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十指間那股疼痛讓她控製不住地低哼幾聲,來證明她並不是不會說話。紫衣女子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心裏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重視和驚駭。她想,她應該是被這個來自正陽宗外門的小修士擺了一道。顯得不像她在用刑,倒像容夙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反過來一步一步牽著她走。事情變得很難搞。她和小姐,都太小看此人了。第17章 南明峰,輝煌壯觀的宮殿內。依然是那個華麗精美的寬座,依然是一襲華貴衣裳的南宮焰,隻是此時她的姿勢比先前在仆從麵前還要端莊嚴肅,兩側立著的仆從也越加恭謹。她的麵前擺著一張鑲金嵌玉、溫潤而有彩光環繞的青玉案,下首兩張太師椅上正坐著兩個人。一人白發白須,穿一件粗麻布做成的衣衫,全身上下沒有一樣飾物,坐在遍地高雅擺設的宮殿裏格格不入,但他偏偏坐在最前麵。後麵那人則穿一襲繡有華麗暗紋、左肩散布著幾顆星辰的錦製白衣,麵容清麗、眉眼含雪。女子的五官雖比不上主座的南宮焰精致無雙,但那股氣質卻如天山上無法融化的雪水,和南宮焰各有千秋。“陳副宗主,烈陽地窟有變,貴宗是否該給本小姐一個解釋?”南宮焰坐直了身體,眉微蹙,啟唇時麵上表情漫不經心,隻是聲音裏含著一股明顯的不悅。白發白須的老者抬頭看向南宮焰,麵上神情自若,但渾濁的眼睛裏多出一絲肉眼可見的歉意:“烈陽地窟的事,是正陽宗的不是。”“我們實在不知正陽鑒會在最關鍵的時候出意外,由此導致南宮小姐的朱雀半陽血陣中斷,朱雀真火不能順利匯入鳳凰圖刻裏。”“老朽和整座正陽宗,在這裏鄭重向南宮小姐賠不是。”他說著,緩緩站起身,向著南宮焰的方向施了一禮,神情嚴肅鄭重。那白衣女子見狀,忙也起身,同樣鄭重向南宮焰施禮。一個是正陽宗的副宗主,主掌正陽宗對外的一切往來;一個是正陽宗的真傳弟子,重點扶持的天才,一宗的臉麵和未來。現在就站在她麵前彎腰作揖,一臉嚴肅鄭重、態度誠懇……南宮焰半點沒動容,她甚至唇角上揚,笑容浮現在臉上,涼意刺骨到似乎能凍結一切,聲音也很冷:“兩條六階以上的靈脈,三萬六階靈植,並一座五階礦山、一百座四階靈藥園,還有三百部五階以上的武技功法、幻陣參悟道法一部,還有許多相贈的小東西,隻是換你陳副宗主一聲賠不是?”“您老人家是看我南宮焰年紀輕不懂事,覺得好欺負是麽?”南宮焰右手輕抬,身後多出一道黑影。陳副宗主瞬間一驚,因為這黑影的修為在他之上。但黑影顯然不是先前跟在南宮焰旁邊的程老。也就是說除卻那程老外,南宮焰身邊還有這樣一尊強者護衛著,她在南宮族的地位遠比他想象的隻高不低。“陳副宗主想不想跟本小姐打個賭?”南宮焰手再一招,黑影悄無聲息消失不見了,正如他出現得無聲無息。陳副宗主一驚,下意識接了南宮焰的話:“什麽賭?”接完後他才覺有些不妙,不管南宮焰說什麽,總之都不會如他和正陽宗的願就是了。他應該不理會南宮焰的。他後悔不已。果然,南宮焰揚了揚唇,再次笑了。這次的笑容不同於先前的刺骨嘲諷,而是含著一種戲謔和玩味:“賭本小姐一聲令下,南宮族會不會為了本小姐,傾盡全力攻上正陽宗?”“賭本小姐在南宮族的地位,值不值得你們用整座正陽宗來抵擋。”她說完後,卸了那副端莊嚴肅的架子,懶洋洋向後一靠,再一招手。有仆從端著用上好玉石雕琢而成的墨綠玉晶杯走了過來,杯裏盛著甘冽醇厚的酒液。南宮焰半倚著寬座,沒有伸手去接過那杯酒液,而是微微仰頭。那仆從瞬間會意,舉著玉晶杯小心翼翼湊了過去,服侍著南宮焰飲了一口。女子的頸因仰起飲酒的緣故展露了出來,冷白如透著光的一截,說不出的優雅魅惑。但殿中人誰都沒有欣賞到,服侍左右的仆從是因為不敢,白衣女子是因為走神,白發白須的老者陳副宗主則是因為沒心情。南宮焰都這樣說了,說完以後還能擺出這樣的姿態,足以證明她的自信和底氣。南宮族是青州第一族。青州那麽多世族,就算再不甘心,還是被南宮族壓得死死的。但正陽宗不是,正陽宗和無極宮、星辰殿、藏劍閣那些宗派是明爭暗鬥,誰也不服誰。他怎麽敢拿正陽宗的存亡去賭南宮焰在南宮族的地位到底重不重要呢?陳副宗主苦笑一聲,看向南宮焰,眼神灰暗了不少:“南宮小姐想要如何?”“正陽鑒。”南宮焰坐直了,“將正陽鑒送來南明峰,直到我成功融合鳳凰血脈。”