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說!”


    第21章 依你看,駙馬和那幫人,……


    沈訣盯著她看了片刻,確定她模樣不似撒謊,便垂下了頭,淡然地問道:“什麽事?”


    宋湘寧回答的毫不猶豫:“我有個朋友近日回京了,約我五日後在順清樓一起用晚膳。”


    其實她本來打算在赴約前一日再將這件事情告訴他的,不過方才她思索半天,也隻能想到用這件事來轉移他的注意力了。


    宋湘寧說完,便悄悄打量著沈訣的神色,等著他問自己要和誰一起出門。


    然而沈訣卻隻是淡淡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便再沒有下文。


    宋湘寧的笑一下子僵在臉上,手裏的筷子扒拉著碗中的米飯,悶悶道:“你都不問問我要和誰一起去嗎?”


    他從來都是這樣,對她漠不關心,她本以為自己已經適應了的,可是到了現在,卻還是會失落。


    難道他就一點都不好奇,她赴的是誰的約嗎?


    如果知道她是和溫瓊瑜一起,他心裏會不會有些在意?


    沈訣的語氣如舊,仍然聽不出一絲起伏:“既然是公主的朋友,自然是值得信任的。”


    他抬起頭來,目光直直地望進她的眼底,“我相信公主的識人能力,所以不會多過問。”


    沈訣的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宋湘寧被噎得沒話說,隻好默默垂下頭去,夾了一塊脆骨到自己嘴邊,咬得嘎吱嘎吱響。


    罷了,既然他不在意,那她就什麽都不要告訴他好了!


    -


    皇宮。


    勤政殿外,太監和侍衛分別站在兩側守著,大門緊緊閉著,一絲聲音都傳不出來。


    宋星暉立在台階下,抬眼望著位於上首的皇上。


    自從他將自己南下得到的消息全部說完之後,皇上就一直緊緊擰著眉頭,來來回回地踱步,卻一言不發。


    良久,宋星暉拱手道:“父親其實不用太過憂心,已經過了這麽些年,那些人就是一盤散沙,就算現在又冒出了頭,也隻不過是垂死掙紮,不足為懼啊。”


    可皇上聽了他的話,眉目間卻依舊沒有舒展,隻是搖了搖頭,歎道:“那個時候你還小,自然不知道他們當年……”


    宋星暉垂下頭,眼中閃過一絲懊惱。


    其實這一次,他本來是抓到了一個人的,隻可惜看管不力,什麽都還沒問出來,那人便自盡了。


    隻怪他太過疏忽,隻想到了那人或許會在嘴裏藏著毒囊,卻沒想到他們居然還有那樣新奇的自盡手法!


    皇上看見他的神情,大抵也猜得出他在想些什麽,安慰道:“你不必太過自責,那群人本就擅長用毒,你沒有接觸過他們,不了解也是正常的。”


    他終於停下了動作,撩起自己的龍袍坐下來,長歎一聲,道:“罷了,你且先回去吧。這一次過後,想必他們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了。馬上就要到年下了,等開春之後,你先與太子妃完婚,再去調查這件事情。”


    提起秦婉若,宋星暉的麵色便瞬間柔和了下來,前些日子母親剛剛見過她,再過不久,立她為太子妃的事就會昭告天下,等到明年,她就會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了。


    宋星暉唇角微微勾起,向皇上行禮告辭之後,便轉身朝著門外走去,誰知才走到門邊,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不由得頓住了身子。


    皇上注意到他的動靜,沉聲問道:“怎麽了?”


    宋星暉緩緩轉過身子,又向前走了幾步,這才遲疑著開口:“其實我這次去,還聽到了一個消息。”


    他深吸了一口氣,斟酌一番過後,才緩緩開口說道:“是……關於駙馬的。”


    一聽到是關於沈訣的事情,皇上的麵容頃刻間便沉了些許,他從台階上走下來,皺眉問道:“沈訣?他怎麽了?”


    宋星暉斟酌了一番自己的語言,這才緩緩地回答道:“兒臣也是偶然間才知道的這個消息,駙馬……其實並非沈夫人親生,而是撿回來的。”


    皇上聽了這話,深感莫名其妙,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斥道:“你什麽時候開始關心起別人的家事了?這種事也值得向朕匯報?”


