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白就在看他。“你要問他點什麽嗎?”陸念文不禁出聲問道。“啊……不用,我想他興許是附近的居民,但恐怕在這裏釣魚的時間不超出5年。因為河道整治不過是最近五年的事,之前這裏的河水髒臭,他不會在這裏釣魚。”許雲白突然對陸念文解釋了一大串話,讓陸念文吃了一驚。她還以為許雲白認生到和人交談都存在障礙,但仔細想想這也太誇張了,公務員麵試她都過了,表達能力肯定是沒問題的。“不問問怎麽知道,你跟我來。”陸念文露出笑容,向她一招手,然後自己就率先從一旁的階梯往下麵的棧道走去。許雲白一時遲疑,看著陸念文邁著一雙修長的腿靈活地下台階,還不忘往上望一眼自己,向她再度招手,她隻得隨著也一起走了下去。“老師傅,打攪一下。”走到近前時,陸念文含笑開口。那釣魚老頭抬起頭,看陸念文一個年輕俊秀的大姑娘向他走來,一時驚奇。“老師傅,問一下,您住在這附近嗎?”陸念文站定,蹲下身來問道。此時她已經將老頭身上的細節全部收入眼底,老式的軍用帆布包上別著黨徽,泛黃玻璃保溫杯裏泡著濃茶,手邊的釣魚箱子上擺著一遝報紙。袖口露出的前臂肌肉墳起,青筋明顯,手掌布滿老繭。推測:當過兵,長期從事體力勞動,也許是鋼鐵廠工人。老黨員,關注時事。“是,怎麽了?”老頭感到有些莫名,略顯警惕。“啊,我們是市政辦的,來這附近的河道調研。問您一下,這附近的環境您還滿意?”陸念文笑道。老頭一聽來勁兒了,忙道:“哎呀,政府做了好事情啊。以前這條河可是髒亂差,多虧了政府下功夫治理,我這退休老頭也能有好地方消遣了。”“這麽說您以前也經常在這附近轉?”“我在這兒都生活40年了,5年前,這條河剛修好,我就在這兒釣魚了。”“以前不釣?”“以前哪有魚啊,河水都是臭的,河邊上待不住。”老頭道。“這麽髒啊。”“那可不,你們年輕人可能沒見過,那裏麵啥玩意兒都有,聽說還有屍體出現。”“哦?屍體?”陸念文假裝驚訝,提高聲線。“對,不記得是哪一年了,很久以前了,這河麵上發現過屍體,那會兒好像鬧出來的動靜挺大的,我一直都記得這件事。”“您沒有親眼見過那屍體?”“沒……嗨,我也是聽人說。我老鄰居當時就在現場圍觀打撈屍體,他說他見過,說是一個紅白格子的蛇皮袋,裏麵看不真切。光聽著都覺得人。”陸念文沒再往下問,道了聲謝,就返身往上走。許雲白全程在旁一句話沒說,這會兒跟著陸念文上台階,她禁不住道:“你看,也沒打聽出來什麽。”“確實,他道聽途說,記憶也不準確,屍體不是在河麵上發現的,而是在出水口。不過我還是問到了一些東西,有一點參考價值。”陸念文笑道。“什麽?”許雲白好奇了。“當年這起案子保密工作沒做好,鬧出了很大的動靜,估計當時城裏人都知道這個案子了。作為屍體的發現點,這附近的老居民對這個案子印象深刻,一直都記著,甚至聊天時偶爾還會提到。”“所以?”許雲白挑眉。“所以這對凶手的心理會造成影響,凶手多半能通過全城的傳言掌握警方動向,形成心理優勢。我猜測,也許……凶手當時沒有逃到外市去,而是一直留在了市內。這對我們縮小搜查範圍有意義。不過十五年過去了,凶手現在還在不在市內很難說,至少對研判當時的案情發展有一點參考價值。”說罷,陸念文加快腳步去追前麵的大部隊。許雲白看著她的背影,似是被啟發,神色顯得若有所思。作者有話說:許雲白:這就是社牛嗎,學廢了。感謝在2022-05-05 18:52:10~2022-05-06 17:48: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第六章 這人……是屬貓的嗎?對屍體發現地的走訪很快結束,大家又拍了幾張高清照片,然後全部上車,驅車前往長寧路,去排查拋屍地的情況。