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還鉗著她,一張清冷的臉上沒什麽波動。這時在大頭和其他同學眼中,情景是這樣的黑長直發披肩的穿著規矩校服的高雅冷漠的少女,與一頭火紅長發的穿著超短緊身裙的略帶慌亂的女孩,四目相對。這是兩個本應屬於平行世界永不交集的人,第一次產生了交集。所幸這時女生放開了漆月的手腕,不然老道如漆月,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漆月拎起手抓餅就要往教室外麵走,女生:“等一下。”漆月回頭。女生:“英語書撿起來。”“你說什麽?”漆月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半笑不笑:“讓我給你撿書?膽兒夠肥的你。”“要是我不撿呢?”此時整個教室連喘氣的聲音都沒有,因為所有人都能看到漆月臉上那顯而易見的戾氣,漆月打架有多狠這事一中每一個人都有耳聞,女生已經轉來兩周了不可能沒聽過。可她對漆月說話的語氣很平靜:“你不是想知道我叫什麽名字麽?”“書上有寫。”漆月:“你沒長嘴?不會說?”女生:“親眼看了印象更深。”漆月嗤笑一聲。她在女生平靜的目光中,抬腳狠狠踩在英語書上。英語書掉在地上的時候,扉頁展開,上麵有三個漆月沒看清楚的字,應該就是女生的名字,此時被漆月髒兮兮的腳印所覆蓋。漆月嘴角帶笑而眼神不笑的對她說:“想讓我聽你的?你還嫩點。”******漆月帶著大頭走出格物樓,這時第一節 上課鈴已經打響,但漆月滿不在乎,帶著大頭在籃球場邊通往致知樓的路上走得大搖大擺。大頭:“漆老板,你剛才躲什麽呀?我可從來沒看你躲過什麽人的。”漆月:“我k誰躲了?我是真不想給她吃手抓餅,姐姐食量大著呢,本來就分了你一半,她再給我來一口,吃得飽麽我?”大頭很愧疚:“我去小賣部給你買個麵包?菠蘿還是紅豆?”漆月心不在焉:“隨便。”九月的風徐徐吹著,漆月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汗毛像小草一樣在風中吹拂,癢癢的,白皙的皮膚上印著五個淺淺的指印。明明女生的手那麽冷,這會兒漆月不知怎的卻覺得,那五個指印在發燙。就好像明明看起來那麽文靜的女生,抓起她手腕來可真夠狠的,好像這輩子都不打算放開她一樣。莫名其妙的女生。大頭:“對了漆老板你不幫她撿書真酷,她算哪根蔥憑什麽命令你啊?不就名字麽?她叫……”“別說了。”漆月打斷:“我沒興趣知道。”大頭:“那你先回教室,我去小賣部給你買麵包。”大頭跑開以後,漆月叼著手抓餅用力甩了甩自己的手腕。那五個淡淡的手印始終揮之不去。不是文字,卻像一句咒語。******下午下課後,漆月沒有上晚自習的打算,她傷了兩周沒去飆車了,這會兒渾身癢得厲害。這會兒她在一片薄暮夕陽中,騎著她火紅的機車,在全校學生或鄙夷或豔羨或兩者兼而有之的眼神中,轟鳴著離去。她完全無視不能在校園裏騎車的規矩,騎過喻宜之身邊時刻意加速,用一陣風帶起喻宜之黑色的長發。大頭在她身邊叫:“哦吼太酷了漆老板!”漆月自己卻隻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輕笑。等到快要噴火的機車消失了,走在喻宜之身邊的女生才恨恨的說:“你別理她,她是一中最壞的學生,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媽常說像她那樣混,真的不知哪天死在街頭了都不知道。”喻宜之心想: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麽?她懷裏抱著的英語書上,還留著漆月的腳印,拍不掉。******漆月回家的時候,看到漆紅玉坐在家門口,搖著蒲扇等她。漆月快步走過去:“奶奶,怎麽還沒睡?”漆紅玉:“你還沒回來,我怎麽睡得著?”這當然是一方麵,可還有另一方麵漆月蹲在漆紅玉麵前,輕輕幫她揉著胳膊上的抓痕:“癢的睡不著吧?我明天問問醫生還有沒有更好點的藥。”