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時期,我就不繞彎子了,也請您能配合我們。”許雲白道,“你曾經開辦的那個私校,到底有哪些人,現在又都分布在哪些行業。我希望我能拿到一份名單。”“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邵老板!現在不是裝傻的時候。我知道你是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死活,但至少也請你想想後路。把事情做絕了,你的未來也不會好受。萬事留一線,你還有退路。”許雲白逼近了一步。“荒謬。”丟下這兩個字,邵一斌就要邁步離去。許雲白側身一攔,繼續道:“你真以為他們會放過你們一家人?放虎歸山,無異於養虎為患。你給自己製造了一個黑洞,遲早會被吞噬。現在與警方配合,你至少還有一個安全的未來。”邵一斌眸光微動,顯然許雲白這句話戳中他內心最深的忌憚之處了。許雲白再接再厲地補充道:“你就這麽甘心被騎在頭上?叱吒風雲這麽多年,一手締造的事業,一夕之間全沒了,你甘心嗎?怎麽著,也不能讓他們就這樣得手後逍遙而去吧。那些人已經不聽您指揮了,您得有壯士斷腕的決心。該合作的時候合作,想想自己的未來,權衡一下。您是聰明人,怎麽選,我想您會有很清晰的答案。”“請你讓一下。”邵一斌抬起手臂擋開了許雲白,邁步離去。許雲白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知道他已經做出了決斷。此時她口袋裏的手機一震,有短信進來。她點開後,握著手機的手緩緩收緊。……2月25日晚11點20分,一個戴著毛線帽與墨鏡,穿著灰色羽絨大衣,脖子上掛著大耳麥,身後背著吉他包的男子,正站在夜幕中的街道旁,手裏劃著手機,仿佛在等車。大概幾分鍾後,一輛銀灰色的豐田車開了過來,在他身側停穩,年輕人打開後車門,將吉他包放了進去,然後坐進了副駕。車子啟動,向著城北的方向駛去。“禪哥,您辛苦了。”開車的人語氣恭敬地說道。“你倒是機靈,把密鑰拿到了手。”對方笑了一聲,道。一邊說著一邊伸出了手,開車人立刻把密鑰從口袋裏掏出來,遞到他手裏。“我那都是些小聰明,禪哥您是大智慧、大膽識。敢在那麽多警察麵前開狙,全身而退,把他們耍得團團轉,您真是太特娘的帥了。”“羅戈,你以後少特麽跟我這麽說話,聽著我直起雞皮疙瘩。別在我這裏搞官方那一套溜須拍馬的活,知道嗎?”“是,禪哥。”羅戈立刻點頭。“周軍和強子都沒了。這倆家夥,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差點壞了我的大事。尤其是強子這個家夥,之前讓他練槍,不練,關鍵時刻掉鏈子。不過也沒關係了,他這麽一撞,能給我們爭取個三五天,足夠我們撤退了。”黃子禪把玩著手裏的密鑰,平靜道。“接下來,咱們就立刻收拾東西離開?”“去雁臨湖旁的那個工地,你認識的。先去和郭飛他們匯合,你東哥和紅姐也在那裏,搞到了密鑰,當然第一時間要把我們的身份記錄刪得幹幹淨淨,改頭換麵,然後咱們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出關。”黃子禪指路道。“是。”大約四十分鍾後,這輛銀灰色的豐田車駛入了雁臨湖旁的工地院內。黃子禪吩咐羅戈道:“去旁邊拿個酸桶,把車子裏都潑一遍,dna和指紋必須全部銷毀。”得到羅戈的回應後,他就轉身往那鋼筋混凝土的毛坯建築裏行去。就在同一時間,深沉的夜幕之中,有一人正騎著一輛川崎 ninja 400摩托駛來。車速減緩,最終停在了距離雁臨湖工地不遠處的一家深夜仍然開張的麵館門口。她跨下車來,將高領皮衣的領子放下,摘掉了頭盔,露出了陸念文的麵容。她神情冷峻,眸光如熾。