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姐這個媒人眼尖,當即就把沈棠叫過去,讓幫著自己搬東西,特意給元若和餘璿創造獨處的機會。在場的不少人都知道內情,誰都不點明,識趣讓開,不去打擾。沈棠臉上的神情不變,隻用餘光瞥了那邊一眼,然後就跟著聞姐走了。別墅有後院,大部分人都聚在那裏。院子裏有兩個大的燒烤架,中間還有遊泳池,不過大家都沒帶泳衣過來,就都沒下水,全在岸邊烤東西。沈棠忙完了就過去,獨自坐在角落裏,有人扔了一罐冰鎮汽水給她,她穩穩接著,單手拉開環喝了小口,眼睛則一直盯著泳池對麵。另一邊,元若和餘璿正站在那裏,兩個人在聊天。她倆都中規中矩的,沒往人少的地方去,還是來了後院。隔著一定距離,沈棠聽不到她們在聊些什麽,隻瞧見元若倏爾笑了一下,相談甚歡的樣子。沈棠低下眼,沒再望向那邊,摸出手機翻看,無聊地打發時間。不知什麽時候,先前在門口遇到的周雲巧走了過來,在不遠處停下,旁邊還跟著一個較為豐滿的女人。兩個人在八卦,周雲巧朝泳池對麵看了一眼,好奇地低聲問:“那個餘璿不是有女朋友嗎,怎麽突然這樣了?”豐滿女人搖搖頭表示不知情,可想了想,還是猜測道:“應該分了吧。”怎麽說都是聞姐介紹的人,不會不靠譜。周雲巧十分吃驚,“以前不是好好的嗎,我記得前年都擺酒席訂婚了,談了四五年,說分就分了?”“誰知道呢,不清楚。”……沈棠就在這邊默默聽著,她們聊了一會兒,興許是覺得在這裏談別人的私事不太好,很快就把話題轉移開,不再提及這些。今兒是聞姐生日,她人緣好,到場的朋友成堆打擠,搞得熱熱鬧鬧的,不過很多人隻過來吃一頓午飯,或者晚上才過來,隻有元若她們才是從早到晚都在。下午大家湊在一塊兒玩牌打桌球,有的則在另外的房間喝酒唱歌,日租別墅的娛樂配置齊全,棋牌室唱歌房一應俱全。元若跟聞姐她們一桌打麻將,沈棠就在旁邊坐著看,時不時給元若倒杯水。有朋友調侃:“小棠真貼心,這下午又是倒水又是拿吃的,都比餘璿還要好了。”一句話把三個人都帶進去,既誇了沈棠,又暗暗給另外兩個牽線。周圍人都笑,意味深長地附和,胡亂起哄。元若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隻摸牌不說話,餘璿沒太大的反應,沈棠麵上不顯,像是什麽話都沒聽到一般。再打了幾圈牌,沈棠起身,離開前挨到元若耳畔低聲交代:“我出去透透氣,等會兒回來。”元若轉頭看了下,叮囑:“別走遠,晚點要吃飯了。”“不會,就在門口。”牌局繼續。打完兩圈,左邊的朋友讓位子給餘璿,讓餘璿來玩幾局。元若今天的手氣很好,贏多輸少,特別是餘璿坐下來以後,自摸一把,胡牌一把。第三局的時候,她打了一張九筒,沒人要,到聞姐出牌,是二筒。“胡了。”餘璿終於贏了一把。聞姐嗔道:“連著輸,錢全讓你倆贏了。”說著,她瞅了下餘璿的牌,隨即笑意深深,拖長聲音又說:“餘璿你這就是過河拆橋,九筒不要,專胡我的二筒,偏心都偏到胳肢窩裏了,過分了啊”周圍的人都跟著笑鬧,心知肚明怎麽回事。元若沒太在乎,倒是餘璿,洗牌的時候瞧了旁邊好幾次。牌局快結束,一看牌的朋友忽然問:“哎,元若,沈棠是不是談戀愛了,上回我看到她和一個男孩子逛街,小男生模樣周正,長得也高,真帥。”