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是幾天的光景,季顏已經瘦得脫了相,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樣,她頂著誇張的黑眼圈,像一抹漂浮不定的幽魂,在臥室裏來來回回的徘徊。即便是陽光明媚的大白天,窗簾也被拉得嚴嚴實實,好似窗外有著鋪天蓋地的隱蔽攝像頭,隨時都能窺探到她的窘迫。她成了徹頭徹尾見光死的廢物。走廊外偶爾會傳來季崇明接電話的聲音,他四處尋著還能發展的人脈關係,試圖借此來維持家業不走向滅亡,低聲下氣的賣笑聲聽上去可悲至極。這個一生都在商戰中十拿九穩的老頭,如今卻晚節不保的巧言令色,即使處處碰壁,還得腆著臉繼續聯絡能扶持季氏的勢力。終於,他厚著臉皮撥通了蘇嘯的電話,這大概是他最後的王牌,如果還不能找到注資的企業,季氏將麵臨不是元氣大傷,而是徹底的破產清算。畢竟短短的幾天,和自己合作的大小企業,幾乎撤得一幹二淨,輿論帶來的厄運總是猝不及防的迅猛。“啊喂,老蘇啊...”“我知道...對對對...那孽障不提也罷...”“這樣,如果你還瞧得上,我願意按市值出手百分數三十的股權,迫不得已...實在是迫不得已...”“老蘇啊,做兄弟的以前不厚道,是我對不起你...你得幫幫我,算我求你了...”“喂...喂?”季顏靠在門邊,她渾渾噩噩的偷聽著父親的對話,每一句低三下四的祈求都像是一盆淋頭的冰水,澆得她無力反抗。這種破防來得莫名其妙,大概是覺得依仗最憎惡自己的人來拯救家業,本就是一件天大的笑話。將門狠狠的甩開,季顏衝到走廊上,一把抽走季崇明的手機直接砸在地上。‘啪!’季崇明幾乎在同時,一巴掌扇在了季顏的臉上,“你還想怎樣,這個家都快要被搞垮了,你有什麽臉跟我使性子!”碎了屏的手機倏而又響了起來,季崇明以為蘇嘯回心轉意,願意當救命稻草,正暗歎著他是個冤大頭。迫不及待的拾起手機,慌忙接通了電話,“喂?老蘇...額,我是我是...什麽?我不明白你是什麽意思...好好好...我們一定好好配合的。”電話並不是蘇嘯打來的,而是渲城市區派出所。季崇明臉色煞白的看向季顏,眼神從不可置信漸漸變成了詫異。縱使他百般憤怒,此刻更多的情緒是後怕,掛斷電話後,他喃喃自語著:“你...你在外麵還幹了什麽好事?”季顏捂著臉上的五指印,吃痛的眯著眼睛,循聲不解的看向父親,“什麽什麽好事?”“警察都把電話打到我這裏來了,你還跟我裝什麽裝,方萬是誰?!”季崇明的氣憤終於後知後覺的上了頭,麵對這個不成器的女兒,他除了暴力相向,已經別無他法,“說啊!”語畢,他一腳將季顏踹翻在地上,這一腳終於把渾噩不自知的季顏踹醒,同時也給將她踹進了更深的恐懼裏。她本是披頭散發的匍匐在地上,此刻慌亂的跪起身,挪著膝頭抱住了季崇明的腳,貪生怕死的模樣像極了被人唾棄的小醜,“爸...爸...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坐牢,我不能坐牢的。”季崇明習慣性的舉起拐杖,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季顏的身上,“我叫你亂搞女人,我叫你在外麵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勾搭,我叫你好的不學學壞的,孽種,你這個該死的孽種...”看得出,季顏變態的暴力傾向,全是遺傳了季崇明劣質的基因,他下手極狠,每一下都是往死裏整。“我錯了...爸,我錯了,別打我...別打我了...我知道錯了!”季顏被打在地上緊緊蜷著身子,一隻手狠狠的拽著父親的褲腳,另一隻手護著自己的頭。在一聲聲嘶吼吃痛的哀求中,童年失去母親庇佑的種種回憶開始上頭。在季顏的記憶裏,季崇明手中的那根時常抽打她的拐杖,明明已經破敗生灰,為什麽落在皮肉上,還是這麽的有力這麽的疼?