長寧路、二條巷以及載福路三地,距離屍體發現地直線距離20公裏,在市內驅車40分鍾才到。所有人下車後,先是查看了一下abc三個窨井蓋。都是比較老式的窨井蓋,邊緣未被封死,用井蓋鉤子可以拉開,但是比較沉重。這附近都是老舊住宅,原本這裏有一家電機廠,附近的幾棟六層灰樓住宅都是廠裏員工的分房,裏麵的住民也都是廠裏的老熟人,算是很典型的熟人老社區。電機廠早在90年代末就關停並轉了,員工大多買斷工齡,成了下崗潮中的一部分。有一部分人下崗後賣掉廠裏分的房子搬走了,仍然有一部分人留下來,繼續在這裏謀生。這附近的私人小商鋪林立,也都是在電機廠關停後出現的。二條巷是個煙火氣很足的老巷子,內裏很多賣小吃的鋪子。時值傍晚,店鋪逐漸熱鬧起來,附近街坊鄰裏在這裏的小吃店裏買東西打包帶回家吃,更有稍遠一些的食客聞名而來,品嚐這裏的巷弄美食,大排檔、麵館、餅店、燒烤店,座無虛席。這案子查著查著,大家肚子都餓了。組長張誌毅解決大家吃飯問題的方式非常特別,他一麵與a號窨井蓋口的合家大排檔的老板聊了起來,一麵在群裏發了一句:“二人一組分散開來,到附近鋪子裏打聽消息去,順便解決晚餐。”得到命令,酈學明第一個回複:【我和組長一組。】李東越緊接著回複:【我和王明乾一組。】王明乾在後麵跟了一個ok的手勢。痕檢劉子威見男同胞都一一結對,忙搶著發道:【我和佟嘉華一組。】其實他內心深處很想和許雲白一組,但在專案組裏,他還是決定行事低調。佟嘉華倒沒意見,他似乎有別的心事,一直握著手機小聲打電話。【我和許雲白一組。】陸念文發道。陸念文看到消息稍遲了點,男同事們都紛紛結對完畢了,她於是隻能自動和許雲白一組。然後隔了片刻,許雲白的回複才姍姍來遲,隻有一個字:好。讓許雲白這個社恐去做偵訊是不可能的,陸念文隻能領銜調查。她挑了一家麵館進去,進去後啥也不問,挑個位置坐下,準備先點兩碗麵填飽肚子。“你想吃什麽澆頭?”陸念文問許雲白。“隨便。”許雲白的回答十分的“隨便”,但陸念文可不敢真的隨便給她點。於是征求意見道:“番茄雞蛋麵如何?”“嗯,好。”許雲白的回答依舊平淡無波。陸念文無肉不歡,點了個大排麵還臥了個蛋。等麵上來後,她就開始悶頭吃麵,其實她是真餓了。等她呼嚕呼嚕一碗麵幹完,一抬頭看到許雲白還在慢條斯理地吃,半碗都還沒吃完。陸念文指了指櫃台的方向,輕聲道了句:“我去了。”許雲白點頭,目送她起身去與麵館的女老板攀談。仿佛觀看到魔術一般,許雲白逐漸睜大眼睛。櫃台邊的陸念文不一會兒就與女老板二人相談甚歡,音量適中,恰好能讓許雲白聽得清晰。這人是怎麽做到的……許雲白暗自想著。“好,謝謝老板啊。”“沒事兒,以後常來啊美女。”一番客氣,陸念文結束了攀談,已經付完錢帶著發/票走到了許雲白桌邊。彼時許雲白已經吃完了,陸念文看了一下她碗裏,還剩半碗麵。陸念文心裏嘀咕:食量好小,還是不愛吃?接著她揚起笑容,向許雲白招了一下手,道:“走吧。”二人出了店鋪,站在門口的街道上,陸念文小聲解釋道:“啥也沒問出來,這老板是6年前才接手這家鋪子的,店裏員工都換了。之前的老板是她母親。可惜她母親已經過世了。”她們空手而出,一時悻悻。許雲白似乎對麵館對麵的b號窨井蓋還存有什麽執念,徑直走過去蹲下身來,出神地查看。陸念文正盤算著要不要找隔壁的那家餅店問問,見狀準備也跟著去看看。此時在斜對麵的包子鋪調查的佟嘉華看到陸念文和許雲白出來了,突然撇下了隊友劉子威,穿過巷弄湊到陸念文身旁,神秘兮兮道:“陸姐,你和我來一下。”“嗯?”陸念文挑眉。佟嘉華帶著陸念文與許雲白拉開距離,躲到了停在路邊的陸念文的車子旁,小聲道:“剛才在河邊,我看到你和那位美女法醫到下麵去找人打聽了,你們問出來什麽了嗎?”