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以前的人,不容易。您就每天在這兒賣餅,賣了二十年?”“可不是!刮風下雨也不關門的,小本生意,日日開店才能勉強維持。”“您一個人打理生意,也沒個幫手啊。”“嗨…人工貴,能省則省。家裏倆小孩,現在都在外麵打拚。我家那口子不是幹廚房的料,拿個焊槍倒是靈巧,揉麵切菜就像要了他的命。他每天就騎個車去走街串巷,給人修家電,這是他的手藝。這麽些年,也有些老主顧,能賺幾個錢。但主要還是靠我這店麵維持家裏。”“也挺好,挺好。”“好啥呀,都是辛苦錢。”“您這好歹有間鋪子,要是推個餐車賣早點,那刮風下雨可受罪了。”“那是受罪,每天早上,就我們鋪子前麵,不就有早點攤子嘛。每天出攤不容易,尤其下雨天,都得淋個透。”“沒有遮雨棚啊?”“有,但要是下得大了,也沒辦法完全遮住不是?”“說的是,您和那攤子熟嗎?”“熟,那必須熟。都是老熟人了。”“流動的早點攤子,也在這裏很久了?”“別的……不敢說,但是我們家對麵的早點攤子,在這兒賣早點起碼也有15、16年了。不過,老板換了。以前是劉大姐,現在是她的徒弟。這麽多年了,就賣雞蛋灌餅,手藝倒是一脈相承。”“您確定有十五六年了?就在您家店鋪門口,位置從來沒變過?”張誌毅再確認。“那可不?唉?您打聽這個做什麽?”“嗨,瞎問問,我是電視台美食節目的編導,我就喜歡走街串巷,探店。而且我正有做老店、老攤子的想法。”張誌毅道。“呦!原來是電視台的人啊!那您可得來我們二條巷,這兒全是好吃的。二條巷生意好啊,這兩年連老遠的人都跑來吃飯。”“哈哈,您可真熱心,街麵上的老板都得感謝您了。”“都是以前電機廠的老鄰居,能不互相照顧嘛。隻要是在咱這做生意的,咱都得照顧。”“老鄰居啊,那您說的那位劉大姐還住在這兒?”“喲,那沒有。原來是住這兒的,現在聽說是女兒出息了,搬去和女兒住了。”張誌毅點點頭,沒再往下問,笑著道了聲謝,和酈學明辭別了餅店老板。二人走到街角,張誌毅長舒一口氣,拿出手機低頭發消息。酈學明點燃了煙,手指微微顫抖。“嗡嗡”,正在附近小區裏瞎轉悠等消息的陸念文,口袋裏的手機突然振動。她掏出來一看,瞬即抬頭,又驚又喜地看著身旁的許雲白道:“找到了!”作者有話說:昨天有不少小夥伴根據目前掌握的線索推理出了自己心目中的案件全貌,讚一個!你們都是名偵探。這章領略一下老刑警的問話藝術。真的要沒存稿了,明天允許我休息一天,下一章在周四。感謝在2022-05-09 18:13:14~2022-05-10 18:57: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第十章 “聊案子。”“沒問題。”時間倒轉回一刻鍾前。陸念文和許雲白一組,緩步走進了附近的居住區。這裏都是些六層的小灰樓,建成起碼20多年,遺留著上世紀的筒子樓風格,在如今看來,倒是別有一番韻味。許雲白依舊不愛說話的樣子,亦步亦趨地安靜跟在陸念文身側,眸光打量著小區裏的景象。陸念文實在不習慣這樣的沉默氣氛,於是想了個話題,開口道:“你平時運動嗎?”許雲白頓了頓,應道:“跑步算嗎?我隻要不加班,就基本每天五公裏,維持基礎的體能。”“五公裏成績怎麽樣?”陸念文問。“沒有很精準地測過,一般在30分鍾左右,隻是慢跑而已。”許雲白淡淡道。“我們警校出來的,對五公裏真的都有心理陰影。”陸念文自嘲一笑。許雲白點頭表示理解,她不是警校生,是研究生畢業後通過公務員考試考進來的。不過當年為了過公安招考的體測和體檢,以前從來不運動加上有胃病的她可是吃了不少苦頭。調理身體加培養運動習慣,進行各種功能性訓練,耗費了大半年,才有驚無險地過了體測和體檢。好在她年輕,身體各項機能都在線,若是年紀再大點,可能胃病就養不回來了,會在體測體檢中被刷掉。考公安的經曆,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她的人生,她不僅有了相對穩定的工作和作息,也養成了運動的習慣。“怎麽會想要考公安,當法醫的?而且還是報了省廳的法醫崗位。”陸念文隨口問道。省廳的法醫意味著會接觸到更凶殘可怕的案件,需要去更為艱險的現場勘查,是非常辛苦甚至凶險的工作。“這應該說是受到了家裏的影響吧。”許雲白並沒有回避什麽,陸念文問什麽,她就認真回答什麽,像是接受采訪似的:“我是醫生家庭的孩子,父母親都是醫生。