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餓。”


    就是餓,也不能在太後娘娘麵前放肆。也就是顧知山,能在太後娘娘麵前鎮定自若的做這些事情,換成市麵上的名門淑女,隻怕是唯恐在太後娘娘麵前失了體麵。


    別說吃東西,便是坐姿不端正,隻怕回去便要做噩夢。


    她呢,就算是有顧知山在背後撐腰,也不能太過放肆。


    男人哪裏有那麽多耐心等月容,他還不知道她,看起來隨和,實際上最是守規矩的。


    娘娘突然召她進宮,衣服首飾穿的倒是樣樣工整,可唯獨一點兒,不管是她,還是張太傅夫妻兩個,隻怕都想不起來讓月容吃東西。


    一個是進宮不如家裏方便,宮娥太監若要行動,少不得打點。二來,也是萬一吃錯了東西,在貴人麵前丟了臉麵事小,若是為此得罪了人,耽誤了差事,才是大事呢!


    不過,他的月容不需要擔心這些。


    顧知山撚起一塊兒酥餅,手托著喂到月容麵前,一個字,“吃。”


    若是月容進宮還要餓著肚子,他這個未婚夫,豈不是白白擔了名號,沒有任何作用?


    酥餅新鮮出爐,烤爐裏烤製的金黃酥脆,湊的近了,月容甚至能聞到,鮮甜的味道。


    好香。宮裏禦膳房的手藝,是尋常市井百姓學不到的精致典雅,餅皮烤的恰到好處,層層起酥皮,隱約可見內瓤透明肉丁,顧知山不過是從碟子送到唇邊,便有酥皮落在他掌心。


    可以吃嗎?


    月容抬頭去看顧太後,後者正一臉含笑看著自己,麵上笑意藏不住,笑道,


    “快嚐嚐,禦膳房的鮮肉餅還能入口,這是南粵那邊來的做法,你若是喜歡,等回頭,哀家讓他去侯府伺候。”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南粵來的廚師。既然能靠這個在宮中闖出名號,想必是有一技之長,頗得顧太後喜歡的。


    可再喜歡的人,若是和自己弟弟分個高下,那不用比,直接送過去就是。


    更何況,顧太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麵色微沉,顧知山不親近自己久矣,若是平常也就罷了,可現在黃忠義楚雄剛死,韃子一事尚未平息。


    她這弟弟,成親後便要往青州去鎮守大隨邊疆,這個時候,她做姐姐的,順著他些,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兒。


    沒瞧見,他那一雙眼巴巴的看著月容,錯都不錯開一眼,唯恐自己一挪開,月容便消失不見似的。


    他愛重的人,自然也要高看幾分。


    想了這麽多,真說起來不過一瞬間,顧太後見月容似乎是因顧知山親近而覺得不自在,笑道,


    “你們都是快成親的夫妻,咱們一家人,不講究這些。”


    月容得了顧太後首肯,低首,就著顧知山的手掌咬了一口,餅皮層層在口中綻開,包裹的肉用調料醃製過,肥嫩鹹甜,各種滋味在口中化開,讓她不由的驚呼出聲,


    “娘娘也嚐嚐這個,的確是好吃。”


    “哀家不愛吃這些,若是哪天貪嘴,多吃上幾口,便克化不得,好在,有你們在,不然,這些大廚們的手藝,隻怕是沒有用武之地。”


    顧太後一席話說的極為委婉,這是唯恐月容受了委屈,不敢在自己麵前放肆說話。


    她最是開明,又怎麽會為難月容。


    更何況,爹娘都不在了,他們若是見到月容,也應該喜歡的,自己就當是把爹娘那份,額外疼給月容。


    一時之間倒也氣氛和樂融融,有了顧太後的首肯,月容也自在放鬆起來。


    顧知山更是順著杆子往上爬,鮮肉的吃完,便換鵝油千層的,再來,就是五仁幹果的,一連兩三個,喂著月容吃了,心中分外滿足。


    月容吃東西極為秀氣,一次一小口的細嚼慢咽,甚至還有些慢悠悠的,不過,看她吃東西是種享受。


    好象再平常不過的東西,在她這裏,也是無上美味似的。


    眉眼始終含著笑,半個手掌大的糕餅,兩三口也能吃完。顧太後看月容吃的香,忍不住道,


    “你們也給我拿個來,月容,你瞧著哪個滋味好,再讓禦膳房做了,送到張家去。”


