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雪坐過來,握住她的指尖:“今天這事兒,你有什麽懷疑的人嗎?”


    聞言,謝臨香扯著嘴角笑:“今日這事,不是挺顯而易見的嘛。”


    “倒也是。”林江雪諷刺道,“人人都道她秀外慧中,她怕也是一直肖想著當個側妃,與你共侍一夫吧。”


    “她不會有機會的。”謝臨香淡淡道。


    如今,她不會再嫁給薑思南。


    “她當然不會有機會!”林江雪氣憤不已,“今日是我大意了,下次若還有這種事,直接拿拳頭揍她個滿地找牙!”


    說著,林江雪還亮出了她那包子大的拳頭。


    謝臨香終於笑出了聲,看在手裏這杯熱茶的份上,也就沒再提她今日一直腦子跟不上,全程看熱鬧的光輝壯舉了。


    一杯熱茶下肚,又聊了這些許,謝臨香終於回了魂,感覺身子骨又是自己的了。


    林將軍林旌便是這時候推門進來的。


    沒讓小廝請謝臨香去正廳,林旌直接拿著東西來了女兒的閨房。


    “謝姑娘。”林將軍聲音渾厚,進門先是拱手相對,行的是原先對靖勇侯謝致的禮。


    謝臨香哪裏能受林將軍這一禮,連忙起身上前:“林叔叔快起,多年不見,今日叨擾將軍。”


    乍見老侯爺嫡女已出落成這般模樣,林旌不由感懷萬分,拉著好一番上下看看,替老侯爺放心點頭。


    “林叔叔,不知林叔叔所說,是為何事?”


    謝臨香注意到,林旌進門的時候已經叫四下伺候的婢子們都退了下去,想必院子裏的人也都清幹淨了,這心裏便愈發下沉。


    林將軍拉著謝臨香走到桌邊:“姑娘,坐。”


    林江雪自覺地讓開點位置,給父親添了一杯茶。


    林旌從懷中拿出三封書信,推向謝臨香。


    謝臨香接過來,封口處所蓋印戳確實是父親私印,信已經開封過,三封皆是靖勇侯親筆。


    “這……”謝臨香看向林將軍,麵有疑惑。


    “謝姑娘打開瞧瞧吧。”


    謝臨香抽出薄薄的素箋,父親遒勁有力的字體映入眼簾。這第一封便是寫給林將軍的,信中告誡林旌,謝家軍編入了北興軍,從此便不再姓謝,隻效命於皇家,隻聽皇命。


    當年靖勇侯起於鄉野,有一批追隨的將領是奔著謝致這個名字來的,雖然跟著先帝打天下,但那一支蒼龍大軍卻名為謝家軍,聽憑謝致調遣。


    先帝登基,謝致自陳,交了兵權,親手將謝家軍編入了皇屬軍,後來軍中編製幾次輪換,最終成為大齊第一雄師,名為北興。


    “老侯爺當年交權的時候,軍中震蕩,人心不齊。好在先帝體察軍心,最後北興軍的主帥還是靖勇侯。”


    “父親當年是也是為了穩固君權,才有此舉動,大齊的軍隊,當然不能一直姓謝。”


    這是從小父親就一直告訴她的道理。兵士需要服從命令,也需要絕對的信仰,但他們不可以有君王以外的主子,一國之師,必忠於國。


    謝臨香接過第二封信拆開。


    這封信依然是寫給林將軍的,隻不過落款日期,卻是穆寧二年八月十四,謝臨香微微一驚。


    那日宮宴是中秋節宴,穆寧二年的八月十五,靖勇侯走入宮門,便卻再也沒能出來。


    謝臨香沒得到父親一句遺言,卻不曾想在前一日,靖勇侯已有書信送予林將軍。


    謝臨香的手指不由得微微顫抖,展開書信。


    四年前的靖勇侯謝致,言辭切切,告誡當時身為三品將軍的林旌,如今大齊國內局勢不穩,軍權分立,貌合神離,望卿兢兢業業,守護大齊基業。


    北興軍應上下一心,非為侯府私兵。即使靖勇侯身死,北興軍依舊要忠於皇命。


    誰能想到,信中那句“即使靖勇侯身死”一語成讖,第二日宮宴上便成了真。


    謝臨香眼角含淚,打開了最後一封。


    最後一個信封裏裝著兩封信,一封是寫給當時北境的駐軍統領蕭泉,另一封是給南軍的將軍陸興燁。


    這二人謝臨香認識,皆是當初追隨父親的將領。


    信的內容與給林旌的那封別無二致,都是告誡他們要忠於皇命,不同的是還提到一句:若是某日自己身死,軍中有人借此起事,道君臣不和,皆須作奸細處理。


    “父親他……”


    謝臨香顫著聲音,放回了書信抬頭看向對麵坐著的林將軍。


    “他……那日已經知曉,知曉……”


    難道說,父親那日入宮時已經知曉自己回不來了,知道宮裏一定會有奸細要他的命,所以才言辭懇切地留下這三封信,告誡屬下?


    靖勇侯此生夙願,便是四海升平,河清海晏。


    四年前的大齊已稱得上盛世,穆寧皇帝登基後廣開言路,政治一片清明。


    所以那時候的靖勇侯到底是發現了什麽隱患,以至於不能夠親手去排除,而是要以性命相賭呢?


