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眠走出房門, 看了眼林澗緊閉的房門, 走到一邊的客廳沙發上坐下, 手機裏不斷彈出的消息讓她覺得厭煩, 幹脆關了機, 將手機扔到一旁。緊閉著雙眸,心事重重。一整個白天, 林澗的房門都沒有開過, 不吃東西不上廁所, 甚至一點動靜也沒有。到了傍晚, 江城的天空已經徹底被黑夜籠罩,窗外萬家萬戶都開著燈,元旦的喜慶還有餘留, 但不存在於鹿眠家。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鹿眠今天都沒怎麽吃東西, 點了兩份外賣, 剛到, 她就開始聽到那隻橘貓在林澗房間裏叫,叫得很大聲,應該是餓了,或者其他什麽原因,斷斷續續的叫著。想起來它上次這麽叫還是因為林澗痛經難受,這隻貓很有靈性,會為自己的主人尋求幫助,現在每一聲貓叫都讓她心神不寧。鹿眠敲了兩下房門沒人反應,索性直接開門進去,可走到床邊,卻發現床上根本就沒有人......她伸手摸了一下,被褥冰涼,不像是有人一直睡在這的樣子。鹿眠愣住了,心中警鈴大作,下意識想到什麽不好的事,大聲喚林澗的名字。“喵~”橘貓站在衣櫃前,回頭朝她叫,意思似乎是叫她過去。鹿眠跟過去,將衣櫃的門打開,入眼就是林澗抱著膝蓋縮成一團睡裏麵。衣櫃裏很亂,衣服都亂成了一團,零零碎碎的落著。林澗......?鹿眠被驚訝到了,表情滯了一會後意識到什麽,深深皺起眉頭。林澗聽到動靜醒了,緩緩睜開那雙濕潤紅腫的眼眸,白淨的臉蛋上還有淚痕未擦去,她撐起身子,肩帶從肩膀滑落,她抬頭茫然的看著鹿眠。這副可憐得一塌糊塗的模樣格外的衝擊人的內心。鹿眠眼神嚴肅複雜,林澗意識還未完全清醒,屬於很懵很虛弱的狀態,從她的角度仰視鹿眠,隻覺得眠眠好凶,眠眠生氣了嗎?她暫時想不出自己做錯了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哄,自己有沒有資格哄,會不會隻會讓她更加憤怒,啟開泛白的唇,聲音又怯又沙啞:“怎麽了?”“你的貓一直在叫。”煩躁複雜的心情讓鹿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耐煩,林澗楞了一下,連道對不起,努力從櫃子裏站出來,整個人搖搖欲墜,顧不上緩,她將旁邊蹲著的橘貓抱進懷裏,用手撫摸安撫它,跟鹿眠解釋道歉:“吵到眠眠了嗎?它不是故意叫的,可能是餓壞了......”說著,她給貓放了貓糧,橘貓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看起來確實是餓壞了。林澗還在它背上輕輕撫摸,它被餓了一天了,肯定很難受吧?但是她不會說話。安撫了橘貓一會,她撐這膝蓋起身,看著鹿眠,與她道歉:“下次不會了,眠眠別生氣......”她討好央求的語氣比平時更加卑微,她在怕她生氣。自從對她態度變冷開始,鹿眠時不時就能感受到她這份害怕和不安。缺乏安全感,變得格外敏感,特別是對那隻貓,隻要貓稍微有點吵鬧她就會馬上去安撫,貓要是調皮了她也會馬上製止,將它帶回房間裏陪它玩。生怕貓在鹿眠麵前露出不好的一麵。因為沒了鹿眠的之前的“縱容”,她做什麽都小心翼翼。怕這個家容不下這隻貓,也容不下她。卑微。鹿眠隻想得到這個詞,想到這個詞,她的心裏也一點都不好受。“我沒生氣。”鹿眠態度緩和,平靜的問:“你為什麽會睡在衣櫃裏?”林澗解釋:“沒什麽的,原本想找一件衣服,但好久都沒找到,找累了想坐下休息一下,不小心就睡著了。”撒謊,漏洞百出的說辭。醫生朋友跟鹿眠說過,幻聽幻覺的病人一般在發病的時候都會把自己藏在狹小密封的角落,這樣才有安全感。她又發病了。但現在就算是逼問,想必她也不會承認。這副蒼白虛弱的樣子仿佛隨時可能暈倒,除了那幾口強塞的蛋糕,她都要二十四小時沒有進食了吧?鹿眠看不下去,“我點了外賣,出去吃吧。”“好。”林澗點點頭,“我先洗漱一下,眠眠先吃吧。”鹿眠出去後不到五分鍾,林澗就從房間裏出來,她洗了臉換了衣服,臉上的淚痕已經被洗得幹幹淨淨,臉蛋白淨,膚如凝脂,但眼睛還是毫無辦法的腫著。鹿眠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和她吃過飯了,自從決定跟她保持距離之後就很嚴格的執行,不像從前那很多事情都默許。再一次同桌,林澗也沒再像之前那樣熱情,沒做給她剝蝦挑刺之類的事,自己低頭吃飯,一點聲響也不發出。之後,誰也沒有出聲。這頓飯,林澗吃得很快,也許身體還是很不舒服,收拾好碗筷後就匆匆回了房間。這是她第一次沒有全程陪鹿眠吃完飯,對於生日的事,也隻字未提。*那天以後,林澗的狀態就差不多一直如此,仿佛整個人都失去了神采和活力。