她抱著頭盔走進了麵館,挑了個座位坐下,對麵露訝異神色的老板道了句:“來碗大排麵,加個荷包蛋。”“好嘞……”老板應了一聲,走去了後廚。她則從口袋裏取出了一部明顯剛剛買來,連聯網標簽都沒撕掉的新手機。從餐桌旁的牙簽罐裏抽了根牙簽,戳開插槽,將一張舊的電話卡插了進去,開機。這電話卡本身隻儲存著幾個號碼,梁月、寇大海、孫雅盛。陸念文往裏麵又輸入了一個號碼,備注“雲白”,將其保存。點開“雲白”的短信界麵,她編輯了一條短信,手指懸在半空中,最終還是發了出去。接著她回到撥號界麵,撥通了寇大海的電話。不多時,電話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了寇大海顫抖的聲音:“是陸念文嗎?這是你學生時期的手機號吧。”“寇叔,我馬上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在做這件事之前,我有事要拜托您去辦。”“你說,我現在人就在市局加班。隻要你需要,寇叔都幫你辦。”寇大海幾乎沒有猶豫。“幫我查一下洛a d2876這個車牌號,是一輛銀灰色的豐田轎車,看一下這個車子屬於誰,車牌是不是換過。”“好,你稍等一下。”片刻後,寇大海蹙著眉盯著電腦屏幕道,“這車一直都是這個車牌,現在屬於一個叫做羅戈的人。”“有沒有買賣記錄?”“有的,這是輛很老的二手車了,轉讓了好幾次。咦?這車2007年之前的主人是袁肅?我比對一下……”片刻後,他道,“是的,是那個袁肅,袁啟明的父親!”“2007年的8月份,袁啟明是在國外還是國內?”“我看看…之前查過這小子的…他就是高二那一年夏天,也就是07年的7月份出國的,8月確實沒有入境記錄。”“寇叔,現在請你們立刻逮捕袁凱,無論如何扣押他24小時,拿到他的指紋和血樣,與一周前許雲白提交給省廳的那份關鍵血樣作比對。”“袁凱……你確定是袁肅的弟弟袁凱嗎?”“是,我確定是他。快,再慢一點,就無法定罪了!”寇大海還要說什麽,陸念文卻已經掛了電話。作者有話說:看完這章是不是稍微放心了點啊,我說了我不寫悲劇。感謝在2023-01-14 18:01:17~2023-01-15 18:00: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第一百六十五章 她逐漸回複理智與清醒。時間倒退回6個小時前, 2月25日,傍晚六點鍾。陸念文舉著槍,對準那個撞翻了牧馬人的歹徒, 陷入了一場難以形容的心理搏鬥之中。爆燃的憤怒催發她極端的殺意, 熱血衝上腦門,她想要就這樣扣下扳機, 在對方的大腦上開一個洞, 結果了他。可是她內心深處始終有一道防火牆,攔截著她的怒意不延燒至完全失去理智。腦海最深處還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呼喊她:對方已被你繳械,失去反抗能力,你現在不能殺人,不可做私刑審判者!外界的聲音在她耳畔如同遙遠的回音,她其實什麽也聽不清。但熊熊燃燒的怒火, 也依然是無處發泄, 擁堵在她的胸腔。她偏轉槍口對準了歹徒的雙腿, 左右各開了一槍,那一腔怒火也隨著這兩槍傾瀉了出去。槍聲仿佛雷霆在腦海中炸響, 就好似猛然間揭開了蒙在她眼耳口鼻的一層紗布, 有冷風灌入她的竅穴, 吹走了大腦裏的霧。世界突然變得無比清晰。歹徒大腿之上崩出的血液鮮紅無比,刺痛了她的眼眸,他扭曲的麵孔、淒慘的痛叫, 都刺激著她的感官,使得她胸口一陣一陣冷熱交替, 呼吸紊亂。但堆積多時的、無數雜亂無章的念頭在腦海中重組編序, 逐漸清晰起來。她猛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一隻腳踏入了犯罪的邊緣, 險之又險地懸掛在邊緣的懸崖之上, 再行差踏錯一步,就將墜入萬丈深淵。冷熱交替感消失了,她渾身驟冷,後背沁出一層冷汗。