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她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叫了,可薑謠心裏依舊沒有很高興。她不高興。暮雲看起來與她一點也不親近,比之昨日還不如,是她送的禮物遭她厭惡了嗎?想到這,薑謠握緊拳頭,低下頭,整個人透著一股失落,直白問她,“我送的禮物,讓你很不高興嗎?”提到這個禮物宋暮雲就生氣,但她習慣了壓著情緒,並沒有叫薑謠看出來。隻是淡淡出聲,“你貴為薑家小姐,出手闊綽,暮雲雖有不及,但也並非那等貪戀錢財之輩。”薑謠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她以為自己這麽想她,忙解釋,“不是,我沒有覺得你貪戀錢財,我隻是怕我送的東西不得你喜歡,所以壓了點銀票進去,想讓你喜歡什麽自己買的……”看著女子冷如冰雪的眸子,薑謠說話聲音越來越低,絲毫沒有底氣,隻一雙眼睛泛著可憐。宋暮雲被氣的胸口起伏不定,偏偏她家的教養不容許她對客人太生氣,忍了好幾次,終於忍住了,聲音平靜道,“有喜歡的東西我自己會買,就不勞煩你了。”瞧瞧這話疏離的,薑謠一顆心拔涼拔涼。心裏也有些生氣,但不是對宋暮雲的,是對她大表哥的!她咬牙切齒,“表哥說過,女子生氣,要買首飾哄一哄,我才去的,你若非要生氣,能不能別隻生我的氣啊,我表哥就沒錯嗎?”他帶歪了我,他大錯特錯!宋暮雲:……薑謠與她從前認識那些講道理的文人不同,這時候竟還能說出這種話來,叫人大為震撼。她不說話,薑謠咬了咬牙,又將一張豔麗的臉湊過去,問,“你真是因為我送的禮太貴重了而生氣?”宋暮雲淡淡垂下眼皮,終於開口了,說的卻是,“我沒有生氣。”薑謠:……臉都冷成這樣了,你說你沒有生氣,騙狗去吧。“生氣就生氣嘛,你說你生氣了,我才好哄你啊,你這樣我要怎麽哄。”她小聲抱怨,宋暮雲臉色更冷,“用不著你哄,你若隻是來問昨日的事,那現在可以回去了。”薑謠神色一凜,薄唇緊抿,來都來了,她自然不願什麽都沒做就離開,頭搖的撥浪鼓似的,“不回去不回去,我好不容易來一次,你怎麽又趕我啊。”她聲音裏甚至有些委屈。宋暮雲:……好不容易來一次,是指昨天來了,今天又來嗎?“我還特意給你買了糖葫蘆,想哄你高興點,你卻一心隻想趕我走!”她聲音裏甚至帶著控訴。宋暮雲低頭,看著她手裏包了一層油紙,紅豔豔的糖葫蘆,沒說話。她說想要哄她高興……她活這麽大,從來沒被誰哄過,當然,她也很少生誰的氣,與旁人在一起不像與薑謠在一起,她總能時時刻刻調動她的情緒。宋暮雲又不說話,薑謠便萎下來了,她坐著,她幹脆也蹲著,仰頭看著人淺淡的眸子,然後把手裏的糖葫蘆遞過去,“剛在外麵買的,這個不貴,不知道你喜不喜歡,要不要嚐嚐?”薑謠臉皮子厚,見宋暮雲不說話,也沒有繼續趕自己,她就主動忘了人家剛才趕她的事,硬是靠著自己這張臉皮留下來了。糖葫蘆被送到人麵前,宋暮雲猶豫了一下,她從來沒吃過這些東西,父親母親不許她吃,以前不吃便罷了,她也不會想,偏偏今日薑謠送到她麵前來了,她竟然有些想吃,口舌都生了津液。宋暮雲藏在袖子裏的手悄悄攥了一下。薑謠不是那種臉皮薄,得不到回複就不好意思把東西收回去的人。她厚著臉皮,反而又把糖葫蘆往前遞了遞,幾乎要蹭上宋暮雲紅潤的唇了,積極道,“你吃呀,嚐嚐看,萬一你喜歡呢?”宋暮雲被突然蹭進的糖葫蘆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神色卻多了幾分猶豫,不似一開始那樣冷冰冰。“嚐嚐吧,求你了,我特意給你買的,昨晚想你想了一夜,一大早起來就急匆匆來找你了,就怕你生我氣。”宋暮雲身子更僵硬,一直知道薑謠不會說話,但不知道她這麽不會說話,不過是想讓她吃糖葫蘆,好好說便罷了,堂堂薑家大小姐,怎能連求人的話都說出來了?就沒有一點傲骨嗎?“吃呀吃呀。”她眼神複雜地看著薑謠,薑謠卻還在催促她吃。最後宋暮雲抵不過心裏的念想,伸手接過糖葫蘆,握在手心裏。薑謠見她接了,才算鬆了口氣,尖尖的下巴抵在膝蓋上,睜著雙澄澈的眼睛真誠看著她,又催促她趕緊吃一顆。宋暮雲被催的無法,隻能輕啟紅唇,從中叼了一顆走。甜滋滋的糖衣在嘴裏被咬出清脆的聲音。薑謠想,到底是跟夢裏不一樣的,夢裏的暮雲小口小口舔著糖葫蘆,看起來格外可愛又與她親近些。若在不熟悉的人麵前,她可不會這樣子!薑謠確定。眼下見人吃了自己的糖葫蘆,她輕咳一聲,倏而說,“你吃了我的東西,可不能再這麽生我氣了,起碼要少生氣一點,一點點就好。”她用兩根幾乎碰到一起的手指,比出了一點點的距離。