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酈的車,老酈和穎姐來了。”酈學明開著他的私家車來,他的車是一輛黑色的路虎衛士。大概刑警們普遍都愛這種硬核的越野車,酈學明也不例外。他半途去接了周穎,車子停穩後,二人下車前來會合。張誌毅簡單幾句話和她們也解釋清楚情況,包括孫雅盛和失蹤的閆清菲之間的關係。還沒等酈學明和周穎插嘴問一句,張誌毅的微信電話來了,他連忙接通。“老張,你們的人到齊了嗎?”“你可真會挑時間給我打電話,人剛到齊。”張誌毅道。“那好,你們準備準備也出發吧,目前莫邪峰的東麓和東北麓,大概三十米到兩百米海拔之間的山道是重點的搜索地帶,你們直接去那裏。我派了一個生態研究所熟悉山路的博士去接你們,你們在研究所山道口等一下,他很快就到,帶你們走。”對方道。由於案發就在生態研究所覆蓋的研究範圍內,平時這裏除了雙峰村的幾名護林員外,就屬這些研究員最常往上山跑。於是公安和研究所臨時商議,讓研究所的研究員們做了向導,帶他們上山。“好,我明白,聽你指揮。”微信電話掛斷,張誌毅向身邊5人招了招手,道:“小陸,是你們周隊長在做指揮。咱們走吧。”他是指洛城市局刑偵支隊的隊長周錦康。周錦康這個崗位原本是寇大海在幹,寇大海在2年前退居二線,目前掛職刑偵支隊的閑職領導崗位,負責政治和督查工作。他們從探照燈照耀的光明處走入黑暗之中,張誌毅從自己的隨身背著的挎包之中取出了三支警用電筒,其上還有攜行帶,可以綁縛在頭部或者肩部。他詢問誰需要,酈學明和陸念文都隨身有帶警具,因此其中兩支就給了許雲白和周穎,一支張誌毅留著自己自用。許雲白將長發全部盤紮而起,然後將電筒綁在了頭側,周穎身上背了個雙肩包,她將電筒綁在了肩頭的肩帶上。他們看到黑暗的山道之上有一位小個子、身穿衝鋒衣的男子敏捷地滑步而下,對方頭上也綁著頭燈,走過來時他關掉了頭燈,免得打照麵時大家互相照耀,刺眼至極。“我是肖雲飛,您是張隊長吧。”對方很簡潔地打招呼道。昏黑的光線之中,眾人打量著他,見他戴著眼鏡,有一張斯文俊秀又常年日曬的麵龐。張誌毅點頭。“你們跟我來吧。”他半句廢話沒有,立刻轉身,再次打開頭燈,帶著他們往漆黑的山林之中行去。作者有話說:還沒想起閆清菲是誰的建議回看第14章 和第18章。另,中秋節三天日更。感謝在2022-09-06 18:13:31~2022-09-08 18:19: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第八十九章 回去後,你每天帶我鍛煉吧手電筒的光芒晃動著照亮前方密林之中的道路, 他們氣喘籲籲地行走在人腳踏出的石子坡道上,誰也不發一言,氣氛凝肅。冬日的林間近乎萬籟俱寂, 隻有風吹樹梢的沙沙聲, 時斷時續地傳來。蟲鳴鳥叫一律不聞,偶有夜梟咕鳴, 詭異不祥。“嘩啦”, 在攀上一處近乎垂直的土坡時,走在第四個的許雲白承重腳未能踩實,腳下一滑,差點整個人摔下去。多虧了她前麵的陸念文一直拽著她的手引導她,此時立刻用力拉住她,並將她整個人提抱了上來。許雲白驚魂未定地勾住陸念文的脖頸, 伏在她懷中, 扭頭看向腳下的土坡, 細碎的石子正滾滾而落。前方的肖雲飛、張誌毅和下方還沒上來的周穎、酈學明、孫雅盛,都紛紛詢問她是否安然無恙。“沒事……”她心有餘悸地說道。這種夜間走野道攀山, 完全不走人工鋪設的道路的事, 在她將近30年的人生中也是頭一遭。