    “各個都好,隻唯獨鮮肉的與眾不同,吃著是鹹的,可隱約還有股甜,不愧是南粵來的好廚子,咱們京中,沒有這樣的滋味。”


    月容起身回話,趁機把碟子上的糕餅遞給宮娥,讓她去呈給顧太後。


    至於顧知山,從碟子裏拿了個鵝油千層遞給他,


    “你嚐嚐這個,鵝油椒鹽的,倒是精巧,不像別的甜滋滋的,你想必愛吃。”


    竟然自己也有。顧知山接了一口扔在口中,烤過的餅皮焦香酥脆,內餡兒鬆軟,倒也合口,隻是太幹了些,吃一口下去,便要喝許多水。


    隻吃了一個,便不肯再吃。


    倒是顧太後,她雖不愛這些東西,偶爾也吃一兩個,更何況她一個人在宮中,小皇帝和她吃不到一起去,自己用膳,便是再好吃的東西,用一點點進去,便覺得飽了。


    今日有顧知山和月容陪著,倒是連著吃了兩個,仍舊有些不足,伸手剛要去拿,便有宮娥提醒,


    “娘娘今兒個已經用了三個,不如明兒仍舊讓禦膳房呈上來,娘娘再用也不吃。”


    這是唯恐她克化不動。


    顧太後依依不舍的點頭,吩咐小太監,


    “你往禦膳房去,可有什麽新鮮的東西一並呈過來。”


    等後者應聲去了,才□□去看月容和顧知山。


    他們兩個倒是格外恩愛,月容手拿點心碟子,內裏四五樣都在,手指纖細,正撚起點心往顧知山口中送。


    他那弟弟不知在想什麽,閉眼沉思,隻當點心送到唇邊時,張口咽下去,哪怕是閉眼,這心思也在月容身上呢!


    顧太後有些不樂意了,這混小子,得了好處,他就順著杆子往上爬,這才多會兒功夫,便和月容兩個親昵起來,若沒有她這個做姐姐的幫襯,哪裏會有機會。


    不感謝自己這個做姐姐的也就算了,對待月容也不恭敬,閉著眼睛讓人姑娘給你喂吃的,虧你好意思。


    輕輕咳嗽一聲,顧太後提醒顧知山。


    顧知山老神在在,根本就不把這點兒子問題放在眼裏,聽見顧太後咳嗽聲眼也不抬,咽下口中的玫瑰花糖餡兒,道,


    “娘娘若是身子骨不舒坦,太醫日夜都候著,隻管請進來就是。”


    這玫瑰花糖還是過甜了,若是減去兩分糖,倒是恰到好處。


    “咳咳!!!”


    顧太後一個不防,被溫熱茶水嗆了個正著。瞧瞧,瞧瞧,這才是她那弟弟的真麵目,在月容麵前那點兒體貼,她這個姐姐這輩子隻怕是也享受不到了。


    月容也唬了一跳,顧太後是什麽身份,整個帝國最尊貴的女人,當今天子的母親,若是韃子一朝被擊垮,可以說,天下之間,沒有比顧太後更尊貴的人物。


    可偏偏,顧知山不在意這個,是他的親姐姐又能怎麽樣?就是因為有這樣的親姐姐,所以他才父母皆亡,祭祀先祖,都覺得少了幾分勇氣。


    他現在,可是在為仇人守江山。


    不等顧知山腦中不忿褪去,顧太後順平氣息,笑吟吟朝月容召手,


    “月容,咱們娘兩個不理他個沒良心的,你喂他吃了那麽久東西,連個謝謝也沒有,隻和哀家說說話,看看侯府,可還有什麽你要添置的東西。”


