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遼留在天津工作,在當地娶了媳婦,今天坐高鐵來參加聚會。以前賀然的跟班兒此時變成老婆的跟班兒,拿著手機給鬱謀翻之前自己婚禮現場的照片,傳授經驗。


    不管大家認不認識彼此,但大家都認識鬱謀,都很好奇曾經叱吒風雲的學神如今在哪裏高就,薪資幾何。


    鬱謀放下傅遼的手機,說談不上高就,目前在高能所當個研究員。


    席間一瞬間鴉雀無聲,有幾個人臉上交換表情,研究……員?


    鬱謀不以為意,繼續去看傅遼的照片。一旁的施斐不樂意了,替準姐夫說話:“我給各位科普一下啊,高能所屬中科院,中科院的研究員職稱相當於大學的副教授。待遇不用你們操心。再說了,那是科學家,做出成果來那是閱兵時能被請去長安街的人。咱們這些和人能比麽……我提議,大家敬咱國默默無名的科學家!”


    女生那邊施念、許沐子在和小許聊天。小許完全是被拉來等下當代駕的。


    “你倆 19 年畢業,所以你和我弟是一屆的嗎?” 施念問。


    “不是呢,我 15 年大一,胖胖哥 14 年大一。”


    “算算看,你比我們要小 5 歲,可你叫他胖胖哥我聽著好不習慣呀。” 施念和許沐子對著這個稱呼已經樂好久了,每次小許一提她倆就要笑。


    “姐、許大個兒你們笑點真的好低啊,這有什麽好笑的啊。” 施斐瘦了一些,來了隻喝茶,說不喝酒也不喝飲料,熱量太高,盯著一盤海帶絲好久,最後也沒去夾。


    “你們兩個是怎麽認識的啊?” 施念問小許。


    “當時有一門課班裏除了我倆以外全是外國人。那個課太冷門基本沒人選,我選是為了多修學分早點畢業,felix 選是因為其他的課他都通過不了,聽說這門課老師會給 sample test(樣卷)。然後我倆就認識了。” 小許特意改口,直接叫施斐英文名 felix。結果施念和許沐子笑的更開心。


    “然後呢?” 許沐子問。


    小許有點不好意思:“然後就是……哎我和你們說實話,我家其實是留學階層裏最沒錢的那種。我爸當初咬牙給我送出來,隻給我了半年的生活費學費,他想讓我找留學圈裏的有錢人傍上。你們別驚訝,其實這種還挺多的,家裏女孩兒長的還可以,於是就哪個學校有錢人多往哪裏送。我家就是這樣的。”


    “但是我不願意。我當時國內有個男朋友,感情很穩定的。然後我就想打工賺學費生活費,可是學生簽證對打工限製很多。胖胖哥說,他學習實在太差了,基礎全無,沒有 tutor 願意輔導他。而我呢,學習成績還可以,就是缺錢,太窮了,地下室都快住不起了。他就說,要不咱倆互利互惠吧,你當我的小老師,費點勁,輔導我功課,幫助我順利畢業;我呢,給你出學費生活費。我倆就這麽熟起來的。”


    施念說:“我一開始還以為你和我弟是男女朋友關係。” 許沐子驚訝:“哎?難道不是嗎?我也一直以為是!”


    小許連忙擺手:“不是不是真不是。我一直有男朋友的!我男朋友警校畢業,常年在外麵出任務……具體我不能說,他也不能告訴我。反正我們從高一開始談,現在都九年了,特別穩定!”


    施念喝橙汁,笑眯眯看著這個比他們小五歲的姑娘,說:“真好啊,真好~你一直就和他談嗎?”


    小許點頭:“是啊,我們是彼此的初戀~我隻談過這一個!以後他退伍回來我們是要結婚的!”


    施念跟著猛點頭:“我也隻談了一個!”


    她和鬱謀中間隔著小許,隔著施斐。越過這兩顆人頭,鬱謀看了施念一眼,施念沒注意他的目光。男人喝了口酒,悶悶地想,“也隻”?


    ……


    賀然和喬躍洲把大哥夾中間兒,對著鏡頭展示職業微笑。賀然有點不爽,這大哥太不上道了,竟然把兩個字的內個內個放到三個字的後麵,一生要強的他咽不下這口氣,他怎麽能排老喬的後邊兒?


    經曆球場失意,情場失意,連名字都要排人後麵兒。於是就,笑不太出來。


    這時,麵前的包廂門打開,裏麵吵吵嚷嚷的聲音也跟著擁出來。


    施念探出頭,四處望,看見賀然說了句:“你們來了呀,還怕你們找不到!就差你們了!快快快!”


