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偵查人員都下了苦功夫,排查了大量的失蹤人員,也專門派人進入下水道偵查出了可能的流經管道,據此判斷可能的拋屍地點,最終給出了一個大致的範圍。但即便如此,範圍還是太大了,且在這個範圍之內並無匹配的失蹤人員出現,調查就此停滯了。”所有人都緊蹙眉頭,盯著張誌毅投影在白幕之上的案件電子卷宗。這份電子卷宗中的照片影像格外得多,其中有大量的下水道照片,記錄了當年的偵查員忍著髒汙在下水道內摸索屍體流經路線的艱難過程。老式相機的像素和曝光都存在一定缺憾,最開始這些一手偵查資料都是以書麵手寫和膠卷衝洗照片的形式固定下來的,連打印的文字記錄都比較少。這些書麵資料隔了幾年,等到信息化辦公普及之後,才全部錄入電子存檔。照片的清晰度不高,很多細節看不清,好在下方都配有詳細的解釋。老一輩人的工作做得很細致到位,破案心切隔著資料都能看得出來,隻是礙於當時的技術手段,確實無能為力。實際上,現在的技術手段任有不足。死者的人像比對已經做過了四次,至今不曾從信息庫中比對到對應的身份信息。大概是由於照片的清晰度,以及屍體巨人觀所造成的麵部扭曲而導致的比對失敗。刑技中心已經在盡全力從照片之中複原顱骨,然後再做顱相比對,隻是這更不靠譜,準確性會更差。“這個案子……麻煩了。”痕檢劉子威眉頭緊鎖,念叨了一句。眾人其實都有同感,這第一個案子就如此的沒頭沒尾,簡直就像個下馬威,澆滅了他們剛加入雲劍行動,摩拳擦掌的激動心情。陸念文低頭翻動自己手機上的電子卷宗,翻到了當時偵查人員鎖定的幾個拋屍地點。這幾個地點相對比較集中,都位於洛城市雙龍區,零散分部於雙龍區的中西部,地圖上標記出來的點都是下水道的窨井蓋所在位置。後來省廳將這個範圍繼續縮小,與市政給排水專家演算後,鎖定了三個重點窨井蓋。洛城整體地形北高南低,東北部多山嶺,西南部較平坦,有洛川流過。因而,洛城的雨水下水道大多也都是依照地形修建,北高南低,雨水大多都會排入附近的古護城河和現代排水網絡之中,最終流入洛川。屍體被發現的307號雨水下水道出水口就在城南,靠近洛川,且與洛川合流。而雙龍區位於洛城中靠東南的位置,整區都在307號出水口的北部,直線間隔了大概20公裏左右的距離,屍體的流動方向是符合自然規律的。這個凶手很是狡猾,而且有較強的反偵查意識。在那個年代就知道要用84消毒液擦拭屍體銷毀生物證據,知道要把受害人的衣物全部扒光,拋屍,讓警察無從判斷其身份。這又不是推理小說,到底是何許人也,犯罪之後能有這份冷靜頭腦?物檢顧成平此時發問了:“針對蛇皮袋的來源,當時有查過嗎?”“有,但是這種紅色蛇皮袋,當時販賣的地方太多了,持有的人也太多了,查不明白。”張誌毅搖頭。“蛇皮袋檢驗有沒有什麽特殊之處?”張誌毅隻能苦笑著再搖頭:“就是最普通的蛇皮袋,上麵的環境成分就是下水道的環境成分。除了屍體,沒有其他人的毛發等生物特征遺留。”“我想再看一下蛇皮袋的照片。”顧成平不死心。陸念文多看了他一眼,心想這位物檢性格很軸,不過這性格很適合幹這行。張誌毅沒說什麽,調整pdf文件,找到了蛇皮袋的照片,並將其放大到像素即將塊狀化的地步,讓顧成平仔細看。顧成平盯著看了半天,一時沒作聲。不隻是他,大家都在看。這時酈學明補充了一句:“物證現在還存在倉庫裏,不過年頭久了,很多細節保不住,當年的保存手段有限,就隻是往密封袋裏封住。”“那個白色的是什麽?”一直沒發話的法醫許雲白突然指著照片問道。“哪裏?”顧成平忙問,其餘人也湊上去仔細看。許雲白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布前,抬手去指照片上的一個白點。陸念文目光不自覺被她吸引,警服牽拉間襯出她美好的腰肢。她個子不矮,穿著製式皮鞋的狀態下目測大概在170公分左右,除去鞋跟高度3公分,身高大約是167公分。她所指的是紅白格子相間的蛇皮袋的內部粘著的一小塊白色的東西,因為曝光原因實在看不真切。真虧得許雲白能關注到這個白色的斑點。“是麵粉結塊後的殘留物。”這時,陸念文搶在剛要回答的酈學明之前率先應道。“你怎麽知道?”洪安市的李東越回頭看著陸念文,扶了一下眼鏡,驚奇問道。