戀人,甚至有人拿手機在偷拍。漆月盯著那人的手機屏幕,鏡頭拍出的男女身量纖纖雅致利落,代表著這世界上的精英一族。喻宜之推開了艾景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