一股狂癲的怒意襲上心頭,季顏拽著父親的腳慢慢爬了起來,她紅著眼睛一把揪住季崇明的衣領,逼著腿瘸的老頭一步一步朝樓梯口挪去。“我說了別打了!你不懂人話嗎?你打了我二十多年還沒打夠嗎?你不是老喜歡說攤上了我這麽個玩意是你八輩子倒黴嗎?!”季崇明被季顏突然的咆哮鎮住,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錯在哪裏,他隻知道眼下的一切都是這個不孝子的錯,“你敢這麽跟我說話,你是不是瘋了,你這個不頂事兒的混賬!”季顏轉眼看了看季崇明的身後,那一刻,她揚起決絕的笑容,眼神犀利的回到了父親的身上,揪著衣領的手自始至終都沒有鬆開過,她貼到季崇明的耳邊,唏噓著:“我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要負所有的責,你的拐杖每一次的抽打,都為今天的結局埋下了禍端。”季崇搞不明白季顏在胡言亂語什麽,陷入思考的同時,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朝後推倒。“去死吧。”季顏殺紅了眼。女兒無情的咒罵伴著後背的懸空感,讓季崇明意識到,自己在爭吵之間,被季顏別有目的的逼到了樓梯口。他試圖用拐杖架住扶梯欄杆,好以攔下自己的墜落,卻被季顏眼疾手快的一腳踢掉了拐杖。作者有話說:季顏總是沒有好下場的,你們不要急,另外,我會在國慶期間完結此文,所以快了快了,這段時間會保持連載或者加更的狀態。預收文《案發現場禁止談情說愛》求收藏!第127章 報複v“孽...”季崇明謾罵的言語, 隨著雙手抓空向後栽倒而沒了下文。他的瞳孔裏映襯著無限放大的恐懼,還有季顏徹底瘋魔的笑臉,伴著一聲沉悶的撞擊, 後腦勺重重的磕在了階梯邊沿,順著重力的慣性彈了兩下, 一路左碰右撞長驅直下。最終, 他以一種扭曲詭異的姿態, 一動不動的仰躺在一樓的梯口。他依舊圓瞪著眼睛, 直勾勾的盯著矗立在台階之上無動於衷的季顏,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奈何那摔得已經折斷變形的脖頸,讓他張著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隻能氣息羸弱的張合著口型。季顏收住恣意妄為的笑, 一步一步走下樓, 她半俯著身靜靜打量吊著半口氣的父親, 此時的心緒說不上難過也說不上興奮, 莫名的孤獨感籠罩,但開口的詢問依然寫盡了罪惡。“你一定很後悔生了我這麽個孩子吧?不然你不會一口一個孽種的...”“你和她們一樣,根本不會正眼瞧我, 甚至從來不對我抱有期盼。”“對, 我承認我是變態,但我不是天生的變態, 是你一棍子一棍子把我打成這樣的。”“我不能一個人走向毀滅, 不然那樣太孤獨了...”季顏噗通跪倒在地,趴在季崇明的耳邊控訴著自己的遭遇, 她徹底瘋了, 哭著哭著笑, 笑裏又藏著尖銳的刺,不停的刺激著奄奄一息的父親。季崇明的眼角溢出一滴淚,他眨動著眼睛,喉結來回滾動著,也許是在為自己的遭遇難過,也許是在悔恨著什麽,隻是太晚了,他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回不得頭的女兒。貼在耳邊的唇,遲疑的說出了冰冷的道別,“去死吧。”季顏的臉上漸漸流露出一絲不舍,隻可惜那樣的舍不得隻留在了轉瞬間。下一秒,她不顧季崇明的疼痛,雙手掐在了變形的脖子上,好像這樣就能解決掉所有的痛苦。季崇明死死地盯著天花板,四肢失去行動能力與窒息帶來的痛苦,編織出枷鎖般的絕望,他直到咽氣都沒能安安穩穩的閉上眼睛。季顏無力的跌坐到地上,扶著額門悵然又暢快的大笑著,空蕩蕩的小洋樓裏回蕩著鬼魅般陰森可怖的笑聲,笑到最後幹脆倒在父親的身旁蜷成了一團。紀南岑為季顏營造的人間地獄,在這一刻,正式從眾叛親離的困境,走向了與世界都為敵的絕境。因為,這個世界唯一一個願意幫助她的人,被她活生生的掐死了。午夜時分,藏在新門公館裏一直按兵不動的眼線,終於守到了半夜出動的季顏。