不過我外公是刑警,小時候父母親都忙,顧不上我,我算是外公外婆養大的。外公對我影響很深,小時候,我在他的書房裏一坐就是一下午,他書房裏有大量的辦案手記,都是他總結的經驗教訓,比推理小說還精彩。我就想,當警察可真厲害啊,憑著智慧抽絲剝繭,抓到犯人,是一種很難形容的魅力。“但是我也很仰慕爸爸媽媽的工作,我覺得治病救人特別的好。我就問外公,我能不能既當醫生,又當警察呢?外公告訴我,有一個職業即是醫生又是警察,就是法醫。那是我第一次聽聞法醫這個職業,然後我就想著將來要當法醫。“走到現在,應該算是圓夢了。”“這麽多年想法一直沒變過?”陸念文驚歎。“嗯……其實一切都是順其自然,就是好好讀書,好好學習,走到高考這個十字路口時,想起法醫的夢想,就報考了法醫,然後考上了。我想,既然讀了法醫,就要學以致用嘛,臨近畢業的時候,我就打算報考省廳。不過,本科畢業那會兒省廳沒有崗位,我就多讀了三年碩士,總算是等到了崗位。其實,也沒有為了夢想多麽的堅持努力。”許雲白淡淡道。陸念文嘴角抽抽,洛城大學的法醫係分數線可不低。許雲白連過高考、研究生考試、公務員招考,三連皆中靶心,還說什麽“沒有多麽努力”,這簡直就是天才的發言。洛城大學的法醫,本科五年,碩士三年,許雲白從18歲到26歲都是在校園裏度過的。現在她29歲,在省廳工作了3年,在法醫這個行當裏算是剛入門檻。因為她學曆高,所以剛入警察隊伍時的警銜就是二級警司,三年後正好升了一級警司,與陸念文等同。“冒昧問一下,家裏麵沒有反對過你當法醫嗎?”陸念文好奇道。許雲白搖頭:“我家裏人都很開明,我做什麽他們都支持的。他們對我就一個要求,既然做了就要做好。”陸念文抿唇點頭,對許雲白的家庭背景管中窺豹,暗自欽佩。她早先就猜測許雲白可能是高知家庭出來的孩子,如今看來確實沒猜錯。隻是陸念文沒想到,許雲白竟然能和她說這麽多,她還以為自己這回和她聊天可能會碰一鼻子灰呢。“你……”許雲白剛要開口對陸念文說些什麽,陸念文口袋裏的手機此時震動了。她看到了張誌毅發的消息:【嫌疑犯身份已基本明了,全部集合,先到本地派出所走一趟。】“找到了!”陸念文又驚又喜地看向許雲白。許雲白一驚,忙也拿出手機查看。“走,集合去!”陸念文下意識伸手拉了一下許雲白的胳膊,突覺不對又鬆了手,略顯尷尬地改為招手。許雲白倒沒什麽反應,隻是立刻快步往小區外走去。陸念文反倒被她拋在身後,忙跑兩步追上去。走了幾步,許雲白才反應過來,回身問陸念文:“派出所在哪兒?”陸念文呆住,隨即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你不會想走過去吧,先回車邊集合,咱開車過去。”許雲白白皙的麵龐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a號和c號窨井蓋都被排除了,長寧路與載福路不允許占道經營,早間也沒有做早餐生意的。所有的早餐車都集中在二條巷之中,因為這裏麵的人氣最旺,到了大馬路上,都是匆匆的過路行人,生意立馬下降。據派出所熟悉這一帶的老警官描述,十多年前的長寧路和載福路上也沒見到過賣早點的攤子。而且,載福路c號窨井蓋的那個位置,十多年前恰好就是電機廠的正大門所在,那裏有個保安日夜看守,當年應該也是偵訊過的,顯然沒有人在那裏打開過窨井蓋。這麽一來,b號窨井蓋可以基本確定就是拋屍窨井蓋,而在這個位置的早餐車的主人劉大姐,就成為了頭一號嫌疑人。派出所的警官仔細查了一下,又打電話到附近居委會,問了問居委會的老主任,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劉湘琴,現年53歲,本省秀州市人。16年前在本地派出所辦理過暫住證,後又去了本地的街道城管部門申請了早餐車營業執照。她並不是本地的老居民,也不是電機廠的下崗職工。是16年前搬來此地謀生的。她的婚姻狀況是未婚,但是她有一個成年的女兒,名叫劉燕,今年29歲。劉湘琴應該是未婚生女,此後一直就沒有結婚。如此一來,還是查不到被害者與劉湘琴之間的關係。不得已,專案組開始借用省廳的渠道向秀州當地發出協查令,秀州當地立刻開始去走訪查找。結果來得算快的,但也一直等到了夜裏10點多,彼時專案組已經返回省廳數個小時了,大家一直集中在會議室裏等消息,沒有人主動走。