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就是如何選擇的問題。下半年沈棠將會去b市讀書,兩三個小時的單程飛機不算什麽,往返不會超過半天,可三年後五年後呢?不說遠了,甚至就是明年,這人多半都會麵臨諸多選擇。有的機會應不應該把握,是否繼續深造,以後要定在哪裏,等等。沈棠的心落在了c城,為這裏的人所牽繞,那她所做的任何決定都會圍著元若打轉,她已經被羈絆住了,不論如何都走不遠。那些厲害的人會一步步往上爬,走進北上廣深,走向世界,不斷地尋求更好的機遇和發展。沈棠呢,她會往回走,會放棄一些本該屬於她的東西,會錯過許多普通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機會。這些隻是假設,但都出自於現實。以後沈棠會不會後悔另說,元若肯定不會讓她這麽做。人這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除了愛情,還有非常多的東西是彌足珍貴的,一旦錯過就沒了,不會有第二次機會。元若沒能耐,表麵風光,實際上快三十歲了還欠債過日子,她達不到那個高度,可沈棠能達到,她一定會讓她去。小年輕總是把感情看得太重,元若活得通透,清楚一個人不能隻為愛情而活。也許沈棠還不明白,但元若得知道。楊何英在屋子裏喊,讓快點進去。“風這麽大,站外麵做什麽,別感冒了,快進來!”元若回神,不由得縮縮脖子。嫂嫂她們都圍著茶幾坐,邊看電視邊聊天,在重溫春晚,幾個人滿臉笑意,也不知在聊些什麽。沈棠跟元艾寧坐在一塊兒打遊戲,兩個小姑娘合得來,組隊連贏了好幾把。元艾寧興奮地比劃,嘴裏叨叨個不停,一會兒眼看就要被對手打死了,便趕緊大叫:“小棠快救我,要死了要死了,打他,打他!快快快!”有點尖銳的喊聲聽得楊何英腦仁疼,老人家最受不得這樣的吵鬧,嫂嫂眼尖,馬上就好聲好氣地提醒:“艾寧,你消停點。”元艾寧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腆著臉皮笑笑。家裏的氣氛和諧,誰都不曾發現元若和大哥的不對勁。大哥沒有抓著這件事不放,他在客廳裏待了幾分鍾,之後去廚房幫忙。元若和沈棠之間的端倪太多,稍微用點心都看得出來,兩個人過分親密,光是在飯桌上就很不對勁。感情藏得住,可眼神和下意識的舉動藏不住,細節往往會出賣她們。眼下家裏隻有大哥看出來了她倆的關係,其他人隻是沒往那方麵想而已,楊何英她們總會發現這個的。中午,一家人圍坐一桌吃飯。沈棠坐在元若左手邊,最近的菜是土豆燉排骨和水煮蝦,這人一連剝了兩隻蝦,蘸完料都放元若碗裏了,自己一個都沒吃。大哥往這邊瞧了下,一聲不吭,僅僅望向元若,眼神微沉,裏頭帶著複雜難言的情緒。這樣的事不是第一次了,從三十到今天發生過數次,隻是元若早就習以為常,沒反應過來哪裏不對勁。對上大哥的視線,元若不自覺抿抿唇,最後還是把蝦尾吃了。沈棠又夾了幾次菜,她還是默默吃著,完全沒管那邊的大哥。一頓飯吃得溫馨,快走的時候,老兩口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讓她們帶走,幹貨補品,什麽都有。楊何英樂嗬嗬地把元若和沈棠送上車,將東西都一股腦兒塞進去,笑著說:“有空再回來,最近沒什麽事,要回來就打個電話,我跟你爸都在家。”