元若一頓,仔細回想,卻不記得見過這號人。她搖搖頭,如實說:“不太清楚。”“跟你住一起呢,都不知道,”對方哂道,“你可算是小棠的姐姐。”元若真的不知道這些,她以前沒養過孩子,該怎麽教怎麽做都不太會,好在沈棠聽話,稀裏糊塗就這麽過了,至於個人感情方麵,她是一點都不了解,問都沒問過。沈棠真要是談戀愛了,元若隻能支持,總不能阻止,女孩子二十歲,確實到了可以嚐試愛情的年紀,這是好事。有人忍不住插嘴誇了沈棠一句,其他朋友跟著誇。成績好,長得美,脾性又溫和,沈棠那樣的女孩子可是很招人喜歡的,在學校肯定有不少同學追。由於是非工作日,晚上的人比白天更多,但最後留在別墅過夜的不到一半。即便如此,二樓三樓的房間也不夠分,還得湊合著成堆打擠,一群人鬧到淩晨兩三點才歇息。餘璿走得早,臨時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告別,連晚飯都沒吃,甚至沒跟元若知會一聲。元若倒不介意,她倆目前還在接觸階段,沒那層關係。深夜,她被分到二樓的大房間睡覺,一間房四個上下鋪,八張床那種。這間房裏都是單身人士,小房間單人床讓給那些成雙成對的了,雙人間則給年紀比較小,比如沈棠她們住。鬧了一天太累,元若躺床上就閉上了眼睛,可或許是認床的緣故,大半個小時都沒能睡著,反而愈發清醒。她側躺著身子,朝著牆壁。走神間,一個人抱著被子進門,到床邊站定。她嚇了一跳,對方卻捂住了她的嘴,先低低說:“是我。”沈棠。元若愣住,一時沒反應過來。沈棠把被子放下,自己鑽進去,都躺著了才說:“我來跟你睡。”“隔壁房間不有床位麽?”元若問。“又來了一個人,”沈棠迂回道,“她倆睡一起了。”元若一聽就懂,糾結了片刻,還是默許。她倆不是沒睡過一張床,沈棠四五歲就經常往元家跑,晚上賴著不肯走,就留下來跟元若睡一起。現在的情況跟以前沒差,何況還各自蓋一張被子。元若從來都沒那個歪心思,也對沈棠放心。第六章 大房間的空調開得足,冷氣直吹,室內溫度偏低。上下床是一米五寬的那種,一個人睡足夠,兩個人兩床被子就有點擠,動一動都不太方便。出門在外沒辦法,這大晚上的,再如何都隻能將就。元若沒有困意,還是睡不著,沈棠倒是睡得沉,幾乎一合眼就睡過去了。房間中靜悄悄,別的人也安然沉浸在夢中。今晚的夜色正好,瑩白的圓月掛在天上,月光從窗戶中投射進來,元若小心地翻了個身,盡量不驚擾到上鋪和旁邊的人。柔白的月光在沈棠身上鍍出一層模糊的光暈,使得她看起來與平時不太一樣。說不出來哪裏不同,元若怔怔地盯了一會兒,不由自主就思緒遊離,記起了沈梨。沈棠和沈梨是兩姐妹,但不論是長相還是性格都有很大的差別,沈棠的五官更立體,眉眼較深,整個人都極具複古港風味,而沈梨長得秀氣,大眼朱唇,符合當下的審美。她倆都是沉穩冷靜的性子,可沈梨更溫柔靈動,在世時就是討喜的那個。在沈棠身上,完全看不到沈梨的影子,這兩個人沒有半點相像的地方。深夜容易勾起藏在內心深處的情緒,元若有些感慨,她想起一樁往事。其實早在分手之前,因為工作太忙要去外地一陣子,沈梨曾把沈棠托付給她,那時她倒是願意,沈棠卻不太高興,兩個人住在出租屋裏,一個月都沒怎麽交流,話都很少說。