“報告上有寫的,在前麵第三段的中間部分。”陸念文解釋道。幾個年輕的幹警忙又去仔細翻看物證報告,確實看到了陸念文指出的部分,當年在蛇皮袋裏麵檢測出了一些麵粉的結塊。謔,這讀報告的速度和精度真是令人佩服。張誌毅、酈學明、周穎這三名省廳的老刑警暗自咋舌,這個案子的卷宗他們三人翻過好幾遍了,所以很熟悉。其餘人今天基本都是第一次接觸案件卷宗,陸念文大概是在市局裏看過此案的卷宗,所以有印象吧。但即便如此,如果不是刻意去記也不大會看到這個細節,這說明陸念文的信息搜集能力很強。許雲白抬眸望了眼陸念文,神情依舊波瀾不驚,但總感覺她似乎有些懊惱。她抿了下唇,然後問道:“為什麽蛇皮袋裏會有麵粉殘留,當時負責的偵查員有沒有給出解釋?”周穎搖頭回答道:“這是不明線索之一,隻能判斷死者在被裝入蛇皮袋的過程中,凶手不慎將麵粉也帶入了其中。”“死者臨死前還在大吃大喝,被裝入蛇皮袋後還帶入了麵粉……這是否說明他被害前後所處的環境有可能是廚房?”痕檢劉子威道。張誌毅道:“有這個可能,當時的幹警們也都想到了,所以排查了幾個拋屍地點窨井蓋附近的餐館、小吃鋪子,但一無所獲。沒有人見過或認識死者。這個死者的生活圈子似乎完全不在幾個拋屍地點的附近。而且,也不能說死者就是在餐館後廚裏被害的,也有可能是在家庭餐廚之中被害,這根本是無法確定的事。”眾人頓時陷入沉默。顧成平道:“物證現在就剩下一個蛇皮袋子在保管,屍體……恐怕已經火化了吧。”“嗯。”組長張誌毅點頭,下意識看了一眼許雲白,眸中略有些歉意。這第一個案子就沒有屍體,對法醫來說束手束腳,隻能從前輩的驗屍結果裏尋找蛛絲馬跡了。已經出現巨人觀的屍體無法冷凍存放十五年,因而被害人的屍體在法醫做完解剖,固定完所有解剖證據後,走了一下公告認領的流程,就火化了。“您說該怎麽查,組長?我們聽你的。”王明乾身高體壯,性格耿直,有話直說。他身側寡言少語的佟嘉華也跟著點頭。“遇到困難的萬金油辦法就是重跑現場。雖然過了十五年,整個城市天翻地覆,但我們坐在會議室裏看卷宗也破不了案。我們先重走一遍當年的偵查過程,看看有什麽遺漏的地方。”說完他看了一下手表,道:“快中午了,大家先去餐廳吃午飯,休息一下。然後換便衣,我們下午集合,跑現場。”“好。”所有人應道。作者有話說:開文第三章 。求收藏,求評論,求霸王票鼓勵,非常感謝大家的支持!下一章會在本周四。第四章 啊……原來是社恐啊……考慮到戰線恐怕會拉很長,省廳給雲劍行動的三個專案組準備了臨時辦公室,桌椅電腦都配齊了。除此之外,連行軍床和更衣櫃都準備好了。其實外市抽調來的幹警們就住在省廳附近的酒店裏,就連本市家住得較遠的也有房間,步行不過五分鍾。這行軍床……陸念文嘴角抽了抽,心想大概是得往死裏加班了。陸念文車子裏常備著一套備用衣物,中午匆匆在省廳的餐廳吃過飯,她就往停車場走,打算去車上取衣服。外頭天空陰沉沉的,寒風凜冽。她縮著脖子穿過省廳大院十分寬敞的停車場,剛走到自家車旁,就聽到“砰”的關車門的聲響。她扭頭一看,發現自己車旁停了一輛白色的豐田普拉多,車側走過來一人,似乎是剛關上車門,正是許雲白。她多半也是來車上換便服的,一身雪山藍的迷彩衝鋒衣加厚實的牛仔褲,踏了一雙軍用皮靴,瞧上去像是要去登山。陸念文有些愕然,沒想到這位大美人便衣風格這麽硬核,而且開的車也非常的硬核。她剛要開口打招呼,許雲白率先向她點了點頭,依舊一張麵無表情的臉龐,但神色是溫和的。點頭後,她就往省廳大樓行去,把她一人丟在原地。陸念文湧到嗓子眼的話愣是沒說出來,隻能尷尬地回身開車門。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陸念文性格開朗,是個樂觀主義者。隻是父親過世後這些年,她性格之中多了不少激進的成分。身邊朋友也大多和她一樣開朗,長這麽大還真沒接觸過類似許雲白這種性格的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相處了。她進了車裏換衣服的間隙,微信電話打進來了,是孫雅盛的電話。陸念文感到奇怪,平時她和孫雅盛基本上不會在對方工作的時間互相打電話,這會兒來電話是有什麽事兒嗎?一邊套風衣外套,她一邊接了電話:“喂?