劉湘琴曾與一名叫做周康盛的男子在一起同居過一段時間,並有了一個女兒。大概在1998年的年初,二人分手。劉湘琴獨自帶著女兒到洛城謀生,而周康盛則不知所蹤。周康盛不在秀州的戶籍庫之中,也從未辦理過身份證。當年他在秀州以收破爛賣破爛為生,在當地有個“破爛大王”的外號,因為收廢品收出了些名堂,竟然能開上小轎車,為人所熟悉。他還回收丟棄的身份證,有需要時就拿出來用。他是幼年時被拐到秀州的,拐來後沒多久,買他的養父就被撞死了。這個養父是個上無老下無小,討不到老婆的單身漢,他死後,周康盛至此無依無靠。周康盛在鎮子上的孤兒院裏長大,一直是孤兒院的集體戶口,在當地的小學和初中有上學的記錄,學校可能保留有他的照片,但需要時間查找。他14歲輟學,離開了孤兒院出去謀生。之後孤兒院失過一次火,檔案焚失。此後他一直未去派出所上過戶口,領過身份證。而當地疏於管理,這類人群屬於管轄盲區。他一直在秀州城裏收破爛,據說是遊手好閑,好賭好飲酒,奇怪的是沒犯過事兒,派出所對他沒有任何記錄。二十多歲時,不知怎麽就和劉湘琴好上了。劉湘琴當時是鎮上紡織廠裏的女工,和周康盛年紀相仿,也是輟學出來打工的。劉湘琴出身農村,家裏麵條件很差,姐妹六個,老七是個寶貝弟弟,她家裏排行老三,爹不疼娘不愛,為了逃婚出來做工,此後基本等於與家裏斷絕關係。因為周康盛沒有身份是黑戶,二人當時並未登記結婚,隻是同居,之後很快有了女兒。又過了幾年,到了1998年,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二人分手。周康盛也離開了秀州,再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八、九不離十了,就是她!她女兒也很有可能就是幫凶。”會議室裏,王明乾略顯激動地說道。“遺憾的是,我們現在的證據不足,要拘捕還欠火候。”李東越無奈說道。陸念文補充道:“這些都是推測,我們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完成周康盛的身份核實,首先要確認死者確實就是周康盛。秀州那邊去找周康盛可能遺留的dna了,如果找不到,我們就隻能通過人像和顱相比對來確認。其次還有個方法,就是做劉燕與周康盛之間的親子鑒定,不過得對方同意才行,不然就要報領導采取強製措施。”佟嘉華搖頭:“我看懸,就算拘留了也得放人。這麽多年過去了,有什麽證據對方都銷毀了。那蛇皮袋上麵也沒采集到指紋和生物證據,如果劉湘琴要賴,是可以賴掉的,我們多半過不了檢察院批捕這一關。”大家一陣沉默,最後還是張誌毅道了句:“咱們就不煩心這個了,看領導怎麽決定吧。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邏輯鏈條已經明晰了,劉湘琴、劉燕母女倆確實是重大嫌疑人,我想怎麽著,也得把她們請進來喝喝茶,問問情況才是,說不定就詐出來了。”這一日從早到晚累了一天,不過15年的積案查了兩天就有了重大突破,不得不說效率極高,大家其實心裏都是很高興的。得到結果後,組長張誌毅宣布明天早9點還在會議室集合,等秀州的進一步消息,然後就拍手解散。大家中午將買的雞蛋烙餅分著吃了,晚飯是在派出所裏吃的盒飯。由於破案心切,連著兩頓飯都沒吃好,這會兒肚子又餓了。李東越、佟嘉華、王明乾三人約著去吃宵夜去了,陸念文婉拒了他們的邀請。這個案子,讓陸念文感到煩心。天下沒有完美犯罪,如今找到了嫌疑人,若是因為缺乏證據讓嫌疑人逃脫法網,那她作為主辦刑警,可就太難受了。無論如何,她希望能找到證據去做實了這場犯罪。她想回去再梳理一遍犯罪過程,看看凶手有沒有可能在某些環節留下證據。離了省廳大院,她悶著頭往酒店走了幾步,忽而頓住腳步,四下裏張望了一下。看到了許雲白就走在她身後不遠處,也是要回酒店的樣子,於是駐足等待。許雲白發現了陸念文在等她,加快了腳步走到她近前。陸念文笑問:“你想吃點什麽嗎?”許雲白搖頭表示自己不餓,隨即道:“你晚上有空嗎?我想找你聊聊。”“啊?”陸念文訝然,心忽而蹦得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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