“還有,我在南明峰的日子,正陽宗要傾盡所有配合我行事。我的命令,隻要是正陽宗的弟子,誰都不能違抗。”陳副宗主皺眉,這要求顯然不簡單。後麵那一點,南宮焰說得很模糊,要是答應了或許會有些正陽宗無法預料的後果。但南宮焰畢竟是南宮族大小姐,世族該守的規則秩序想來她還是會顧及的,真要答應也不是不行。真正重要的是前麵那一條。當初南宮焰來到正陽宗,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借用正陽鑒。隻是正陽鑒太過重要,又關乎正陽宗的立宗根本,最後再三商量,才改成了後麵的方法。以正陽鑒為陣基,再選擇烈陽地窟,以數萬外門弟子的血做牽引,由那位程老布下朱雀半陽血陣,將正陽鑒內殘留的一部分朱雀真火匯入鳳凰圖刻,幫助南宮焰融合體內的鳳凰血脈。隻是誰也沒想到正陽鑒會在最關鍵的時候出意外,導致南宮焰不但無法順利融合鳳凰血脈,還受到血脈暴動的反噬。聽說還出了些大問題,才命那位程老不惜離開正陽宗,回族去查什麽東西。“南宮小姐,後麵一點老朽現在就能答應你。隻是正陽鑒畢竟事關正陽宗存亡,老朽一人無法做主,還需要與宗主和主峰執事、核心長老商量,才能給南宮小姐答複。”“事關正陽宗存亡,你們要商量很正常。”南宮焰頗認同地點了點頭。陳副宗主一喜,心說到底才二十歲,還是年輕了些,然後就看到南宮焰抬眸看來了,似乎能夠一眼看進他心裏,看穿他心裏所有的打算。“本小姐也不是那麽不通情達理。”南宮焰拿起青玉案上的玉晶杯一飲而盡,慢慢開口了,“三天。”“陳副宗主,本小姐隻能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如果本小姐見不到正陽鑒”她笑了一聲,聲音輕鬆歡快:“就隻能向您和正陽宗賠聲不是了。”陳副宗主僵住了。他當然知道南宮焰口中的賠聲不是和他的賠不是完全不一樣。世族的規矩一向是先禮後兵。所謂先禮後兵,就是打你殺你前,會先通知你一聲。他眼裏的神情越灰暗了,聲音低了很多:“老朽會盡全力說服宗主的。”說完後,他像是無地自容,轉身就打算離開了。南宮焰叫住了他,“我自然是相信陳副宗主的。”“但您雖然答應了後麵一條,畢竟空口無憑。如果陳副宗主不在意,晚輩不才,希望陳宗主能再立個天地誓約。”陳副宗主抬起的腳頓在了那裏。他緩緩回頭,看見南宮焰笑容璀璨,一點看不出脅迫的意思,隻是那道修為比他高的黑影再次出現了。“做個保證,彼此才能心安,陳宗主說呢?”南宮焰的聲音裏含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陳副宗主的眼神變了變,最後還是一抬手,對著朗朗晴天立了個天地誓約,然後從懷裏摸出一枚天藍色、圓月形狀的玉佩遞給南宮焰。旁邊自有懂事的仆從上前一步,恭敬地從陳副宗主手裏接過玉佩,放到了南宮焰麵前的青玉案上。南宮焰看了一眼圓月玉佩,臉上笑容真切了很多,甚至還有心情朝陳副宗主揚揚手:“陳宗主慢走。”陳副宗主心情複雜。從陳副宗主到陳宗主,一字之差,能看出的是南宮焰的心機城府和進退自如。才二十歲,修為高天賦卓絕還懷具鳳凰血脈就算了,怎麽這禦下之術、揣度人心也如此老道精通呢?南宮一族有這樣的大小姐,以後又怎麽會止步於青州第一呢?他長歎一聲,轉而想到了正陽宗。正陽宗現任宗主自然是極出色的,奈何心中有情結難解,修為遲遲無法踏出那一步。而正陽宗年輕弟子裏,那位少宗主實在讓人難以信服,十大真傳弟子裏雖然有出彩的,但不是誌不在此,就是好勝心太強。他的思緒於是從內門轉到了外門,外門弟子裏隻有兩人他有印象。一人是顧劍安,少年的劍道和劍法都極出色,心性也堅韌不拔。所以他才會時時關注,盡力護他性命,隻是顧劍安的修為太低,成長起來需要太長時間。還有一人是容夙。容夙。他不禁又歎了一聲。容夙的天賦看著比不上顧劍安,但她的刀卻無人能比,像是因殺戮而生的。隻是此人戾氣太重,心性也不行,太陰沉黑暗,和正陽宗至剛至烈的道意是相衝突的。而且外門大比結束後,他並沒有看到容夙,後來才知道容夙被南宮焰的人帶走了。南宮焰。老者想著,不禁回頭看了南宮焰一眼,女子端坐在那方華麗的玉座上,正低頭看著麵前的一堆玉簡,一副不欲旁人打擾的模樣。他搖搖頭,抬腳踏出了南明大殿的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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