宋暮雲:……她聲音依舊偏向冷淡,重複,“我沒有生氣。”薑謠:……她根本不信!誰沒生氣會頂著這樣一張冷臉啊,昨日她還對她笑呢。但暮雲已經說了兩回沒生氣了,她硬要說她生氣了,定會惹她不高興的。薑謠長歎一口氣,隻覺得哄心上人真是世間最難的事。“你嫌我禮物送的貴重,可我今日又帶了旁的禮物來。”薑謠老實的說,兩條手臂圈著膝蓋,努力使自己英氣的臉看起來楚楚可憐,叫人不好拒絕。宋暮雲吃糖葫蘆的動作一頓,抬眸看向她,她又要送什麽,可是如昨日一般貴重的東西?薑謠知道她不想跟自己說話,也不等答複,小心翼翼從懷裏拿出一個細長的盒子,遞過去。“其實,其實也要不了幾個錢,你拿著看看喜不喜歡,都是特意給你買的,很好看,我自己不愛戴。”她會給宋暮雲買很華麗的東西,自己卻出於練武需要,隻買那些簡約的玉簪銀簪金簪,像這種大朵玉花的,在她手裏活不過一天。宋暮雲看著懷裏的盒子,其實已經預想到這東西的貴重,畢竟連盒子都如此精美。她猶豫片刻,還是伸手打開了盒子,然後看見裏麵躺著大朵的牡丹花……她驚了,甚至睜了睜眼睛 ,這,這,她能看出這朵花用的材料極好,賣的定也是極貴的,但……這種真的有人買嗎?真的戴的出去嗎?文人雅靜,宋暮雲素來是帶祥雲式的玉簪子,簡約清雅,即便是花式的也隻會是小朵的花,這樣大朵的,她都能想象到誰戴著出去,該是有多引人注目了。宋暮雲絕不可能戴出去,她皺眉看向薑謠,正要說話,就聽見薑謠倍含失落的聲音,“你又要拒絕我嗎,我就知道,你討厭我,我做什麽你都不喜歡。”宋暮雲即便修養良好,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她在說什麽呢,她什麽時候討厭她了?昨日她是有些生氣,但無論如何也算不上討厭啊,她何時有討厭過她?宋暮雲有心想解釋,但又向來不善言辭,看著默默難過的薑謠,半晌隻憋出來一句話,“沒有。”她沒有討厭她!但隻是這樣幹巴巴,薑謠明顯就沒信,反而又歎了口氣,“我表哥說文武向來就不對付,我以前還不信,現在有些信了,我不知道你們文人喜歡什麽,但我下次會去問的,你先不要太討厭我好不好?”薑謠再次可憐巴巴的仰頭看著她,無論是誰坐在這麵對這樣的薑謠,都會心軟。宋暮雲也無法避免的對她心軟,她好像經常對薑謠心軟,若換了別人在這,定是不一樣的。但她就算心軟了,嘴上也隻能幹巴巴說出一句,“我真的沒有討厭你,是你誤會我了。”隻是有點不高興,討厭這個詞也太嚴重了,自然是沒有的。“你說不討厭,那你便收下這個禮物,你收下它好不好?”薑謠從來沒為送一件禮物這麽盡心盡力過,她就是很想看見自己送的東西出現在宋暮雲身上。因此眼巴巴祈求的望著她。宋暮雲動作微頓,想拒絕的話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她都這樣了,她若再拒絕,會把她氣死吧?人當著薑謠的麵在猶豫,薑謠一看有戲,連忙加了把火道,故作傷心道,“你要是不想要,就扔了吧,反正我今天把它帶過來,就沒想過再帶回去。”宋暮雲:……片刻,終於開口答應,“好吧,你別說了,東西我留下了,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她將張揚的牡丹花簪子蓋起來,放到琴旁,又問薑謠。薑謠垮著一張臉,繼續歎氣,“你怎麽又趕我走啊,昨天你也趕我走。”……“沒有趕你走,我隻是問一下。”“那我不走行嗎?”她抬起一雙再幹淨不過的眼睛望著她,任誰來了也不忍心拒絕,宋暮雲微微偏過頭,頷首,“嗯,可以。”這模樣落在薑謠眼裏,可不就是想拒絕她又不好意思,幹脆連看也不看她了?薑謠失落的很,第一次拍人馬屁,連拍兩回,結果兩回都拍到了馬腿上,她還有什麽好說的,怪她愚蠢qaq。“你還要練琴嗎,我留下來看你練琴好不好?”宋暮雲已知道薑謠難纏,若不順著她,她怕是又要露出那副叫人心軟的樣子。罷了,隻是小事而已。她無奈答應,“隨你。”薑謠眼睛一亮,迅速起身想尋個好地方坐著看,卻不想自己蹲太久了,猛的站起來,眼前驟然一黑,她沒有防備,不慎往前踉蹌半步,碰到宋暮雲的裙擺後,便一下撲進她懷裏,兩隻手攀著她肩膀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起猛了,眼有點花。”宋暮雲本好好坐著,卻眼睜睜見她撲過來,隻好手忙腳亂把人抱在懷裏,穩穩按著女子柔韌的腰,生怕她掉地上去,她身上全是清爽的味道,不像用了熏香,倒像是皂角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