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川的話音落下之後,四周圍觀的人也都發出來一聲驚呼。


    原因無他,方才沈訣將手中的箭投出去,可是眾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的,然而現在,那支箭竟還好好的被他握在手裏。


    這樣的話,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這、這是驍箭啊!”


    在前朝,投壺所用的壺會被裝滿紅小豆,這樣投進去的箭就不會躍出,後來有人將此改進了一番,不再裝紅小豆,如此,投進去的箭便有很大可能會再次躍出。


    如果有人將躍出的箭抓住重投,並且再次投進,那麽就會被稱之為驍箭。


    不過放眼整個京城,能夠投出驍箭之人,還真是少之又少。


    記得上一次,還是裴將軍在宮宴上投出來的,但那也是數年前了。


    而沈訣一介文臣,竟然能投出來驍箭,簡直是讓人意想不到!


    周川麵上的笑容已經掛不住了,但他還是強撐著道:“這算什麽驍箭,不過是箭杆躍出被他抓住了而已,等他投中之後再說吧!”


    沈訣的手捏著箭杆,漫不經心地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沒有說話,隻是又一次將手中的箭投了出去。


    眾人都眼巴巴地看著,然後在下一瞬間,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一陣驚歎。


    箭杆居然又一次從壺中躍出,而他居然又一次接到了!


    連續兩次!


    當初裴將軍在宮宴上,最高的記錄是十次,看沈訣這架勢,像是有望趕超裴將軍的這個記錄啊。


    宋湘寧站在沈訣右側方,看著他認真的側臉,心中的震驚不比其他人少。


    她在沈府這麽長時間,竟然不知道他還有這一手。


    投壺練成這樣,想必非一日之功,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在她麵前說過此事。


    想到此,宋湘寧眼中的神色不由得黯淡了些許。


    他身上,總是有許多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沈訣低著頭,轉了兩下自己手中的箭杆,突然有所察覺一般,朝這邊望過來。


    宋湘寧的心重重一跳,連忙將視線移開。


    等她在看過去的時候,沈訣已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重新將箭舉起來,做出投壺的姿勢。


    當箭再一次回到他手中的時候,眾人已經沒有前兩次那樣驚訝了。


    看沈訣那遊刃有餘的表情,他們甚至毫不懷疑,他能夠投到宴會結束。


    而此時周川的臉色已經陰沉的滴水了,在沈訣又一次將箭舉起來要投的時候,他突然出聲:“慢著!”


    迎著眾人的視線,他走上前去,把沈訣手中的箭拿過來,似笑非笑道:“沈大人,我懷疑這支箭有問題,換一支箭,沈大人不介意吧?”


    沈訣還沒有回話,旁邊圍觀的人便開口道:“周川,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箭有問題?”


    周川冷哼一聲,雙手握著箭的兩端,麵露猙獰之色,一把將箭折成兩段。


    “若是箭沒有問題,那換一支又能如何?”


    箭有沒有問題,大家都心知肚明,沈訣是最後一個來的,箭也是小廝隨機分配的,他根本就不可能會有機會在箭上動手腳。


    周川此舉,也不過是在強行凸顯自己的存在感罷了。


    畢竟沈訣連續投中三次,他連投的機會都沒有。


    鬧這一出,讓沈訣心裏膈應膈應,下一把再投不出什麽驍箭,才是他的目的。


    沈訣輕笑一聲,似乎並沒有因為他的無理取鬧而生氣,隻是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請你為我挑選一支箭吧。”


    周川眼珠子轉了轉,目光落在宋湘寧身上。


    “我挑的算什麽,公主殿下不是還在這裏嗎?不知公主,可願為沈大人挑選一隻新箭?”


    話音落下,他唇角邊的笑意越發明顯。


    而在場知曉宋湘寧與沈訣關係的人,也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


    公主與沈大人,可曾有過一段孽緣的,隻怕兩個人早就已經反目成仇,公主現在之所以還能站在這裏,無非就是為了陪她身邊的那位小姐。


    現在周川讓公主替沈訣挑選新箭,她定然會一口回絕,他這是在利用公主,讓沈訣難堪。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宋湘寧身上,而宋湘寧卻下意識地望向了沈訣。


    他仍舊站在那裏,麵上神色平靜,像是並不知曉周川此舉帶了多麽大的惡意。


    隻不過,他渾身僵硬的身子和緊攥成拳的手,卻暴露了他此刻內心的真實想法。


    宋湘寧一時沒有出聲,眾人自然不敢說話,因為她雖然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


    沈訣聽到從自己胸腔裏傳來的一陣又一陣有力的心跳,然而四周仍舊是一片寂靜,他的期待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落空。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鬆開了自己的手,啞聲道:“還是……”


    “好。”


    沈訣的話沒有說完,宋湘寧便上前幾步,從小廝身邊的箭筒中抽了一支箭出來。


    她轉過身,走到沈訣麵前,將自己手中的箭遞過去,揚了揚眉毛,


    “沈大人,加油啊。”


    沈訣瞳孔微震,不敢置信地抬起眼望著她,而周川更是驚訝地脫口而出:“公主,你不是……”


    不是跟沈訣翻臉了嗎?為什麽還會幫他解圍?