從今晚接到協查消息開始, 她的心就一直提著,不安、恐懼牢牢攫住她的心扉,她隻是一直強撐著, 並不表現出來。其實她的體力白天就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這會兒再爬山, 已經是雙腿發酸發軟, 快要走不動了。但她依舊強撐著, 作為一名人民警察, 即便是技術警,術業有專攻,但既然有任務在身,她就一定要以完成任務為先。“沒事嗎?還能走嗎?”陸念文輕聲在她耳畔詢問道,她很擔心許雲白的體能。她晚餐幾乎什麽都沒吃,身體肯定沒力氣了。“真的沒事,我還能走。”許雲白咬牙堅持道。“走不動一定要和我說,不要受傷了。”陸念文心裏明白她的倔強,沒有多說什麽。接著肖雲飛、張誌毅和陸念文幫著下方的酈學明、周穎、孫雅盛爬上土坡,一行人繼續出發。經過這一個小插曲,沉默的肖雲飛打開了話匣子:“你們警察同誌是真的辛苦,其實這樣規模的搜山,這些年也有好幾次。我來研究所3年,就撞上2回。聽前輩們說,4年前的那次是最大規模的搜山,好幾個特警大隊都被調過來幫忙了。每隔一段時間,護林員總會帶一隊警官上山去,就是為了查看是否還會有新掩埋的屍體。”“是,你說的這3年的兩次,我都有印象。最近的一次我也參與了,是省廳對白骨坑案做前期摸排時,我來過。”張誌毅回道。“唉……這個案子我們所裏也會談論,這凶手真的是恐怖,而且好像有什麽毛病似的,把人從高空摔死,又把人埋在同一個地方。這種行為,很像是美洲獅的貯食行為。”肖雲飛道。洛雲山白骨坑案在洛雲山附近的護林員、山民之中很出名,凶手的犯案方式也流傳很廣,而且警方對這個案子一直都有舉報懸賞,懸賞中對凶手的犯案手法也有大致的描述,因此肖雲飛會知道並不奇怪。“貯食行為?”後方陸念文好奇問了一句。“是的,啊,不好意思,我也是職業病了。我本身的專業就是動物行為學,我在生態研究所主要是做野生動物保護的。”肖雲飛解釋了一句,“貯食行為,其實就是豐年存糧,荒年不餓,這個簡單的道理一些動物也是懂的。比如像是螞蟻、鬆鼠、美洲獅等。“我之所以會舉美洲獅這個例子,就是因為美洲獅非常善於攀高,在獵殺時,有時候也會采取逼迫獵物從高空墜落摔死的策略。而且美洲獅也是典型的有貯食行為的動物,它們喜歡把食物藏在固定的高處。“當然,其實從高空摔死這種獵殺方式,金雕可能更為典型。”陸念文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她繼續道:“咱們洛雲山有哪些野生動物?”“那可就太多了,根本列舉不完。”肖雲飛笑了。“那……大型的,比較凶猛的野生動物呢?”陸念文身旁的許雲白接過話頭,詢問道。“凶猛的……還真沒有,剛才說得金雕,洛雲山裏是有的,但即便是我們也極少能掌握到它們的分布位置,可能就隻有一兩窩。其次,食肉或雜食動物裏麵有性情比較凶猛的,像是獾、豹貓、金貓這些,但體型都比較小。豺、野豬算是比較大型的野生動物了,但是也得繞開人走。”肖雲飛思索著道。“有狼嗎?”孫雅盛好奇問。“哈哈哈,咱們這洛雲山,已經見不到狼了。這裏的環境,已經不能讓狼群生存了。”肖雲飛道。如此交談著,總算是緩解了大家的緊張心情,走山道夜路,也就不再顯得那般痛苦了。聊了一會兒野生動物,話題逐漸轉向這次的案子:“其實,說起凶殘,還是人類最凶殘。”肖雲飛感慨道,“也就隻有人類會如此殘忍地殺害自己的同類,同族相殘的激烈程度,是所有生物之最。”