    賀然看見施念,她今天一身長長的碎花裙。他最欣賞不了女生穿碎花了,看這裙子也普普通通,但是穿她身上突然就顯得很好看。


    好看管屁用,馬上是別家的媳婦兒了。他徹底沒戲。


    想到這兒,心裏帶了幾分酸澀,賀然麵上卻控製不住地對著施念開始咧嘴傻笑,這時照相的開閃光燈哢嚓一聲,把他那一口大白牙照的鋥亮。


    大哥看著手機誇賀然:喬然是吧?我想起來了。你本人比電視上帥!


    賀然的臉又垮下去,他大爺的。


    ……


    文斯斯趕不回來,許沐子特地給她打視頻,舉著手機轉一圈認人。認到賀然,賀然正喝悶酒,電話裏文斯斯笑著說:“呦,我們籃球巨星剛去泥地裏滾過是麽?臉上黑的都能燒柴了。”


    視頻掛掉,賀然把一杯啤酒悶進去,讓人倒上白酒,越過人頭去拍鬱謀的肩膀,“來,我來敬柴。” 沒表情,也沒語氣,酒杯懟人臉上就要喝。


    一旁喬躍洲說著:“哎你等等。” 然後掏出手機搜:運動員可以喝白酒麽?啤酒他知道沒事,白酒不清楚,得搜搜。


    那邊正搜著,這邊鬱謀也把杯裏的酒換成白的,斟滿,穩穩當當舉起來去碰:“柴沒什麽好敬的。敬點別的。”


    賀然挑眉:“那你說敬什麽?”


    鬱謀想了下:“要敬就敬掛了球鞋的樹枝,敬 2008 年冬天的雪仗,敬好人家大浴場,敬晃過上帝的艾弗森。”


    本來想挑事兒,這幾句話直接把賀然說到眼眶泛紅,他默了片刻,補上兩句:“得。還要敬 love 和 miss。敬這麽多,就要喝這麽多,一杯沒誠意,五杯才算數。”


    鬱謀點頭:“好啊。”


    一旁的傅遼也趕緊舉杯,拉著一旁喝茶的施斐說:“等等等,別你倆喝啊,把我倆忘了。”


    ……


    幾個男的都不勝酒量。要互相搭著肩膀才能站直。


    燒烤店門口,不喝酒的施斐還有喬躍洲一一安排出租送人回去。傅遼打著酒嗝兒,嗝裏冒酸氣,說他今晚借住賀然那裏。喬躍洲說成,那你一會兒坐我車,要吐你先去吐,別吐我車上。


    燒烤店旁邊有家小賣部,施念進去買了蜂蜜,出來看見賀然和鬱謀站在小賣部門口勾肩搭背。


    倆男的臉頰緋紅,彼此攙扶著,直勾勾地看著大猩猩音樂搖搖車。


    賀然大著舌頭說:“你倆決定回去領證啊?”


    鬱謀醉了說話倒還清晰,隻是聲音飄飄的,柔得不行,還全是語氣詞:“是呐。是啊。是呀。”


    “什麽時候啊?”


    “我出京要提交申請,要所裏批準,念念最近也忙,忙過這一陣兒再說呢。等九月中旬吧。”


    “我開車送你們。我也好久沒回去了。” 賀然指著麵前的猩猩搖搖車說:“我去年剛買的,奧迪,你沒見過吧,貼了膜的,電光藍。”


    鬱謀搖頭,乖的像個小學生:“沒見過。”


    說著,賀然就非要拉著鬱謀往搖搖車裏坐,熱情洋溢。


    鬱謀擺手推辭,說車是好車,但不用麻煩。


    賀然不幹了,扭著他膀子也要把他往裏塞。


    兩個男人窩在搖搖車裏一麵較著勁一麵嘴上客氣,互誇互捧,手上卻使勁捶彼此的胸膛,幾乎要把剛喝進去的酒全捶出來。


    賀然把著假方向盤,看見施念在旁邊,揚聲道:“施念,我讓鬱謀坐坐我新車,你也來,一起來!後座兒寬敞著呢!”


    鬱謀眼神發直,摸著搖搖車邊上的香蕉裝飾說賀然說謊,這車明明是黃色的,怎麽是嗲藍呢?


    賀然拍著方向盤鬼叫:“放屁!哎,咱一會兒上高速了啊,窗戶都給我關上。”


    施念喊來施斐和喬躍洲想辦法,幾個人麵麵相覷,看著倆醉漢把持著搖搖車非不下來,說高速上下車有攝像頭,扣分,扣錢,還危險。


    最後施念歎了口氣,從錢包裏掏出三枚鋼鏰兒塞進搖搖車,指著他倆說:“下了高速就給我下車,聽見沒?”


    倆人點頭,互相看:“這交警真凶!”