陸念文愣了一下,回道:“那老師傅是附近的老居民,他還記得當年發現屍體的事,不過他沒親眼見過,道聽途說,記憶也模糊了。我們沒問出什麽來。”佟嘉華默默點頭,沒再說話。陸念文剛要細問,冷不防身旁湊過來兩個人:“聊什麽呢?”王明乾和李東越並排走過來,李東越開口問道。陸念文還沒開口,倒是佟嘉華岔開道了句:“咱們現在查的這個案子,你們聽說過嗎?當年是不是很轟動?”王明乾和李東越麵麵相覷,李東越搖了搖頭:“洪安那邊沒什麽風聞。”“通州也是。”王明乾附和。“我們大邑那邊也沒聽說過。”佟嘉華道。“你問這個做什麽?”陸念文終於問出了自己的困惑。佟嘉華撓了一把自己的寸頭,顯出苦惱:“我之前打電話和大邑那邊相熟的老刑警聊過這個案子,他剛才打電話來,告訴我這個案子當年洛城一直到案發後一周多才給大邑發協查通知,也就是說洛城市局當年查這個案子時,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似乎確定凶手就在市內沒往外跑。“我覺得奇怪,凶手如果要拋全屍,應該是有車子的。如果有車子,那凶手跑到別的城市去躲避追查是很有可能的事。為什麽協查令來的這麽遲?當年調查是不是落進什麽誤區了?好像省廳的人都沒意識到這一點。”“你說到點子上了。”王明乾和李東越近乎異口同聲的表達了同感,看來下麵各個市局抽調上來的刑警們都對此有疑惑。哦,怪不得要避開省廳的人,隻拉著我們幾個人說。陸念文明白了佟嘉華的意圖。“這麽一來,凶手如果真的往外跑了,要查那可真是大海撈針了。”李東越眉頭緊蹙,開始頭疼。可是為什麽當年刑警們認定凶手在城內沒往外跑?其實屍體發現時,距離案發已經2天過去了,凶手如果要跑早就跑出去了。哪怕發現屍體後第一時間在各個道口、鐵路站口和機場做排查,也攔不住凶手。陸念文陷入困惑之中,她不覺得是老刑警們陷入了誤區,一定有什麽原因引導了偵查方向。可是翻遍了案情記錄,似乎並未提及。“不是當年陷入了誤區,是你們忘了當時在下大暴雨。高速路封閉了,車子都開不出去的。不僅如此,連鐵路都被淹了,火車停運了一周多才重新運營。機場同樣如此,不過洛城當時能坐飛機的人還是少數,機場也不是排查重點。”不遠處,酈學明和張誌毅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聽到他們的議論,酈學明做出了解釋。一語驚醒夢中人,所有人頓時恍然大悟。“國道、省道、縣道這些道路可不可以出去?”陸念文第一時間確認道。“上不了這些道路的,因為市內道路走不了。我查過,當時城內大麵積淹水,道路上可以開船,車子根本開不遠,很快就排氣管倒灌熄火了。凶手如果要開車出去,不會冒這個風險,躲藏是最明智的選擇。大水一周之後才緩慢退去,凶手有可能是在那之後開車離開了。”酈學明補充道。陸念文若有所思,忽感背後傳來一陣清香,她猛一回頭,才發現原來許雲白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身後,正聚精會神地聽酈學明說話。這人……是屬貓的嗎?走路完全沒聲兒的。陸念文眼角一抽,暗暗吐槽。“這麽說來,九成的可能性,這個凶手案發後大概一周之內確實一直滯留在市內沒出去啊。”佟嘉華道。“嗯,可以這麽說。所以案發後,市局做了大量的排查工作,當時的偵辦民警們記憶猶新,冒著大雨水去做排查。本以為能很快找到,可是就這麽石沉大海了。後麵再發協查通知,實際上已經意義不大了。”酈學明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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