咋了?”“念念,你今天回家嗎?”孫雅盛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嘈雜,像是在大馬路上。“看情況,有可能回不去。”陸念文道,“有什麽事兒嗎?”“沒事兒,我今晚可能會比較晚回去,和你說一聲。”“你今天白班吧,怎麽,要加班了嗎?”“也不是,遇上個朋友,我晚上有個局。”孫雅盛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複雜,暗含著猶疑、擔憂和不安。“你哪個朋友,我不知道?”陸念文挑眉。她和孫雅盛的朋友幾乎都有交集,聽孫雅盛的口氣……似乎事情有些不對勁。“你該不會遇上……趙朗那個家夥了吧。”陸念文蹙眉,聲線壓低。“啊……我就知道瞞不過你。”孫雅盛尷尬地笑。“你少來,突然給我打微信,吞吞吐吐的,不就是要告訴我這事兒嘛。怎麽回事,細細說來。”陸念文逼問道。趙朗是孫雅盛的前男友,二人是在朋友聚會上認識的。起初因為趙朗外表英俊,孫雅盛這個顏性戀對他一見鍾情。可惜談了一年,性格不合而分手。孫雅盛其實是個性格超好的大女孩,任何人都能處得很好。但奈何這個趙朗陰晴不定,疑神疑鬼的,占有欲也極強,實在讓人受不了。分手後,他還來求孫雅盛複合,求了兩次未果。陸念文打從一開始對趙朗就印象不佳,也沒給過他好臉色。大概是因為知道有陸念文這個刑警在孫雅盛身邊,趙朗也不敢繼續糾纏,二人總算是斷了聯係。“就是……趙朗今兒開車出了碰擦,他主責,然後就想到我了,打電話給我求助。事兒恰好就發生在我管段,我人也在附近巡邏,所以我就過去了。你說我能怎麽辦,隻能公事公辦啊。而且他……他碰車的那個對象,人家是大學教授,特別理性、特別有魅力的一位高知女性,要我在她麵前徇私枉法包庇趙朗,我做不到啊!”“你也不該做。”陸念文冷哼了一聲,“然後呢?”“就……趙朗找我似乎動機不純啊,他倒也沒想賴了這場事故責任,我到場後他就爽快認了。反倒想請我和那位美女教授今晚吃飯。你說……我該不該去啊?”孫雅盛很是糾結地問道。“你不是已經答應了嗎?還來問我?”陸念文沒好氣道。“哎呀念念……我當時沒答應得那麽死,現在找借口拒絕還來得及,你幫我分析一下嘛。”孫雅盛禁不住撒起嬌來。“他為什麽邀請你和那位教授一起吃飯?好怪啊……”陸念文轉而問道。“就是啊,好怪。但是那教授居然答應了,而且似乎也希望我在場似的。所以我也不好一下子就拒絕了,我感覺他們倆似乎也是認識的,但不是很熟的那種。大概是照麵之後互相交換了聯係方式,才知道對方的身份。”孫雅盛道。陸念文聽孫雅盛說過,趙朗是一家大型網絡技術公司的主管,但是似乎和大學教授不沾邊。“出事兒地點在哪兒?”陸念文問道。“賓州路,靠近大發百貨的那個路口。”“咦?這地方不是很靠近咱家嗎?也很靠近洛城大學。”“是的,那位女教授就是洛城大學的教授,她正在上班路上,結果出了事故。”孫雅盛道。陸念文沉吟了片刻,道:“我看你還是去,看看趙朗搞什麽鬼,知己知彼心裏才不慌。你最好拉著那個教授,和她結成統一戰線。我盡量到時候去接應你們,有事兒你就電話搖我。”“好,我知道了。”“機靈著點啊,記得有事兒給我打電話。”“好!謝啦念念,打擾你了。你今天第一天怎麽樣?”“不怎麽樣,第一個案子就是疑難雜症,無從查起,頭疼。下午要去出外勤,重走之前的偵查路徑。”“哈哈,你加油啊。唉,昨晚我們猜的,那個女法醫……”“哦,真被你說中了,和我一個組。”“媽呀!你加油啊念念,一輩子的因緣都在這兒了!”孫雅盛又驚又喜。“你快閉嘴吧你,人家高冷著呢,我都沒法近身。”陸念文撓頭。“高冷……哦,我懂了。你對人家確實有意思啊,還想近身?”“呸,才不是。這才第一天認識,別瞎說些有的沒的。我說了,我不會在警隊裏找對象的。不然上班查案子下班談案子,我還要不要活了。”“哈哈哈,你個熱血直腸子碰上個高冷冰山,有意思……”對麵根本不理會她說什麽,已經在腦內組cp了。“不和你瞎扯了,掛了。”陸念文有些惱火,也不管孫雅盛在電話那頭哇哇叫“你給我拍張照讓我看看她長啥樣!”,她就掐斷了微信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