元若嗯聲,又把那些東西都推回去:“你們留著,我用不上,你們自己吃。”楊何英拍了下她的手:“給小棠的,學習費腦,拿回去給她補補。”元若頓了頓,轉頭瞧了眼沈棠。沈棠倒沒客氣,大方地說:“謝謝伯母。”“沒事沒事,反正我跟你伯父也吃不完。”楊何英說,高興地擺擺手,“行了,快走吧,不然晚一點路上又要堵車了。”元若還是把東西收下了,關上車門。駛離大院子之前,她看了看後視鏡,裏頭倒映著大哥的影子。大哥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大院門口,遠遠瞧著這邊。發動車子,不到一分鍾就漸漸遠離這裏。初二的c城依然一片喜氣,到處都洋溢著過節的氣氛,路邊的樹上掛著彩燈,路燈上吊著紅燈籠,街道上的行人很多,熱鬧而熙攘。一路到家,元若未曾表現出任何異常,她沒跟沈棠說那些有的沒的,也不打算告知。大哥不會把這些事告訴別的人,她心裏清楚,不必忌憚太多,更不必現在就著急做決定。夜裏,元若去沈棠那邊睡的。以往都是沈棠厚著臉皮去主臥,這回換成她主動去次臥,沈棠倒是有些意外,但也高興。她倆一塊兒洗的澡,雖然什麽都沒發生,去了浴室就是相互幫忙洗頭發,但沈棠耳朵尖都紅了,期間都不敢抬頭看元若一下。洗澡出來吹頭發時,元若伸手摸了摸這人的耳朵,指尖在上麵輕輕拂過,小力地磨挨。“害羞了?”沈棠否認:“沒有。”元若好笑:“臉皮這麽薄。”沈棠沒應聲,先幫她吹頭發。吹幹頭發回房間,關了燈躺床上,元若動情地抱住了沈棠,白細的手指穿過這人的長發。她問沈棠:“喜不喜歡?”沈棠蹭了她下巴一下,以做應答。春節期間的燈火比以往都要璀璨,遠處的長街亮堂,都這麽晚了還有不少車子在穿行。小區樓下還有小孩子在玩鬧,這大半夜的都不消停,聲音傳到樓上,恰巧能將房間裏的聲響掩蓋。元若撫著沈棠的臉,靠近她,。後來是沈棠趴在元若肩上,一動不動地歇著。元若拍拍這人的背,把被子攏緊一些,偏頭看了下窗外的夜色,又低低喊了聲:“沈棠。”沈棠湊過來親她的下巴,討好地蹭蹭她的鼻尖。元若想說什麽的,可最終還是沒說,將雙手環在對方肩後,勾住這人,別有深意地說:“有點冷,再靠近些。”沈棠俯身下來,埋在她肩上。“好……”也許是心裏裝著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一晚元若忽而夢到了以前,她跟沈梨還在一起的時候。當時的她們還住在出租屋裏,沈棠也才十二三歲,那會兒兩個人的矛盾剛剛爆發。沈梨比較焦慮,不願意跟元若溝通,也說不過。她有些煩躁,可還是沒有放下手裏的工作,在填什麽表。元若臉色冷了下來,直接問:“你什麽意思?”“沒什麽意思,”沈梨沉聲說,頭都沒抬一下,“跟你說一聲,你不同意就算了,我再想辦法。”那時候的元若脾氣不太好,一聽這話就來火了。她隻是想關心對方,沒料到人家根本不領情,到最後還吵上了。場麵很亂,人也亂,心更亂。當年的沈梨創業心不死,打算把錢都投出去,兩個人爭執不下,因為當時的她們手裏已經沒多少錢了,元若不願意冒險。沈梨有些急躁,最後火氣一上來,便控製不住脾氣地衝元若說:“水才往低處流,人要往高處走,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懂!”她們吵架時,沈棠就在房間門口站著,小孩兒麵容木然,冷漠地看著這一切。元若習慣了偏安一隅,那時的她確實不懂,不明白沈梨在拚命折騰個什麽勁兒。