人老了皮膚像幹燥的樹皮,一撓就留下一道白色的抓痕,皮屑掉一身。漆紅玉說:“我不癢,別浪費錢,錢留著你好好讀書。”漆月默了下。漆紅玉一下一下給她搖著蒲扇:“今天怎麽回來的比平時晚?老師拖堂了?”漆月當然不能說是因為今天飆車那邊有比賽,自己一輪輪殺進決賽,小賺了一筆。她隻能“嗯”一聲。漆紅玉的聲音聽起來很欣慰:“老師願意多教你就多學,別惦記著我想早回來,我還記得你剛上初中時老師特意打電話到家裏來,說你是她見過最聰明的學生。”她摸索著握住漆月的手:“好好學,好好考,考到大城市去,你的人生就不一樣了。”漆月笑道:“奶奶,這都是順其自然的事,你別給我太大壓力。”漆紅玉:“好好好,我不給。”漆月:“那我先去洗澡。”漆紅玉:“對了今天家裏來客人了,送來一兜子水果。”漆月往桌上看了一眼,有蘋果、梨,還有一串水靈靈的青提。俗話說“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漆月沒想到她們這小破屋還會來客人,問了句:“誰啊?”漆紅玉:“叫阿萱,她說一提這名字你就知道了,還說謝謝你幫了她,也不知道買點什麽,隻好買水果,我推了半天,她非要留下。”漆月:“沒事,留下就留下吧。”漆紅玉:“你怎麽幫她了?”漆月:“就是她剛搬來k市,迷路了,剛好碰到我,我給了她指了個路。”漆紅玉:“指了個路還買水果上門來道謝呀?也太客氣了……”她絮絮叨叨去睡了,漆月扯過浴巾去浴室洗澡。說是“浴室”,其實就是幾塊木板拚成的違章建築,特別逼仄狹小,熱水器一安幾乎轉不開身,每次漆月洗澡一走神,額角就會撞在熱水器上“咚”的一聲。她一邊淋浴,一邊為身上兩周還沒好的傷疼得齜牙咧嘴。這傷就是為了幫阿萱而來,她幫阿萱的忙當然不是指路那麽簡單,隻是怕漆紅玉擔心而不能說。漆月還是高中生不能正式打工,但在錢夫人的酒樓忙不過來的時候,她偶爾會翹掉晚自習去幫忙盯著,賺點小錢。錢夫人默許了這種行為,因為她知道漆月是真他媽的窮,帶著個盲眼又生病的奶奶,如果真天天老老實實在學校上課,兩人都得餓死。阿萱是新來的服務員,溫婉清秀的長相,上班第一天就被一個四五十的猥瑣中年男調戲,一張臉紅得快要滴血。漆月拽著猥瑣男的衣領把人扯到路邊,一拳頭揮上去。猥瑣男喝酒喝的渾身虛浮自己沒什麽戰鬥力,但也不是沒朋友:“小娘們有種別跑,等著!”漆月冷笑一聲:“好啊,我等著。”她還有空去救路邊被塑料袋纏住的流浪貓。等到猥瑣男的三個朋友趕到,漆月揮著拳頭衝了上去。她打架一貫屬於“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畢竟她一個女生在麵對男人時不可能討到便宜,所以一開始往往占據下風。可她清楚,隻要扛過最初這一陣,絕大多數人都會被她那不要命的氣勢嚇退。畢竟惜命是每個人的軟肋。今天也是一樣,三個男人漸漸怕了,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操,怎麽是個小瘋婆子?”漆月帶著一臉傷,笑著對地上吐出一口血沫:“再來啊。”三個男人罵罵咧咧扶著他們醉酒的朋友走了。漆月喘著粗氣坐到路邊,給自己點了一支煙。不是不能報警,隻是麵對這種不上道的貨,不讓他們怕,難免今晚這種糾纏人的事還會發生。漆月一邊抽煙一邊疼得齜牙咧嘴,阿萱小心翼翼湊過來:“謝謝。”漆月冷聲說:“滾,別煩我,我又不是為了你,是老子自己心情不好。”她那晚的確心情不好,所以打起架來比平時更狠更不要命。因為那天白天醫生告訴她,隨著漆紅玉年紀越來越大,多年來的腎病又進一步惡化了。阿萱被漆月惡狠狠的氣勢嚇退,縮在一邊不敢說話。漆月煩躁躁的抽完了一根煙,終於忍不住對阿萱說:“老子叫漆月,手機號是139xxxxxx89,要是那幫人渣還來找你麻煩,就給我打電話。”她扔下煙頭走了,並不知道角落有張明月般清冷白皙的麵孔,目睹了全程。!第6章 漆月洗完澡就回了自己房間,老房子隔音太差,她聽著隔間不斷傳來漆紅玉抓癢的聲音。漆月也睡不著,隔著腐朽的木窗望著窗外一輪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