好似大夢初醒,腦海裏的熱也已然退燒,她逐漸回複理智與清醒。緊接著,她開始思考自己開了這兩槍之後,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不消一秒鍾,她意識到自己必須逃。為什麽必須逃?因為高層裏有內鬼,她開的這兩槍勢必會被拿來大做文章,如果師傅、張組長、栗廳這些人要站出來保她,就會陷入很被動的境地之中。本來行動就被掣肘,如果這些僅有的反抗力量因為自己開的這兩槍,直接被撤換,那恐怕局勢就徹底不可控了。而如果自己逃了,黑鍋扣在她的頭上,張組長等人還能用抓捕自己做借口,繼續參與案件的調查,不讓局勢徹底被內鬼控製。自己隱匿入黑暗中,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行動可以擺脫其他人的監視。她們現在搞不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到底被什麽樣的人注視著,因為始終尚未探明萬峰的觸角伸到了什麽地方。她隱匿後,就成了對方無法掌控的一個因素。讓對方忌憚,而她則可以鬆綁,最大限度的放開手腳做事。於是她將槍別入了後腰,假裝自己因憤怒失控,卻用肢體努力表達自己逃走的真實意圖。她很抱歉要在那樣的狀態下欺騙張誌毅,還有她最最心愛的許雲白。但那是個鬧市口,無數的監控和手機攝像頭正對著她,她無法當場把內心真實的想法直接傳達給他們。她能看出來,張誌毅那時真被她騙過去了。而許雲白一定是嚇壞了,自己注視她那麽久,也沒見她麵上流露出一絲恍然的神色。好在她看自己的眼神充滿了迷惑,迷惑就對了,迷惑就代表著她在思考,思考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清醒的,思考這個持槍的危險家夥狠心拋下她,到底要去做什麽。盡管在如此倉促之下做出了逃脫的決定,陸念文還是用極強的決斷力和行動力付諸實踐了。她掉頭就跑,絕不給自己猶豫的機會。張誌毅在後麵狂追,她於是選擇了地鐵站,衝進人群裏,才能擺脫這個老刑警的追蹤。她跑進了地鐵,但是並未進站,而是從其他的出口跑了出去。她知道之後張誌毅一定能反應過來,知道她實際上並沒有乘坐地鐵。因為地鐵裏有安檢,她攜帶著槍,身上又沒有ic卡或手機,是沒可能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入站的。屆時,老刑警就真的該思考思考,她陸念文到底是一時衝動,還是在有計劃、有邏輯地行事。逃出地鐵站後她避開了附近的攝像頭,鑽入小巷。身無分文的她,現在首要之事,就是更換衣物,隱蔽自己逃脫時的特征,然後給自己搞到錢和通訊設備。恰好,這些東西她都未雨綢繆地備好了。大概是身為刑警,見慣了太多的不測風雲和人心險惡,也接觸到了太多的罪惡與黑暗。她從進入刑警隊開始,就逐漸養成了給自己留備份和留退路的習慣。她給自己準備了一部全新的手機,將公安大學時代使用的電話卡也一直保號到現在,這個號碼隻有她最信任、最熟悉的人知道。此外她還給自己準備了一些現金,還有一個工具包,裏麵有一些必備的工具、備用的鑰匙和簡單的武器,如辣椒罐和甩/棍。這些東西都被她打包存放在她常去的那家拳館裏,她和那家店的老板太熟了,對方還是她父親的老友,交情很深。拳館的置物櫃裏,有一個專門的箱子用來給陸念文長期存放物品。陸念文拿出長跑的本領,從省廳跑了半個小時,跑到了拳館去,拿到了她存放在那裏的備用包。那包裏還有一件早就備好的運動服,換上後,陸念文讓拳館老板開車送了她一程,把她送到了育德裏三區的出租屋。她隨即用備用的摩托車鑰匙取了孫雅盛一直停在車棚裏的摩托車,摸索到她放在摩托車馱包裏的皮衣,換下了身上的運動服。戴上頭盔,她跨坐在車上開始沉思。