    大猩猩載著倆人上下搖起來,開始唱歌。


    簋街車流熙攘,夜裏霓虹燈亮。這邊在放筷子兄弟的老男孩兒。


    ……抬頭仰望著滿天星河,那時候陪伴我的那顆,這裏的故事你是否還記得……如果有明天祝福你親愛的……


    ……


    出租在小區前幾百米停下,鬱謀說坐車一路太難受了,腦袋昏昏沉沉。要下去走。


    兩人下了車,沿著路邊的行道樹慢慢往回走。


    醉了的男人其實很乖,一言不發的,可能是知道自己喝多了這事吧要挨批,所以周圍沒人時不敢造次。


    他走幾步看看她,走幾步看看她,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仰頭看天空。淩晨一點的北京燈火通明,夜空隻有寥寥數顆星,其餘什麽都看不見。


    他看了一會兒,說:“念念,你能看見銀河嗎?好美啊。”


    施念知道他喝多了,順著他說:“嗯,確實。”


    鬱謀笑了下,悶悶地,然後低頭看她:“我騙你的,我沒看到銀河。即使是在郊區,也是看不到的,現在不是北半球觀測銀河的季節。”


    這時候說的話像是回歸正常,隻是施念明白他肯定還是醉的,因為他用那種好惆悵的語氣說:“你一定是非常喜歡我吧。我說什麽你都信。你對我真好,這世界上不會有誰比你更把我當一回事了。我最喜歡你了。你不要誤會啊,我不是因為你喜歡我我才喜歡你,我本來就喜歡你。禮堂裏,你的眼睛最好看。” 語氣天真地像個孩子,碎嘴叨叨。


    施念被他突如其來的直白說得心尖顫顫,不知為何,眼睛竟然濕潤了。


    她捏著他的手,認認真真對他說:“我是真的看到銀河了呀。你看,從那邊,到這邊,超級好看。”


    她說話時,他沒再看夜空。而是認認真真看她。喝醉酒的人獨有的脈脈眼神,半晌,他附身湊近,她以為他要親她,結果他隻是更近一點看她的眼睛。


    他說:“你說的對,我也看到了,好像在你眼睛裏,晶晶亮。九月的北半球,原來也能看到銀河呀。”


    第84章 在暗夜裏講述一個奇幻故事·上


    九月底的某一天淩晨,開往老家方向的高速路邊。


    鬱謀在休息站找車位停下車,看施念在旁邊窸窸窣窣翻錢包,“我就不下去了,給我買一瓶礦泉水就好。注意安全啊。”


    施念開門,一條腿已經撂下去了,轉頭笑道:“你好囉嗦啊。”


    “我怎麽囉嗦了?”


    “就兩步路,你在這邊直接能看見,我去休息站買東西有什麽可注意安全的?哈哈哈。”


    鬱謀唇角揚起,剛要說話,被施念意識到不對勁,本來都要下車了,反身回來撲過來捏住高能所研究員的嘴,捏成鴨子嘴,扁扁的。她惡狠狠說:“你不可以說那兩個字!不、許、說、話!”


    鬱謀的嘴被捏著,還要拚命發出那兩個隻要一說就會被揍的字:“現在都成‘名人’了,能不擔心麽?”


    說完,果不其然被掐,施念的指甲給男人的胳膊掐出十字來,掐完就堵住耳朵啊啊啊地下車跑開,被“名人”這倆字惡心到不行。上台階時還被絆了一下。


    留他一個人在車裏疼的齜牙咧嘴,疼成這樣還不忘悶聲笑。


    看施念進了燈火通明的休息站,他才止住笑,往後靠,靜靜看著縮成一個小點的她在休息站的貨架間來回走動,搜羅零食。


    等她出來時,她一路小跑著往車這邊趕。身後是緩緩移動的大貨車,夜裏大貨車多,他落下窗戶喊她:“看著點兒車,別跑。”


    施念看見他臉上就開始傻笑,笑著往這邊跑,手裏的塑料袋吱吱啦啦,買了一兜子吃的喝的。


    等她開門上車時,鬱謀轉頭說:“讓你看車,怎麽光看我了。”


    “看你帥唄。你坐在這邊,往我那邊看,可帥了。我都不敢相信這是我男朋友,還以為是哪裏的天仙下凡了。” 她打開塑料袋,給他展示自己買了什麽,全是小孩子秋遊時會帶的零食:“給咱們天仙買了好多好吃的!開夜車可不能委屈了!”


    鬱謀瞥了一眼那袋子,本想板著臉說點“好幼稚,都是小孩吃的,你給你自己買的吧”之類口是心非的話,板了半天失敗了,腦子裏全是她直白又熱烈的誇他的話。嘴角上揚再上揚,心裏美的不得了。


    實在繃不住要笑,反應過來給自己這個得意的笑找了個理由——他緩緩說:“名人沒被要合影要簽名嗎?” 適時拱出一個欠欠的神情配合這個笑,應當不算特別傻。


    施念翻出一個果凍狠砸他:“閉嘴!閉嘴!!”


    事情還要從三天前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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