人的能力就那麽點,為了往上走而把自己弄得一敗塗地,飯都快吃不起了,那算什麽?兩個人分手了,沈梨把所有好的都留給了她,連僅剩的存款都全給了,自己什麽都沒要。她倆吵了那麽久,分手竟然還挺和諧友好,吃分手飯的那天,沈梨眼睛都是紅的,邊苦笑邊說:“是我對不起你。”元若早就已經釋然,回道:“你沒有對不起我,選擇不同而已。”離開出租屋那天是沈棠出來送元若,元若的東西少,兩個箱子裏就裝完了。小孩兒叫了一個出租車,幫她把東西送上車,元若整個人還算輕鬆,她抱了沈棠一把,揉揉小孩兒的後腦勺,輕聲說:“好好照顧你姐,走了。”沈棠一句話沒說。再之後,她們斷了聯係,直到那天雨夜沈棠找上門來,告訴元若,沈梨車禍沒了。現實的戲劇來得猝不及防,殘忍得不行。元若醒了,動動身子。現在才四點多,外麵的天還黑著,旁邊的沈棠也在熟睡。她沒敢弄出太大的動靜,平躺在一邊緩緩神。夢裏的一切都那麽熟悉,熟悉得讓她有些難受,即便醒了都無法掙脫出來。沈梨的那句話仿佛還響在耳畔,人往高處走……元若有點煩躁不安,整個人都毫無睡意。這些年裏日複一日的生活磨平了她的棱角,也漸漸讓她明白了那句話的含義。沈梨說得對,也不全對。再者,沈棠不是沈梨,也不是她。思及此,元若湊過去些,摟住了對方。沈棠睡眠淺,立馬就醒了,睡眼惺忪地偏過頭,反過來也將元若摟住。冬天的被窩可太舒服了,兩個人在被子裏拱了兩下,慢慢的也清醒了些。沈棠往裏頭縮了點,元若笑了笑,也不繼續睡了,直接就挨了上去,把人給捂在胸前,先開口說:“別睡了。”沈棠挺乖,蹭蹭她,含糊不清地說:“不睡。”外頭下雨了,毛毛小雨,夜色太黑看不見,隻能聽到一點輕微的響動。兩個人都往被子裏拱,生怕冷到了似的。過了幾分鍾,雨點逐漸變大,淅淅瀝瀝的,沒多久就把窗戶玻璃淋濕,使得落地窗上凝集出不少水珠,再倏地滑落。初三躺在家休息,不出去走親戚也不去聚會。過年其實挺累人的,光是回大院子做飯陪長輩就夠嗆,現在回到家隻想好好休息,什麽都不想做。初四請客,請趙簡小陳他們過來吃飯。畢竟是老板,元若怎麽也得表示表示。除了三個員工,另外還請了賀銘遠他們,畢竟有紀希禾在,也算是幫個忙牽牽線。一聽到紀希禾要過來,賀銘遠二話不說就來了,初四一大早就提著一大堆菜上門,比誰都殷勤主動。賀銘遠長得人高馬大,平時又酷又潮,在學校那叫一個高冷,今天卻大變樣,竟然還有點不好意思。他喊紀希禾“姐”,站在人家麵前就跟十來歲的小男生似的,話都不敢多說幾句。其他人都覺得好笑,還有朋友故意揶揄他。元若沒摻和進去,隻在一邊看戲,等所有人都出去了,她才意有所指地對紀希禾說:“小賀人挺好的,真不錯。”此時廚房裏就她們兩個人,紀希禾站在水槽前洗菜,穿著幹淨簡單,妝都沒化,連頭發都沒好好打理,隻紮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馬尾。聽到元若的話,紀希禾溫柔地笑了笑,應道:“他那個人確實好,從小都是,特別有責任心,很受歡迎。”元若站在灶台前燉湯,聞言,以為這是有戲了,不由得微挑眉頭。想著賀銘遠那人還是很有誠意,應該是真的非常喜歡紀希禾,元若便多說了幾句,盡量把話題往賀銘遠身上扯,“他好像考了隔壁市的s大,要過去讀研。”“對,”紀希禾說,“他跟我說過了,考得還不錯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