    宋湘寧歪了歪頭,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我怎麽了?難道不是周公子讓我幫他選箭的嗎?”


    周川訕訕笑了兩聲,連連應了幾聲是,沒再多言。


    沈訣仍舊盯著宋湘寧手中的那支箭,猶豫著不敢接。


    宋湘寧輕輕抬了下手腕,“怎麽,要本公主一直舉著嗎?”


    沈訣像是才反應過來,連忙道了聲“不敢”,抬起雙手將箭從她手中接過。


    宋湘寧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的左手腕上,他的手腕上還纏著布,隻不過布的顏色和他今日衣服的顏色相同,所以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是看不出來的。


    看來,他的傷口現在還是沒有好啊。


    宋湘寧抿抿唇,將視線移開,沒有再多言,又重新退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沈訣將新箭捏在手裏,甚至有些不舍得將它投出去。


    但眾人都在看著,尤其是宋湘寧,也在看著。


    他深呼吸幾次,凝神靜氣,以方才同樣的動作,將手中的箭擲出去。


    這一次,那支箭毫無懸念地又回到了沈訣手上。


    周川的臉色已經找不到什麽詞來形容了,他隻陰沉地盯著沈訣,像是恨不得把箭從他手中搶過來似的。


    到現在為止,沈訣已經連續投進去四次了。


    他把箭拿在自己手中轉了兩下,又一次毫不猶豫地投出去。


    這支箭就好像和他的手指之間有無形的聯係一般,總是能再次回到他的手中,眾人都期待地看著,或許沈訣今日,就能夠打破當日裴將軍在宮宴上的記錄。


    然而當沈訣第九次將箭投出去的時候,那支箭卻沒有如眾人想象的那樣,再次回到他的手中,而是穩穩地待在壺內,隻有箭羽還在微微顫動。


    沈訣的目光在箭上停留片刻,才轉過身來,輕笑著衝周川道:“該你了,周公子。”


    此話一出,眾人都悶悶笑出了聲。


    算上最後那一次,沈訣一共連續投進去九次,而一局投壺也不過隻有八支箭的機會,就算周川連中八次,也是輸定了。


    所以現在,不管他接不接沈訣的話,都難以收場。


    他若是接了,再去投一遍,那也不過是在做無用功而已,可若是不接,那就是臨陣脫逃,不僅他會受人恥笑,等這件事情傳出去了,兵部侍郎的麵上也會無光。


    周川咬牙,上前一步,沒等小廝動手,自己主動從箭筒裏抽出一支箭,憤憤道:“這是自然。”


    他手中拿著箭,這一次沒再像之前那樣胸有成竹,而是舉起來在空中比劃了好久。


    終於,他深吸一口氣,奮力將箭投了出去。


    隻聽得當啷一聲,眾人循聲望去,隻看到了壺中猶在顫動的箭羽。


    周川的麵色這才平和了些,他接過第二隻箭,按著方才的動作投出,然而這一次,他的力道太大,箭擦著壺身飛過,紮到了地上。


    周川的心態算是徹底垮了下來,此後的幾隻箭,他隻進了兩隻,甚至還不如方才與旁人的幾場比試。


    當小廝宣布勝利者是沈訣之後,周川冷笑一聲,挑釁道:“投壺算什麽本事,不如沈大人來與我比比射箭?”


    若論起射箭,他自認京城裏沒有幾個人能比得過他。


    沈訣不過是一介文臣,想必連拉弓的力氣都沒有,拿什麽來同他比。


    此話一出,人群中便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附和道:“就是啊,沈大人接著比一比射箭唄!”


    沈訣沒有回答,隻是下意識轉過頭朝宋湘寧的方向看了一眼。


    而這一看,就恰好與她的目光對上。


    她的目光平靜,似乎並不在意他會不會答應。


    沈訣收回自己的視線,淡淡應了聲好。


    他雖不想與周川比試,但也不願自己在宋湘寧眼中是個懦弱不敢應戰的人。


    在走向射箭場地的途中,他微微轉了轉左手的手腕,眉頭輕蹙。


    一行人到了地方,又自覺地按照方才的位置站好,他們此時已經不在乎什麽比試不比試,也忘了自己來參加這場宴會的目的,滿腦子隻想著把這一場熱鬧給看完。


    沈訣從小廝手中接過弓箭,拿在手裏掂了兩下,在周川開口之前,搶先道:“隻比一局。”


    周川先是一愣,隨後嗤笑一聲。


    看來沈訣也明白,自己對射箭一竅不通,所以主動提出來隻比一局,這樣還能少出點醜。


    不過也沒關係,一局就足夠他把方才的恥辱全部還回來了。


    “好啊,就比一局。”


    周川率先拉開弓箭,眾人甚至還沒有看清,箭就已經飛了出去,對麵,小廝高聲報出他的成績。


    “八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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