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很厭惡這樣的南宮族?是的啊。她很厭惡這樣盤根錯節、因為顧忌那些族人背後的大能而不能按照族規辦事、隻有利益和實力,而無半點原則的南宮族。她也不是現在才開始厭惡,而是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了。從娘親死於雪地卻無人在意、副族主謀她血脈,她的所謂親族卻都漠然置之以前,從知道世界是什麽模樣時開始。她不喜歡她所在的南宮族,甚至是打骨子裏厭惡。容夙還在問她:“既然厭惡南宮族,那怎麽還要當南宮族的少主?”南宮焰就笑了一聲,聲音堅定無比:“是,我是厭惡南宮族,很厭惡很厭惡,但我一定要成為南宮族的少主。”容夙一怔,滿目不解。南宮焰就看她一眼,聲音輕了很多,說道:“容夙,娘親以前跟我說過,厭惡什麽,就去改變什麽,不要隻是厭惡。修士修行是逆天而行,人也一樣。”容夙不由一震,再說不出什麽,隻是目不轉睛看著眼前的南宮焰,半晌無法回神。南宮焰卻像是打開什麽心結似的,向前踏出一步,聲音有些感懷:“你一開始見到我時很厭惡我,其實你厭惡的不僅僅是我,而是所有世族和所謂的世族子弟,對麽?”容夙沒有回答。南宮焰就繼續道:“其實厭惡也沒有什麽的,因為厭惡我們這些世族和世族子弟的修士本來就有很多。”她都知道的。很多宗門弟子和散修都是厭惡世族子弟的。他們厭惡世族子弟,世族子弟也看不起宗門弟子自命清高,對散修出身卑微、天賦一般不屑一顧。“世族內勢力盤根錯節、動一個就得動一堆、利益至上、以勢壓人,隻講修為高低、地位貴賤,而沒有半點原則。”“世人眼裏的世族位於世界頂端,占據了修行界大半修行資源,卻高高在上、傲慢囂張、視人命如草芥。”“連修行界最沒有常識的底層散修都知道,世族出行,能避就避,不然隨時會丟了性命,而且沒有誰敢說什麽。”南宮焰說著,聲音驟然重了很多:“但在很多年以前,世族不是這樣的。”她曾在南宮族藏書閣第九重堆灰的地麵上撿到一部古書。那上麵說,很多很多年前,魔獸肆虐於天地,人族奮起反抗、鎮壓魔獸。後來貢獻最大的那些修士就建立了世族,秉承護持弱小的原則而傳承著。所以真正的世族應該是護持弱小,堪當人族屏障的,有原則有底線,也規矩森嚴、無法逾越的。“我不喜歡這樣的南宮族。”“所以我更要成為南宮族的少主,掌控南宮族的勢力,再一步一步坐上族主之位,成為南宮族內地位最高、說一不二的人。”“本小姐要將南宮族打造成所喜歡、所想要的模樣,到時候任誰反對都沒用,本小姐要建立一個擔得起世族二字的南宮族。”她現在是南宮族大小姐,能利用南宮族的勢力和資源。所以她會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東西繼續向上走,變強大,直到站得最高,徹底掌控南宮族。然後,她才能改變南宮族。南宮焰說。她眼神裏融著日光,也燃燒著熾烈的火焰。容夙的眼神就變了很多,像是難以置信,又像怦然心動。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南宮焰,也似乎是第一次聽到這些話。真正的世族。那是什麽呢?她不知道。她隻知道世族二字是貶義的、厭惡的、許多修士所驚懼忌憚的。她看著南宮焰,迎著她此刻似乎攬盡光芒的眼神,許久都沒有說話。南宮焰卻聲音輕輕,繼續說道:“容夙,這些話我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因為她心裏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是不是很荒謬,是不是隻是一個笑話。“但我隻是在想,如果南宮族能好一些,或許娘親當年就不用死。”她也不用一路走來如此艱辛。那日雪地裏看著娘親的屍體,黑夜漫漫裏遙望天明的無望裏,小小的南宮焰抬頭看天空,心裏就生出那樣一個石破天驚的目標。她要當上南宮族的少主,再成為南宮族族主。不僅僅是因為手刃仇人,還因為她娘親的話。後來見到的多了,知道的深了,南宮焰內心深處就多出一個誰也不知道、她也不會跟誰說的想法。她本來是覺得以後都不會和誰說的。但此時看著眼前的容夙,就很想說一說。於是南宮焰道:“我曾遙想過,如果能做到的話,除了那些,我還想為世族正名。”