“是啊……這一點我們幹刑警的深有體會。”張誌毅感歎道,隨即他問道,“麻煩你們大過年的幫著一起進山搜索了,你是白天就進山了?過節不放假嗎?”“放假的,就是必須留人值班。我是昨天剛回來上班的,今天午後接到我們所長的指示上山。先是帶了一隊警官去了東麓橡樹林那一塊。那隊警官是宿北區分局的刑警,我們大概是運氣比較好,找到了一串很新鮮的人腳印,還有落葉被犁開的新鮮痕跡,像是有人被拖行在了地上一樣。但是我們沿著這條痕跡找到一株大樹底下,蹤跡就消失了。所以目前人基本都集中在那一塊,地毯式搜索。”肖雲飛解釋道。宿北區就是洛雲山在洛城這一部分的管轄地,因而但凡是洛雲山裏出事,宿北區分局和下轄的洛雲山派出所都得出警。聽到“拖行”這個詞時,所有人的心都狠狠一沉,雖然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建設,但她們其實仍然抱有一絲希望,希望閆清菲還能生還下來。但是如果人都被拖行在地了,那恐怕生還希望就非常渺茫了。張誌毅就像是在安慰所有人一般,道:“附近的山道都被封鎖了,如果那個歹徒還在山裏,他一定出不去,我們肯定得給他逮個現行。”“我看分局的幹警都配槍了,感覺挺危險的。”肖雲飛道,“那歹徒是不是手裏也有凶器啊?”“搞不好有。”周穎道,“小夥子,一會兒你把我們帶到指定位置後,你就下山去吧,這確實危險,不好讓你們一般民眾參與。”“好,謝謝您。”肖雲飛禮貌道。他們連續爬了二十多分鍾的山路,終於走到了一片緩坡之上,接著便在略顯濕滑的落葉鋪就的腐殖層地麵上行走,穿越層層密林。體感上像是在走下山路,但是偶而又會往上爬,上上下下,頗為耗費體力。許雲白終於是走不動了,氣喘籲籲在原地撐著雙膝。不止是她,周穎年紀大了,也受不住這樣高強度地攀山。張誌毅有點著急,但也沒辦法,隻能停下來等。陸念文讓許雲白坐在了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取出掛在腰包上的水壺,遞水給她喝。許雲白喝了幾口,然後取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士力架,毫無滋味地逼著自己咬著吃,顯出懊惱和氣餒的神色來。片刻後,她含混地對陸念文道了句:“回去後,你每天帶我鍛煉吧,我這體能……拖你們後腿了。”“好,回去再說。”陸念文拍了下她的肩頭,“你也別想那麽多,我們既然是支援力量,說明主要的搜救任務不在我們身上。相信分局和特警的同誌,他們能把事情辦好。”另一頭,酈學明關心周穎道:“穎姐,還撐得住嗎?”“沒事。”周穎搖了搖手,擦了擦額角滲出的汗珠。“要不你和許雲白等在這裏?小陸、小孫,你們陪著她們,我和張隊先跟著肖博士走?”他提議道。肖雲飛道了句:“留在這兒不大好,要動起來,夜晚的山裏會急速降溫,你們如果等在這裏一直不動,會很冷的。咱們還是往前麵走吧,沒有多遠了,再走個一刻鍾就能到,堅持一下。”正猶豫不定間,肖雲飛一轉頭,忽而發現孫雅盛正盯著不遠處的黑色密林深處,凝眸望著什麽。“那裏怎麽了?”肖雲飛出聲問道。孫雅盛後退了一步,扭頭看向他,神色交雜著困惑與驚恐,顫聲道:“好像……那裏有個人走過……去。”說到最後,她幾乎是把“去”字吞了回去。所有人霎時汗毛聳立,靜寂無聲。七雙眼睛齊齊望向孫雅盛所指的方向,那一片漆黑的密林深處,靜謐無聲。電筒照耀過去,隻有草木在隨風輕輕擺動,發出沙沙的微弱聲響。