    顧太後下意識的忽略,方才顧知山率先投喂月容的事實。


    她這話也不是空穴來風,言語中是在為月容鋪路,肅毅侯為大隨第一等侯爵,更何況顧知山還有鎮遠軍在手,是實打實的實權人物。


    這樣的人,自然是不會讓月容受委屈,可相應的,家大業大,忽略的也就多,萬一有不長眼的,給月容難看,那不止是打顧知山的臉,也是打她顧太後的臉。


    不管是如何,未來和顧知山度過一生的,是月容。征求她的意見來布置侯府,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


    侯府的事情...月容起身猶豫了下,一時不知該怎麽回話。


    侯府她原本該是不知情,婚前不理會這些的。可是架不住她身邊有個李媽媽,她本就是顧知山派來照顧自己的,之前決心和顧知山疏遠,認回張家的時候,月容就疏遠了和李媽媽蒹葭等人的關係。


    可耐不住顧知山是個有謀算的,一來二去,這二人又被送到張家來。


    如今她身邊,除了一開始的徐婆子,便是這位李媽媽說話管用。


    按道理徐婆子要和自己親厚,那是從青州死人堆裏跑出來的過命交情,李媽媽是個有想法的,之前因她是顧知山的人不方便親近,可也耐不住心底裏是敬重她。


    現在她即將嫁入侯府,才知侯府的帳都是她男人管著,是顧知山身邊的親信。


    因著這個,侯府裏添置什麽,一一都問過月容意見,可以說,侯府裏準備的東西都是她點了頭,才買進來的。


    可這事實能和顧太後說嗎?


    沒入門就管家,天下這樣的事情可不多。


    月容猶豫半晌,決定如實回答。左右瞞不過去,若是顧太後覺得她手長,大不了,等婚後再理會也不遲。


    “一應是威武將軍之母,並張太傅夫人打理,娘娘不必掛心。”


    寡淡男音在身畔響起,為月容緩解尷尬局麵。


    感激的看向男人,後者扯唇一笑,多大點兒事兒,值得她如此糾結。


    順勢拉過月容手腕,在自己身旁坐了,看向顧太後,


    “娘娘若是沒有旁的事...”


    臣就告辭了。


    好不容易月容在,哪怕不和她做些親昵事,隻說說話,下下棋,也比在宮中幹坐著有意思。


    “月容今晚陪哀家睡。”


    不等顧知山話說完,顧太後便主動出聲,打斷他的話。別以為她不知道,說幾句話便要走,他走自己走也就算了,還要帶著月容走!!


    “好不容易宮裏麵熱鬧幾分,你們一走,哀家又是孤零零的說話的人也沒有。”


    月容看看抓著自己手腕的剛硬男人,又看了一眼坐在上座,精神萎靡,看起來極為可憐的顧太後。


    晃神間以為自己是塊兒人人垂涎的肥肉,誰見了,都想叼回窩裏。


    呸呸!!!她才不是肥肉!!!


    月容搖頭,晃去腦中不可思議的想法。


    扭頭去看顧知山,後者看起來極為可憐,黑亮眼眸也沒了神采,宛如失去了最愛骨頭的大狼狗,尾巴都垂了下去。


    至於顧太後,月容剛瞧過去,便見顧太後不滿的皺眉,看著自己和月容的距離,又看了眼月容和顧知山緊緊牽著的手腕。


    ……月容和自己的距離實在是遠了些,離那麽遠做什麽。


    顧太後有些不開心了,她活到這個年紀,還能再見幾麵月容?


    見月容和自己還有一段距離,招手道 ,"月容,你來,坐哀家這裏。"


    她這個弟弟也真是的,明明月容和他距離那麽近了,好端端吃個糕餅,非得往一邊月容身上靠,靠過去也就算了,竟然還牽手,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


    沒瞧見,人家小姑娘都嫌棄他了!


    顧太後這話為月容解圍,原本在兩者之間選擇的月容瞬間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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