十來歲的沈棠傲氣,覺得自己被當成累贅了,借此宣泄不滿,倔得要命。可是後來誰能料到沈梨一下子就沒了,如同那句話所說,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死倔的小姑娘學會了妥協和低頭,嘴裏說著逞強的話,實則整日都惴惴不安,生怕元若不要她了。剛找到出租屋那段時間,隻要學校一放假,沈棠一回來就會把房子打掃得一塵不染,洗衣服做飯,什麽都幹,元若加班不能早點回家她就等著,不會自己先吃飯或上床睡覺,元若要是在家休息,她絕對不會弄出半點聲響,甚至提前弄好吃的。最卑微的那一次,這人主動把元若的內衣褲都給手洗了。起先的一兩個月裏,沈棠隻會埋頭幹活,話都不怎麽說,就是一悶嘴葫蘆。當時的元若太衝動,收留了這個小拖油瓶,但也因此動了惻隱之心,最終真正留下對方,出錢供沈棠繼續讀高中大學。人都是矛盾的,元若對沈棠的感情比較複雜,隻言片語難以說清。夜深人靜,想著想著,慢慢就睡了過去。日租別墅樓上樓下都聲響沉寂,沒有半點動靜,有的房間裏還在上演著隱秘的戲碼,但無人知曉,全都消磨在了無邊的夜色當中。先睡過去的沈棠天不見亮就睜開了眼,彼時房間裏的其他人都還沒醒,房間裏沉靜。元若睡覺不大老實,不知何時就把被子蹬開,拱進了這邊,幾乎是側躺著靠在她懷裏。沈棠沒動,保持著一個姿勢。她的手還放在元若身上,睡著的時候無意識做出的行為。由於離得太近,元若勻稱平穩的呼吸便盡數落在她唇上,一下,兩下……空調溫度太低,但兩個人蓋著一張被子,這麽躺在一塊兒就比較舒適,身體的暖意都在相互傳渡。沈棠半垂著眼皮,瞧著咫尺遠的元若。隻要在湊近一些,她倆的唇就會碰到,中間隔著的距離不遠,隨時都可以觸挨到對方。對方的氣息帶著些微熱意,教人難以忽視。沈棠一動不動,細長的手指曲起,但始終沒有亂動,直至元若動了下,她下意識避開,差點就碰上了。夏日的早晨清新,又帶著一股子腐朽的味道,潮濕而涼爽,外頭起了霧,窗戶玻璃上凝集的水珠滑落,留下一道道彎扭的濕痕。別墅下午兩點之前就得交房,將近中午十一點,所有人都起來了。聞姐在新區訂了中餐館,讓大家過去再吃一頓午飯,別現在就走了。元若還要去店裏就沒跟著,先開車送沈棠回家,然後一個人趕去大學城東路。做小本生意就是這樣,可以休息半天一天,久了不行,這周末顧客多,麵包蛋糕的保質期就那麽久,存貨一賣完就得趕快上新,基本上每天都得現烤一大堆東西出來。在店裏一忙就是半天,天黑了都沒能結束。晚班不是小陳上,是一個二十四五的年輕男人,叫趙簡。他家境不錯,出來工作隻是為了混日子,不過平時還算負責,就是不如小陳勤快,店裏沒客人時他就坐在收銀台後玩手機打遊戲,當著元若的麵也這樣。元若不是那種太苛刻的老板,隻要他肯幹活就不會多管,再有,這年頭三四千塊錢請一個肯上夜班的員工不容易。走之前,元若交代了一些工作給他。趙簡都應下,大大咧咧的。回到家,沈棠已經做好飯了,正在看電視等她。“複習完了?”元若一邊換鞋一邊問。“嗯。”沈棠說,把電視關了,到廚房去把飯菜端出來。元若去洗手,又問:“明天有課嗎?”“沒課,明天考試周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