這應該就是她娘親說的,改變所厭惡的。容夙心裏不由一震。她認真看著麵前的南宮焰。她垂著眉眼,看不出心裏是什麽情緒,雖然衣裳華麗,卻有一股不知前路如何的迷茫感。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成為南宮族的少主和族主,以及怎麽做那些事,能不能做到。甚至那是說出來不知道會被多少人恥笑、不屑一顧的,和所謂世族處於對立麵的。容夙就伸手搭住南宮焰的肩膀,聲音輕輕,卻很堅定:“南宮焰,你一定會成為南宮族的族主的。”她頓了頓,繼續道:“也一定會得償所願的。”得償所願。南宮焰就笑了一聲,丟開那些洶湧的情緒和遙遠到似乎無法觸碰的目標,說道:“我的願望也不隻那一個。”還有眼前的容夙。她就打算說當時在星月居內沒來得及說出來的話。畢竟見過雲族老後,她就接手了對族人的調查任務,現在才剛忙完,根本就沒有時間回星月居見容夙。結果容夙倒送上門來了。“容夙”南宮焰剛說兩個字,就有一道熟悉的南宮衛的聲音響起,甚至內容還跟那日差不多:“大小姐,雲族老請您即刻前去商量和姚族有關的事情。”南宮焰眉宇間就掠過一絲不耐煩,她早就明確拒絕,還有什麽好說的?但那南宮衛不是星月殿的人,而是效忠雲族老的,催促得很急。南宮焰無奈,隻能對容夙道:“你回星月居,我很快就會回去見你的。”容夙垂眸低聲應了,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裏情緒一陣沉悶,不僅僅是因為姚族,還因為對南宮焰剛才說的話的震撼。改變所厭惡的。是很宏大的一個目標。至少她無法做到。但南宮焰顯然是很想當南宮族族主的。如此,她該怎麽辦呢?容夙歎了一聲,整個人心神不寧的,眼前一會是火光衝天、煙花爆裂裏的漫天鮮血,一會是南宮焰灼灼如日月,盛滿光輝的眼睛。然後她失魂落魄般往星月居走。路上聽到不是效忠星月殿的南宮衛正跟同伴聊著八卦。容夙不想聽,但那些南宮衛的聲音卻一直在她耳旁喋喋不休。於是她聽到了很多關於姚族少主姚昊蒼的消息。其實哪怕他們不說,她也早就知道的。姚昊蒼,雷州第一世族姚族少主,今年三十七歲,比容夙大了十歲。修劍道,一道雷霆劍法驚豔九州,是修行界人盡皆知的劍道天才,也是最有希望修到至真境,觸碰道境巔峰的修士。隻是南宮衛說的卻是姚昊蒼的近況。說他外出曆練歸來,得到一柄八階利劍,是以雷霆之力淬煉的,正合乎他的劍道和劍法。說他修為突破到踏霄境八重,打算從九幽山海境回來後就衝擊登天境。總之那位姚族大小姐是無法撼動他地位的。姚族未來的族主一定是他。而姚族作為雷州第一族,和南宮族不相上下。如果他真要和大小姐聯姻,而且大小姐還同意,那麽大小姐就是板上釘釘的少主,也就是未來的南宮族族主。那些南宮衛說著都很興奮。畢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自然也希望南宮族一直往上走。而且他們也不是上煌宮的南宮衛。誰當少主都沒影響,隻要能帶來利益就行。容夙就越加苦澀。南宮焰很想當族主,那麽答應姚族的要求是很正常的。就算不答應她也能成為少主,但那需要很長時間。來南宮族這麽久,她知道南宮煌不是省油的燈,也一直和南宮焰勢均力敵。所以南宮焰剛才那麽說,是不是也是對她的一種解釋呢?容夙想到這裏,幾乎無法呼吸。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星月居的,也沒聽到紫田驚訝的聲音,隻輕飄飄如影子般飄進屬於南宮焰的屋子,看到藏在角落裏的十幾壺酒。她眸光就深了深,手一揮,十幾壺酒都到了她懷裏。然後她飄魂般出了星月居,走著走著就看到了一座熟悉的亭子,觀瀾亭。容夙就走了進去,把酒擱在石桌上,自己隨意坐著,拿了壺酒就往嘴裏倒。她沒來由想到很久以前南宮焰說過的話:酒能忘憂忘愁。她現在已經知道南宮焰是怎麽成為大小姐的,那麽在她步步艱難往上爬的那些時間裏,她也是這麽忘憂完愁的嗎?容夙想著,直接把酒全倒進嘴裏,砸吧砸吧嘴,有些不解。因為味道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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