她必須要抓住歹徒的尾巴,但在線索全斷的情況下,她隻能從頭開始思考。現在明麵上最清晰的一個歹徒,就是那個狙擊手。這狙擊手在逃,他會如何躲避警察的追捕?換裝融入市井是上上策。起初警察分明已經鎖定歹徒,後麵卻因為追蹤分歧而弄丟了歹徒的蹤跡。這聽上去不現實,應該是有人刻意在引導警方往錯誤的方向追蹤,實際上狙擊的歹徒可能並未走遠。這個人遠程主持了這麽一場大戲,這本領之強,在奔跑兔子犯罪集團裏也應是首屈一指,應當正是黃子禪本人。以他狂傲瘋癲與謹慎理性並存的矛盾性格,他可能還徘徊在現場附近,一是自信警察根本甄別不出他的身份,二是留在現場觀察警方的進一步動向,準確地說,是觀察自己等目標人物的動向,以指揮下一場行動。也就是說,剛才的撞車現場,很有可能狙擊的歹徒就在附近,將事情的發生發展全部收入眼底。而現在距離撞車時間已經過去了大約四十五分鍾,看到自己逃脫之後,歹徒接下來會如何行動?這裏必須重新思考歹徒撞車的目的,撞車不是根本的目的,根本的目的是要突破省廳的防火牆,修改係統資料,刪除關鍵證據。要做這件事,拿到密鑰是關鍵,如此才能破除趙依凝設下的防護係統。刺殺趙依凝,則是為了阻止趙依凝指導警方運用防護係統反追蹤,同時也阻止她目前正在主持的項目。這是兩個目的,能用一次刺殺同時達成嗎?顯然是不能的,歹徒還必須拿到密鑰。那麽,如果沒拿到密鑰就刺殺趙依凝,顯然是不明智的。假如密鑰就在趙依凝身上呢?如果當時歹徒擊中了油箱,引發車輛爆炸,那麽密鑰也會被摧毀,那麽那道防護係統就成了短時間內完全無法攻破的高牆,唯一的突破口被歹徒自己給毀了。所以,他們敢於這麽做,就是確定密鑰與趙依凝分離開來了。進而可以推論,刺殺趙依凝時,歹徒已經將密鑰拿到了手。所以,目睹撞車後,狙擊手接下來逗留或者追蹤自己的可能性不大,他應該會急於與拿到密鑰的那個內鬼匯合,前往老巢,盡快突入公安係統,刪除他們的資料數據和證據。他們的目的已經基本達成了,接下來逃跑就是唯一的行動目標了。內鬼……陸念文記得張誌毅和周穎打電話時提到了內鬼,就是羅戈。這個人陸念文知道,在省廳酒店碰到過幾次,近乎於是個背景板一般的人物。陸念文印象中他開著一輛銀灰色的豐田車,而且很舊,像是開了十多年的老車了。她當時留了個印象,奇怪於羅戈年紀也不大,怎麽會開這麽老的車?“……你爸爸在日誌裏寫了,當年搬運高芸屍體的那個凶手,就開著一輛銀灰色的豐田車。”此時,許雲白的話語在腦海裏浮現,這是陸念文此前住院時,許雲白一邊陪著她,一邊與她講述父親陸誌中調查日誌裏的內容時提到的。這個線索陸念文本來也是知道的,因為就記錄在728案的卷宗之中,這麽多年來,她翻了無數次卷宗,早就對這些線索爛熟於心了。不會是同一輛車吧……這麽多年了,總得把車處理掉才是……這個念頭在腦海裏劃過,便被她擱置在一旁。現在問題來了奔跑兔子的老巢在哪裏?這可真是毫無頭緒,除了……她仔細回憶了自己已知的全部線索,唯一一個她所知曉的,與歹徒有關,但他們未曾細查的地方,就是雁臨湖畔那個工地。他們隻是在外圍轉了一圈,沒有深入樓內查看。而那個工地安靜得不正常,沒有一個工人,這顯然很可疑。撞撞運氣吧……她想到。於是發動了摩托,於夜幕中向著雁臨湖進發。當她騎到雁臨湖工地附近的那條必經之路上時,她決意暫時停下,因為她注意到了路旁一處矗立在黑暗中的水塔。那是個製高點,可以借助路燈清晰看到路麵上走過的車子。如果她爬上去,應該能很清楚地觀察到推測中的那輛銀灰色豐田車是否會經過這裏。她現在隻有一個人,冒然突入雁臨湖工地並非明智之舉,她得找個地方從長計議。計算一下時間,如果歹徒真如她所想,在撞車後就立刻返回老巢,這會兒肯定是已經到老巢裏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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