那裏是一處向下的土坡,可以從樹木生長的傾斜方向判斷出來。“可能是我……看錯了……”孫雅盛剛要找補,緊接著“啪嚓”一聲清脆的聲響從那個位置傳來,像是樹枝斷裂了。張誌毅立刻開始打戰術手勢,示意陸念文走左路,酈學明走右路,他自己走中路,三路緩行上前,包抄過去查看,隨時準備合攏。三人同時關閉了身上的燈光。陸念文取出了腰包裏的警用/甩/棍,攥在手裏,眼角餘光觀察著張、酈二人的位置,以此來控製自己前進的速度。她利用不斷地眨眼來快速適應黑暗,眸光緊盯前方草叢,同時注意腳下落地位置,盡量不發出太大的聲響。由於他們並未聽到急促的奔跑遠離的聲響,所以他們判斷可能人還躲在下麵,並沒跑。也或許是他們聽錯了,並沒有人躲在下麵。周穎、孫雅盛、許雲白腦子裏都是有應對這種緊急情況的意識的,她們知道此時必須噤聲。但她們沒有關閉手電,手電光束也並不向坡子的方向照耀,因為這會將陸念文三人的影子投過去,引起坡下人的警覺。而肖雲飛反應也很快,並沒有爭搶上前,也是寸步不離她們三人。陸念文很謹慎地踏出一步,已經來到了坡子前的最邊沿位置,她用手中的甩棍悄然撥開了草叢,向下探望。她淩厲的目光穿透黑暗,能看到有一個漆黑的人影正躲在坡子底下,像是蹲著的模樣。從形體輪廓上隱約能判斷是一個女性,對方看上去非常緊張,身子都在微微顫抖。陸念文向張誌毅和酈學明打手勢,示意沒有危險,自己先下。張誌毅和酈學明踟躕了片刻,最後通過了她的請求。陸念文直接跳下坡子去,那黑影見狀立刻就要撒丫子跑,但被她立刻一把摁住。她高聲警告道:“別跑!警察!”對方還在掙紮,但陸念文已經用反關節的技術控製住了她,她完全走不脫。而此時張誌毅、酈學明也下來了。電筒隨之打開,照亮了黑暗中的陸念文和她手中控製著的人。陸念文在看清她的臉後,霎時呆住。眼前的這個女人好眼熟,她一定在哪兒見過。反應了3秒鍾後,她突然想起來,這不就是住在母親對門的那個單身獨居的女性黃子媛嗎?隻是她慣常臉上都是化著妝的,除了初次照麵時她披頭散發未曾化妝,陸念文此後見她兩次都是如此。所以她不化妝的麵孔,陸念文乍一看竟然沒立刻認出來。“別抓我!我不是壞人,真的!”對方瑟瑟發抖地說道。“黃子媛?”陸念文喊出了她的名字。“陸……陸警官?”對方也終於反應過來抓她的警察是什麽人了。“咋的?你們認識?”酈學明和張誌毅都驚了。“你怎麽會在這裏啊?!大晚上的,在洛雲山裏麵瞎跑?你不要命了?”陸念文連珠炮般問道。黃子媛忽而哭了出來,搞得張誌毅、酈學明頓時有些措手不及,他們也不大會安慰小姑娘,於是齊齊將目光投向陸念文,意思是讓陸念文趕緊安撫她的情緒。陸念文象征性地拍了拍她的後背,用冷靜的口吻詢問道:“深呼吸,我知道你很怕,但現在沒事了。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和我們說,我們都會幫你解決的。”“我……我是逃出來的,我以為你們也是壞人……我……那個……那個小姑娘,她要被害死了……”她抽噎著,斷斷續續地說道。“什麽小姑娘?難道是閆清菲?!你知道她在哪兒?”陸念文急忙追問。“嗯……我是從水壩那裏跑過來的,她……在水壩旁的一個水泥屋子裏,他們要強/暴我們,我逃出來了,可是她……她又被抓回去了……”“肖雲飛!快帶我們去水壩!”張誌毅沒有過多的廢話,扭頭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