    不管是親生的還是抱養的,隻要為人端正,對他的寧寧一心一意便足夠了,這種小事,根本就不重要。


    宋星暉並未在意皇上的斥責,這件事本來屬於沈訣的家事,他的確沒什麽權利過問,當時聽到之後,也並未放在心上,後來隨著那件事情調查的深入,他才發現,沈訣出現的地方,有些疑點。


    “若隻是普通被遺棄的嬰孩,倒也沒什麽。可問題就在於,沈夫人當年是在寧漳山撿到的沈訣。”


    皇上的目光一下子犀利了起來:“寧漳山?”


    寧漳山那個地方,可是當年那群餘孽最後出現的地點。


    皇上在心裏默默算了一下,發現沈訣的年歲和那群餘孽最後一次出現的時間居然正好吻合!


    可這世上,真的會有那麽巧的事嗎?


    那群餘孽消失在寧漳山,恰好就有個女子在那裏撿到了一個被人遺棄的孩子。


    這沈訣,究竟是什麽來頭?


    “這件事,你是從何而知?”


    宋星暉聞言露出一絲苦笑,回道:“此事其實也是兒臣偶然間得知。”


    沈訣是養子一事,並不是個秘密,畢竟沈夫人的丈夫早逝,她一個孤寡婦人,沒有經過十月懷胎就憑空冒出來一個孩子,大家自然知道這孩子不會是她親生的。


    隻不過沈訣是從寧漳山上撿回來的這件事情,就隻有與沈家極為親近的幾個鄰居才知道,後來沈訣中了狀元,這個消息便不脛而走,其他的村民們知道這件事以後,就在沈夫人撿到沈訣的那座寧漳山上建起了一座簡陋的文曲星廟,幾乎每日都有人前去祈福。


    那些村民認為,沈訣是文曲星下凡,而沈夫人則是撞了大運,才會在山裏撿到他,他們在山中建文曲星廟,就是希望能夠沾一沾這“文曲星”的貴氣,隻等著哪日自己家的孩子也能考取個功名來光耀門楣。


    “這件事情就連隔壁幾個相鄰的村子都知道了,每日都有去上山燒香的人,沈訣才中狀元那一陣子人才叫多呢,也是這會才少了點。”


    宋星暉隻不過是在追捕那幫餘孽的過程中知曉了這件事,一開始不以為意,可後來卻越想越不對勁,思慮過後,還是決定將此事告訴皇上,由他來定奪。


    “依你看,駙馬和那幫人,會不會有什麽牽扯?”


    第22章 這樣好的月亮,如今隻能……


    “這……”宋星暉為難地皺起了眉頭,“兒臣也不知,可是依兒臣看,若那些餘孽出現在寧漳山的目的,是為了尋找駙馬的下落,那也不至於會拖了十八年以後才開始行動。或許這件事,真的隻是個巧合。”


    話雖如此,可皇上緊皺的眉頭還是沒有一點舒展。


    若沈訣此時隻是個普通的官員,他大可以找個由頭將他貶官,等日後查清了真相再重新重用他就是了。


    可現在他是當朝駙馬,是寧寧的夫婿,輕易動不得。


    寧寧那樣喜歡他,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情,怕是要好一通鬧。


    宋星暉顯然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開口提議道:“依我看,此事尚未有定論,還是先不要讓寧寧知道的好。”


    皇上點了點頭,應道:“你說得有道理,此事不僅不能讓她知道,沈訣那邊也要瞞住。”


    如果他真的和那群餘孽有關係,那這件事情就一定不能讓他知道,免得他做出對寧寧不利的事情。


    “公主府那邊,你派人盯緊了,一定要護住寧寧的安全。至於沈訣的身世,你派人暗中調查,切記不能讓旁人有所察覺!”


    宋星暉神色一凜,莊重地行禮應了一聲“是”。


    走出勤政殿外,他才發覺自己的手指甲深深嵌進了掌心中,留下了一道道痕跡。


    他抬眼望著宮牆外的天空,心頭的憂慮卻愈發蔓延開來。


    當初沈訣和寧寧的婚事,也有他的一份助力,如果沈訣真的與那群餘孽有關,那他豈不是親手將自己的妹妹推進了火坑?


