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色撩人,洗手間燈光曖昧。漆月倚在牆上,冷眼看著隔間門把手上架了一把拖把,所以任憑裏麵的人怎麽推也推不開。裏麵的人好像早已認清這一點,靜靜的不再掙紮,沒有一點動靜。漆月悄無聲息摸了根煙出來,咬在唇間也不點火,一下一下的晃著,因為並不想煙味暴露自己的所在。她知道被關在裏麵的人是誰,因為空氣裏都是喻宜之身上的香水味,那是一種烏木混合著琥珀,充滿了權勢的味道,又因為混合了喻宜之的體香,有一種清冷的撩人。那是一款喻宜之固執的從高中起就開始用的香水,哪怕那充滿權勢的味道與當年十八歲的少女並不相稱,但喻宜之就是對此有一種癡癡的迷戀。甚至有一次,漆月陪喻宜之趴在窄窄的木板床上看紀錄片,喻宜之看著故宮裏的王座問了一句:“你說我們以後去旅遊的時候,躲進洗手間,半夜能不能溜到王座上坐一坐?”漆月嚇了一跳。她雖然看起來瘋,但都沒喻宜之這麽瘋,想不到倒是看起來乖乖牌的喻宜之說出這種話。漆月狠狠咬著煙嘴,想把這些當時溫存、現在傷懷的回憶從腦子裏逼出去。這時喻宜之在隔間裏輕輕叫了聲:“漆月?”漆月冷笑一聲她怎麽忘了呢,她有多熟悉喻宜之身上的香味,喻宜之就有多熟悉她身上的香味。在曾經的那一年,她們無數次相擁,發絲繞著發絲,抵死纏綿。漆月咬著煙走過去,狠踢一腳隔間門:“現在知道叫我了?被人鎖裏麵這麽久,你他媽的給我發條短信會死啊?”漆月之所以來了這個洗手間,是因為做了如下推測喻宜之新官上任,這應該是同事給她辦的接風宴,而那個換酒的胖子擺明對喻宜之這個空降的總監心存不滿,想要灌醉她看她笑話。沒想到喻宜之現在酒量變得這麽好,胖子估計悻悻而歸,畢竟齊盛是全國就叫得響名頭的大集團,喻宜之的空降肯定是總部的決定,他除了給喻宜之添點堵也做不了其他什麽。不過對喻宜之眼紅的不隻胖子一個。喻宜之這人邊界感很強,洗手間都喜歡用最角落沒人來的那種,估計還是有點醉了,被人尾隨進來鎖在了洗手間隔間裏。這洗手間有多偏呢?門一關,喻宜之在這兒大聲叫也叫不來一個服務員那種,隻能等到明早打掃阿姨來的時候才能把她放出來。k市晝夜溫差不小,入了夜比白天溫度低不少,穿著白天/衣服在這兒凍一夜也夠嗆。坑喻宜之的人並不知道喻宜之還有另一個選擇,就是給漆月發短信。漆月:“你他媽不會早就把我手機號刪了吧?”喻宜之:“是刪了。”漆月發出一聲“我就知道”的冷哼。兩人隔著一扇洗手間隔間門沉默著。漆月低頭看著,喻宜之那要價不菲的高跟鞋尖動了動,然後喻宜之低聲報出了一串十一位數號碼:“139xxxxxx89。”那流暢的程度,好像這串數字是深深刻進她腦子一樣。漆月差點沒把煙嘴咬碎。她並不想麵對她早已鐫刻進喻宜之生命這個事實,如同她也不想麵對喻宜之早已鐫刻進她的生命,這七年來,喻宜之笑的樣子,沉默的樣子,低頭看書的樣子,抬起手臂綁頭發的樣子,她不知道夢到過多少次。她並不覺得自己哭過,可很多次醒來的時候,枕巾都是濕的。她冷笑著問喻宜之:“既然記得為什麽不發短信找我幫忙?因為你是驕傲的高嶺之花是麽?”就好像她今晚告訴喻宜之酒被人換了的時候,喻宜之一點意外的神色都沒有。喻宜之早知道今晚是鴻門宴,也早知道除了靠自己的氣勢撐下來別無他法。漆月估計今晚瓶子裏就算裝著毒藥,喻宜之也會喝下去,然後叫救護車把自己拖去醫院洗胃,沒辦法喻宜之就是有這麽驕傲。漆月曾經縱容這份驕傲,甚至滋養這份驕傲,但這份驕傲現在深深刺痛了她,她冷聲對喻宜之說:“求我給你開門,不然你今晚就在這呆一夜吧。”她毫不掩飾自己對喻宜之的恨意,畢竟喻宜之七年前做了那樣的事。喻宜之:“別這麽孩子氣了。”漆月暗自冷笑孩子氣,從她倆高三的時候,喻宜之就是這麽看待她的。漆月:“喻總,你又有多成熟?”喻宜之:“我知道你恨我,所以,跟我合作拿下k市老城區改造的項目。”漆月知道喻宜之為什麽找上她因為地處邊境的k市太過龍蛇混雜,沒有漆月這樣背靠錢夫人的地頭蛇從中斡旋,光那些紮在老城區的釘子戶就夠喻宜之喝一壺的。更別提老城區改造是塊肥肉,還有更多勢力都想橫插一杠啃下來。漆月隻是沒想到喻宜之有臉找她。