見她提著行李箱在花園裏鬼鬼祟祟,左顧右盼深怕被人盯上,磨蹭了好半天才開著車離開。手下留了心眼,待到季顏離開後,方才潛入小洋樓裏探查,沒想到意外收獲了季崇明的屍體。另一邊,剛把蘇嶼汐哄睡著紀南岑,很快便收到了這爆炸性的一手消息。為了不吵醒愛人,她躡手躡腳的走出臥室,舉著手機輕聲確認著:“你確定人已經死透了?”“人確實沒氣了,接下來該怎麽處理?”“就當什麽都沒發生,你趕緊離開現場,不用驚動警方,他們會自己找上門的,季顏千萬別盯丟了。”“放心,我們的人一直跟著她,看樣子是想逃走。”“等我下一步指示,隨時向我匯報她的動向,我們的最終目的就是幫她潛逃出國。”“明白!”掛掉電話,紀南岑摩挲著下巴思考接下來的計劃,季崇明的死在她的意料之外,但這更像是加快進程的催化劑,於她而言是天大的好事。抬眼盯著黑黢黢的二樓,還是舍不得打擾睡著的蘇嶼汐,索性潦草的穿上外套,抓著車鑰匙匆匆離開了家。.‘叮咚’紀南岑站在門口不停的按著門鈴,直到屋子裏的人不耐煩開了門。“誰啊!?大半夜的擾民,太缺德了!”曲燁打了個嗬欠,不耐煩的叫嚷著,等看清帶著一身寒氣的來者,他詫異的上下打量一番,語氣變成了輕鬆的調侃:“果然,就數你最缺德。”不等曲燁邀請,紀南岑直接闖進了門裏,她一邊在屋子裏尋找著某人的身影,一邊倉促的問著:“林洛呢?”“在書房裏呢,你大半夜的來查寢,是怕我對那女人有什麽非分之想嗎?”曲燁狐疑,開著沒譜的玩笑。“你要是非分之想我也攔不住啊,可你有那個膽量嗎?關了好些天,人沒別你逼瘋吧?”紀南岑順著玩笑繼續開,順便推開了書房的門。隻見林洛躺在地鋪上,被突然的燈火通明擾了睡意,她皺著眉頭不悅的翻了身,看來睡得還挺香的。紀南岑也不慣著她,用腳踢了踢她的後背,“誒誒誒,醒醒,別睡了。”“唔...”林洛有些起床氣,更何況這還是半夜三更中途斷了美夢,她翻身抄起枕頭就往紀南岑的身上砸,“睡個覺還不讓人安心,煩不煩?!”等她揉著眼睛,看清來者是紀南岑時,倏而又收斂了脾氣,畢竟她挨夠了刀子,“你...你怎麽來了?”紀南岑盤著雙膝席地而坐,玩味的打趣道:“看來這些天,曲燁把你照顧的不錯,還有力氣砸枕頭了。”林洛機警的抱著被子縮到牆角,她看不透紀南岑的心思,早沒了先前意氣風發的自信,“你想幹什麽?!”“這幾天的新聞鬧得沸沸揚揚,你應該都看到了吧?”“你很厲害,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把死局盤活,費了不少心思吧?”得到林洛的肯定,紀南岑陰陽怪氣著:“托你的福,一切都很順利。”“淩晨三點跑來見我,看來我又要派上用場了。”即便是害怕再次受到傷害,但林洛還是習慣性的難以收斂盲目的自信。“聰明如你,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你有一個豬隊友,來說說季顏這個人吧。”“這個全網都在鬧的大笑話,現在還有什麽好說的?”紀南岑能從林洛嫌棄的語氣判斷出,季顏於她而言已經是棄子,畢竟她自己都在掙紮的困境裏,“我給你一次獲得自由的機會,條件是你得幫我。”“你先說,需要我幫你什麽?”“主動聯係季顏,把她約在多布爾這個地方,至於編造什麽樣的理由,你這麽聰明應該不會說的漏洞百出吧?”林洛不敢相信,紀南岑提出的條件幾乎是毫無成本的,“就這麽簡單?”“就這麽簡單。”“你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別問那麽多,好奇會害死貓的...對了,如果她主動尋求你的庇護,你盡管答應便是,無須你出麵,保持電話聯係就好,我會派我的人來處理。”“可以,那你什麽時候放我走,把我關太久,就不怕引起警方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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