    當日真的有奸人要害靖勇侯到這一步嗎!


    謝臨香閉了閉眼,但眼淚早已蓄滿了眼眶,此刻潸然劃落下來,一滴滴落到手背上。


    她一直以為父親是因意外才去世的,今日方知,這其中還有這般她不知曉的隱情。


    林江雪默默遞了一塊手帕。


    林將軍沉默許久,方道:“是,我同謝姑娘想的一樣。”


    三封信皆提及身後事,絕不可能是老侯爺一時興起的巧合。


    “侯爺當日身死,或許早已有了端倪,隻是……隻是我等身為下屬從未發覺過……”林旌雙手握拳,聲音發抖。


    “原本林某隻想自己探查此事,沒有想將姑娘牽扯進來的,隻是聽聞回京時有賊人劫了馬車,才知道姑娘已不可獨善其身。”林旌收回書信,一封封放回。


    謝臨香擦了眼淚,穩住了聲線:“今日多謝林叔叔告知此事,不然小女至今不知父親身死之事另有隱情。”


    “侯爺一心為國,林某也不忍見侯爺的骨肉遇險。”林旌舉起杯子以茶代酒,換了稱謂,“今日便將話放在這裏,謝小姐日後若有用得上林某的地方,隻管開口便是。”


    當年沒有護住靖勇侯,如今無論如何也要護住他這幾個骨血。


    謝臨香道:“林叔叔言重了,父親忠心護國卻遭奸人所害,含冤多年。如今我既回來,定會查清此事,以告亡父在天之靈!”


    那些欠她的,必要討回來!害她的,必要打回去!所有的虧欠,所有的陷害,一切的一切,全部都要有頭有主,一個不落地清算!


    謝臨香擦了擦眼睛,聲音清亮:“今日之事,也還請林叔叔繼續保密。”


    林旌點頭道:“姑娘放心,應該的。”


    事有轉機之前,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


    *


    謝臨香與林將軍聊了許久,才從林府裏出來。


    走出門的時候早已整理好了情緒,還笑著謝絕了林江雪要送她回府的舉動,表情安然地走出正門。


    這京城並不安全,如今她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一點端倪來。


    豐香街上往來的院生和書童三星兩點。


    謝臨香一抬眼,便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那個身形挺拔的身影。


    九皇子目光深邃,眼中有光流而不動,聽到動靜時才轉過身來,瑞鳳眼含了些許的笑容,淡淡看向她。


    謝臨香忽而愣住。


    目光落到她的臉上的時候,薑之恒微微一怔,麵上略有擔心:“阿盈,你哭了?”


    剛剛收拾好的情緒就這樣被識破,謝臨香在那一瞬間無處遁形,微張了口深深吸兩口氣,腳下有點軟,不知為何,想逃。


    見狀薑之恒轉了語氣,輕輕問道:“方才從公主府出來前問清了事情經過,是有人讓你覺得委屈了嗎?”


    不問還好,謝臨香原本覺得自己什麽都能撐得住,拋開了那些痛後她依舊可以站直了身板,向仇家討回自己的公道。


    可這麽一問,她竟然就鼻子一酸,險些又要掉眼淚。


    真的是,什麽時候這麽愛哭了?


    謝臨香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向薑之恒微微一福禮,轉身便想走。


    她實在害怕,一張口眼淚會比聲音先出來。


    “阿盈。”薑之恒輕聲叫住了她。


    第16章 有線索


    謝臨香背對著九皇子,壓著聲音道:“九殿下,可還有什麽事情嗎?”


    她攏了攏袖口,想要盡力不著痕跡地收斂好情緒。


    “自然。”薑之恒聲音清潤,在她身後緩緩開口,“有幾件事,還需向阿盈問清楚。”


    九皇子離謝臨香不過幾步遠,卻並沒有上前來,他禮貌地留下了這段距離,讓她在短短的幾個瞬息調整好了自己。


    謝臨香終於轉過身。


    薑之恒笑容很淡,卻略有擔憂地看著她的眼睛:“若是現在不方便,我下次再找你……”


    “不了,就現在吧。”謝臨香應下來。


    九皇子在查回京路上的事情,今早又接手了公主府的綠梅一事,若是有什麽事,事關整個靖勇侯府,還是越早解決越好。


    謝臨香微微頷首,不管還要聽到什麽消息,全都一次性解決了吧。


    “也好。”薑之恒稍鬆了口氣,認真道:“這裏不方便說話,我們換個地方吧。”


    謝臨香點點頭,轉個身想叫侯府的馬車上前來。


    方才來林府的時候讓織雲先回了府,隻叫馬車跟著停在林府門口,這時候出來,車夫卻不知是做什麽去了,竟不在馬車旁。


    耳邊馬蹄聲響,眼角餘光卻突然一暗。


    薑之恒騎在馬上,一手拉住韁繩,蹬著半邊馬鐙向她攤開了一隻修長的手,笑容清淺地開口:


    “一起走吧。”


    謝臨香錯愕地轉過頭,看著他身下的駿馬,一時間竟沒能理解九皇子此舉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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