她不再千方百計的去“騷擾”鹿眠,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發呆,對著客廳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發呆,撫摸著懷裏的貓,自言自語的跟它說些什麽。她病懨懨的,時常長發披散,麵色蒼白,眼神憂鬱,但鹿眠對上視線時,她還是露出笑容。可鹿眠怎麽看都覺得她的笑蒼白無力。不吵不鬧,不惹她厭煩。她像是病入膏肓的深閨美人,鹿眠是她每日得見,但求而不得的人。兩人之間詭異的平靜。鹿眠知道這種狀態不對,不再與她商量,將她帶去了朋友的醫院。聽說要跟鹿眠出去,林澗畫了一個很好看的妝,選了一條很好看的裙子和大衣,溫婉動人。坐在鹿眠的副駕駛,她看著窗外的風景,她問鹿眠:“眠眠是要把我送去精神病院嗎?”語氣很輕鬆,好像在說“眠眠是要帶我去吃飯嗎?”卻莫名讓人心裏發毛。鹿眠:“生病了,去看病。”她笑了笑,那雙漂亮的眸子分外空洞:“我都跟眠眠保證過了,不會去冰島的,眠眠還是不太相信我。”她看到鹿眠蹙起了眉,不想她為此生氣,也是在陳述事實:“眠眠沒有錯,是我本來就不可信啊。”兩人到了醫院,林澗沒有任何異議的一直跟在她身後,進診室前,鹿眠對她說,要她跟醫生好好說自己的情況,然後對症下藥。她隻是笑了笑。十幾分鍾後,醫生從診室裏走出來,將鹿眠帶到一邊談話。“有關病情的事,她一句也不說。”醫生苦惱:“問她其他的,她倒是顯得很健談,比如說喜歡的花,喜歡的食物之類的,但我一旦想從某方麵切入,她就能很敏銳的察覺到,然後把我帶偏。”“這麽了解心理醫生,是不是之前已經看過病了,跟醫生接觸很長時間?”“來看病的病人都是想治病,但她很例外啊,你說她為什麽這麽抗拒?”為什麽這麽抗拒治病?鹿眠也不得而知。林澗究竟在想什麽?“但你之前跟我提到她有幻聽,還想過自|殺,應該是很嚴重的,有可能是精神分裂、躁鬱症、應激障礙等等......或許待會可以做個腦電圖,可以的話,建議住院治療,我慢慢開導她,但似乎不是什麽容易的事。”住院治療嗎?林澗應該不會願意吧?“你可以去跟她商量一下。”鹿眠進了診室,林澗端坐在椅子上,聽到她來的動靜,回眸朝她一笑。比起前幾天,現在看起來又很正常了。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鹿眠回憶,從今天早上她跟她說她要帶她出去開始嗎?“為什麽不配合醫生?”“很重要嗎?”林澗不解。“不重要嗎?”鹿眠皺起眉頭。“沒那麽重要吧?”林澗不回答,又問她:“眠眠要走了嗎?”她一如往常那般溫柔,“我是不是不可以跟眠眠回去了?”確實啊,這確實是鹿眠甩掉她的大好時機。她語氣裏沒有責怪也沒有抗拒,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也不打算反抗。“你會來看我嗎?”林澗想了想,自嘲一笑:“眠眠怎麽忙,哪有時間啊,我就是很擔心小橘,眠眠應該沒有耐心養它吧,會把它送走嗎?”“我要在這裏住多久呢?一個月?三個月?半年,還是一年?”鹿眠心髒被箍緊,不知道怎麽開口:“林澗......”“你願意住嗎?”林澗微笑,那雙眸子裏倒映著鹿眠的臉,眼神溫柔又迷戀:“如果眠眠想,我有什麽是不願意的呢?”最終,鹿眠還是沒讓她住院。精神病院裏氛圍極其壓抑,住著的都是一些極度消極,有自殺傾向或者精神失常的人,住進這種地方,對她來說來未免有些太過殘忍了。離開醫院,林澗問鹿眠可不可以去逛逛商場,鹿眠答應了,林澗去寵物店裏買了許多零食罐頭和貓的玩具,兩人回了家,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抱起她的貓在懷裏撫摸,對它說,她還可以繼續陪著它。要謝謝眠眠才可以。林澗不再像那幾天那樣消極,她說,她那幾天隻是有點累了。她們的生活又回到了之前的樣子,鹿眠對她不冷不熱,她對鹿眠百依百順,體貼溫婉。但鹿眠的心情一直都說不上多好,覺得心裏很堵,很煩悶,說不上來。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了一個多星期。這天晚上,鹿眠跟合作的品牌方有酒局,喝得四五分醉被助理送回家,打開門發現林澗正一個人收拾著“殘局”。林澗坐在沙發下的毯子上,麵前的茶幾上放著醫藥箱,她正在給自己的手掌上藥,手掌明顯有一道血淋淋的痕跡。鹿眠愣住了,快步走到她麵前,將她手臂抓起來看,林澗笑著說沒關係,隻是被玻璃不小心劃到了。玻璃?鹿眠看了周圍一圈,哪有什麽打碎的玻璃。瞬間聯想到了什麽,鹿眠眯起眸子,“林澗,你覺得這樣我就會可憐你?”林澗還是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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