喻宜之拋出自己的誘餌:“你可以在任意你想的時候懲罰我,就像昨晚那樣。”讓人人仰望的高嶺之花臣服於自己身下,這確實是個巨大的誘惑。要知道喻宜之這麽驕傲的人,就連以前和漆月談戀愛情到濃時,每次也都是她攻漆月。也就是說昨晚那場雲雨,是高嶺之花喻宜之這輩子的第一次。這是一個足夠有誠意的籌碼,而且漆月能看出來,在昨晚她羞辱喻宜之時,喻宜之是真心實意的痛苦著。但漆月還是有點猶豫。她沒什麽文化,但她記得之前跟喻宜之在一起時,喻宜之曾告訴過她一句話“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喻宜之對她來說,就是一個危險的深淵,她怕把自己埋進去屍骨無存。正當漆月思考的時候,喻宜之靠在了隔間門上。這對喻宜之來說並非一個常規動作。漆月:“喻總?”喻宜之沒動靜,隻有呼吸越來越快。漆月皺眉:“喻宜之?”她丟開拖把,一把將門扯開,喻宜之軟綿綿倒進了她懷裏,柔順的黑發蹭著她的臉,隨之而來的還有喻宜之濕軟的呼吸伴著酒氣:“求你。”“求你了,月亮。”漆月一下子偏開頭。喻宜之這個女人,簡直是個玩弄人心的魔鬼,那麽清高的人,故意隻在漆月麵前流露一抹脆弱,好像一隻防備全世界的孤狼,隻對你露出軟肋。漆月從前就是這樣著了喻宜之的道,同樣的錯誤她可不會再犯第二次。如果說之前她還有猶豫的話,現在她隻想離喻宜之越遠越好。******漆月把喻宜之送進了醫院,醫生診斷她為胃出血。漆月可算知道喻宜之這酒量是怎麽練出來的了,這女人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真他媽的夠狠。醫生:“要輸液。”漆月麵無表情:“輸唄。”醫生:“要先交錢。”漆月麵無表情:“交唄。”醫生上下打量了漆月一眼,畢竟這個一頭金發肩膀上一大片紋身的女混混,跟她送進來那個一身精英裝扮的女人,看起來像是兩個世界的人。他還以為就是偶遇的路人,沒想到還願意幫人交錢。他多嘴問了一句:“朋友?”“仇人。”漆月咬牙笑著說:“所以她隻能被我弄死,可不能病死了。”醫生一個字也不敢多說了。******喻宜之睜眼的時候,鼻端一股濃濃的消毒水味,心知自己在醫院,再一看,漆月正坐在她病床邊,低頭削一個蘋果。她一瞬恍惚,還以為時間回到了七年前。七年前無論她病她痛,漆月都會這樣守著她。但很快她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因為漆月抬起頭來的時候笑得一臉戲謔,那個削好的蘋果絲毫沒有遞給她的意思,而是塞進自己嘴裏咬得嘎嘣嘎嘣響。痞裏痞氣的笑睨著她:“喻總,看得見吃不著,你氣不氣?”喻宜之虛弱的問:“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合作?”漆月冷哼一聲:“都快病死了還惦記你那破房地產項目呢,你這女人真是走火入魔。”她站起來:“我可不跟你這種瘋女人攪在一起。”她大剌剌把蘋果核扔進垃圾桶,眼下睫毛膏的印子昭顯著她昨晚守了一夜的疲憊,嘴裏卻滿不在乎的說:“走了。”喻宜之叫了一聲:“月亮。”漆月的聲音一下子冷下來,並未回頭隻留給喻宜之一個冷酷的背影:“別再這麽叫我。”“不然,我弄死你。”她頭也不回的走了。病房一下子安靜下來,隻剩輸液的點滴聲滴答、滴答。喻宜之完全明白漆月為什麽那麽恨她。事情要從八年前說起。八年前,喻宜之轉到k市上高三,她沒想到自己的人生,會在這樣一個小城市發生天翻地覆的轉變。而這一切,都跟一個叫漆月的女孩有關。那時,喻宜之在所有人眼裏是首富千金、競賽冠軍學霸、白月光校花。而漆月是痞拽校霸、全年級吊車尾、談戀愛從不超過兩周的著名渣女。她們看起來就像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沒人知道她們那些隱秘的過往。!第4章 “漆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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