    宋星暉深吸一口氣,眼底閃過一絲冷意,他鬆開緊緊攥成拳的手,大步朝東宮走去。


    -


    沈訣本來是計劃著能夠在趙仙媛抵達京城之前替她找好差事,可易鈞寄過來的一封書信卻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易鈞在信上說,他們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了暴雨,誰知趙仙媛淋了雨,居然就這麽病倒了。


    其實自從上路以來,趙仙媛的身子就不大好,總是沒有胃口,就算勉強吃了些東西,也很快就吐了出來,後來又淋了雨,身體狀況就急轉而下,已經連續昏迷了好幾天了。


    易鈞還要回京去述職,自然不能將她就地安置下來,等病好再出發,再加上隨行的人裏沒有大夫,雇一個大夫跟著他們千裏迢迢地跑到京城裏來更是不現實。於是他們隻得一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地往回趕。


    他寫信回來,就是問沈訣有沒有給趙仙媛找好安身之處,順便叮囑他提早為她請好大夫。


    這一回,沈訣自然是顧不得替她找什麽差事,幹脆直接將京城裏最好的大夫請了過來,讓他住在沈府,等著趙仙媛一來就好替她診治。


    易鈞信上說著快馬加鞭,果然是一刻也沒有耽擱,在沈訣收到信的第二天傍晚,他便帶著一隊人馬進了城門。


    沈訣收到消息之後,立馬便從公主府出發,隻對宋湘寧說是皇上有要事召集朝臣商討,隻怕一時半刻回不來,讓她早點歇息。


    宋湘寧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謊言,如今沈訣在朝中並沒有實權,就算是皇上真的有什麽要事,也不會召他過去。


    她知道,沈訣一定是有什麽事情在瞞著她。


    這種感覺讓她心頭湧上一絲恐慌之感,她並不在意沈訣深夜外出,如果他真的有什麽事情要處理,大可以和她明說,為什麽要搬出皇上來糊弄她?


    或許等她問起,他會將一切都如實告訴她,可如果她不問呢?


    他永遠都不會主動提起。


    宋湘寧莫名就覺得有些疲憊。


    沈訣從來都不會主動與她分享自己的事情,不管遇到什麽,他都是自己一個人去抗,即便是那次旱災,他在書房裏給易鈞寫信,也隻跟她說是寫給朝中同僚,而不告訴她是寫給易鈞的。


    他這樣提防她,是害怕她將此事告訴皇上嗎?


    宋湘寧第一次懷疑,或許自己在沈訣眼中,從來就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妻子。


    錦心之前奉命去調查沈訣在朝中的地位,自然也看出來他是在撒謊,看見宋湘寧的神色,她猶豫著開口問道:“公主,要不奴婢派人去悄悄跟著駙馬?”


    宋湘寧聞言,下意識就想應一聲好,可是理智回籠之後,卻堅定地搖了搖頭。


    方才沈訣臨走之前,她什麽都沒說,如果這會兒再偷偷派人去跟蹤,又算什麽呢?


    萬一不小心被他察覺到了,那他們之間夫妻的情分怕是也就到頭了。


    夫妻之間最忌諱的,便是猜忌和懷疑,宋湘寧相信沈訣,不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情。


    她輕歎一聲,走到梳妝台前坐下,慢悠悠地卸下自己的發釵,不疾不徐道:“駙馬說要去宮裏議事,那便是,不需要派什麽人去跟著。去替我打水吧,我要洗漱了。”


    錦心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不再多說什麽,應了一聲之後便退下了。


    宋湘寧取下自己頭上最後一根發釵,如墨般的頭發頃刻便披散下來,她起身打開窗戶,秋風登時順著縫隙灌了進來,她身上隻穿著一件薄薄的圓領衫,隻一瞬間,雞皮疙瘩便布滿了全身。


    可她卻像是察覺不到冷似的,依舊站在風口處,呆呆地望著天上的那一輪圓月。


    今日,恰好是十五月圓之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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