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著她進了林中,讓樹幹擋住兩人身形之後,她低聲道:“祝澄不對勁。”宋霖皺眉:“她是奸細?”“不知道,但她肯定不對勁,她沒想要找到陛下,那麽人,那麽多時間門,便是真的出事了,也該找到……”後麵的話她沒敢說出口,隻深吸了一口氣,又說:“我要自己去找陛下。”宋霖望著她:“陛下這樣對你,你還對她如此忠心麽?”陳宴卻笑了:“我不覺得陛下怎麽我了。”宋霖心頭莫名升起一陣酸意,當然,她自己也覺得這酸意來的莫名其妙,忠君和愛戀不可能是一碼事,她很快還是將這莫名情緒撇到一邊,道:“我和你一起去。”陳宴皺眉:“太危險了,畢竟若是祝澄真的背叛了陛下,那可能會有生命之憂。”宋霖笑道:“那若是找到了陛下,那豈不是榮華富貴近在眼前?”陳宴欲言又止,卻也知道不可能說服宋霖,終於還是點了頭。兩人很快到達半山腰,陳宴指著一處灌木密布黑不見底的位置:“我早上看過,這裏有路,是距離那懸崖最近的一條,但祝澄從來沒有搜過。”“那還不快走,天寒地凍,陛下和娘娘看著可虛弱著呢。”言畢,她拉住了陳宴的手,走向了漆黑的密林。陳宴一愣,卻也沒掙脫,沉默地跟了進去。剛剛月初,天上的月亮隻是一條細細的弦,星光被密密的樹枝一擋,更是不剩什麽光亮。幸而兩人都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於是雖然眼前漆黑一片,她們又不好點火找路,仍是很快穿行出了一片灌木,來到了一片疏林之中。積雪在疏林中反射光線,令眼前豁然開朗,夜風迎麵吹來,夾雜細雪紛紛,帶來刺骨寒意。陳宴眯著眼睛,看見高高的鬆樹後麵,有人慢悠悠踱步而出。“還是被你發現了啊。”祝澄歎了口氣。她獨自一人,腰間門挎著一柄長劍,穿著盔甲,頭盔上紅色的鳥羽在雪地之中顯眼異常。陳宴緊緊咬住後槽牙:“你……一個人?”祝澄點頭:“嗯,一個人。”陳宴道:“你一個人就覺得能攔住我們兩個人?”她在試探。她不相信祝澄會這麽沒腦子。與此同時,手也慢慢握住了身後的刀柄。祝澄看著她,卻突然咧嘴笑了。然後她從袖管之中拿出了一張紅色的絹布,挑了挑眉道:“不啊,我有聖旨,我奉陛下的命令,將你們攔在此地,這樣,你們也要強闖不成?”忽有強風吹過,吹落枝頭積雪,落在陳宴的頭上。臉上一涼,卻也顧不得。隻餘心間門一片茫然:“……啊?”……“啊嘁。”忽然一陣冷風,說得口幹舌燥的傅平安打了個噴嚏。洛瓊花正一臉震驚地望著天空,因為過大的信息量而大腦停載,然後被這個噴嚏驚回了神。“冷?”傅平安瑟縮了一下,將下半張臉埋進毛圍脖中,臉不紅心不跳道:“嗯,冷。”!第一百八十二章 冬日一片靜謐,夜風徐來,唯有樹林簌簌作響。陳宴擔心祝澄有埋伏,刀已拔了出來,但是心中困惑更甚。祝澄既不拔劍,也不逃跑,非常鬆弛地展開絹帛,展示給陳宴:“不信你來看。”陳宴並不上前。身邊卻傳來腳步聲,宋霖上前走到祝澄跟前,道:“確實是陛下的筆跡,也有大印,確實是說……可晚點救援。”此話說完,又是沉默,宋霖和祝澄皆望向陳宴,似乎在等她一個回答。陳宴都混亂了,哪能說出什麽回答,隻暫且沉默不語盯著祝澄。祝澄便道:“好吧,若是你們還不信,就在此地等等我,我去去就來。”陳宴道:“你去哪?去搬救兵?”祝澄笑了:“那你們跟我一起走?”陳宴:“跟去哪,去你的老巢?”祝澄攤手:“這就有點難辦了。”宋霖便從懷中拿出一柄匕首抵在祝澄腰間,用衣袖擋住刀刃,道:“那就這樣跟著你一起去,如何?”祝澄點頭:“行,不過北梁侯,你可輕著點,別一不小心失了手。”宋霖彎起嘴角假笑:“隻要你沒問題,我就不會失手。”祝澄便將雙手背在身後,一臉自信地往林外走。陳宴跟在後麵走了一半,皺眉道:“這不是在往營地走?”祝澄道:“因為能證明我無辜的人就在營地啊。”營地此時人員寥寥,一片漆黑,眼看著就要進祝澄的帳篷,宋霖停下腳步,手上用力,薄薄的刀刃頓時紮穿了祝澄的衣服。祝澄忙道:“別,別……”帳篷裏突然點起微弱的燈火,點起的火折子照亮了一張有些熟悉的臉。陳宴脫口而出:“袁鳳來?”祝澄頓時“噓”了一聲,邁步進了帳篷,陳宴和宋霖隻好跟上,環顧四周,卻見帳篷空蕩蕩一片,確實沒有其他人了。隻有袁鳳來,她穿著一件褐色的短打,盤腿坐在毛氈上,歪頭看著三人,道:“這是怎麽回事?”祝澄道:“她們不信我唄。”袁鳳來便笑道:“那你確實挺可疑的。”眼看著這裏確實沒埋伏,陳宴也是鬆了口氣,心中已經差不多完全相信了祝澄的話,但疑惑卻更多了。“你為什麽在這?陛下到底吩咐了你們什麽?”袁鳳來招手叫她們坐下,倒了杯油茶,才緩緩道:“我從漠北回來,有一年了,當時霍征茂寫信給我,說陛下沒有怪罪他,甚至幫他治病,我就有些心動了,後來他又寫信說自己腿腳不便,平日一個人在家無聊得很,我就也借著這個台階回來了。”其實還有一點,是霍征茂寫信告訴她,說陛下覺得她會遠遁漠北,是自己沒有善待英才。她也算是個英才麽?雖然覺得這可能隻是場麵話,但袁鳳來還是吃了這套。“……結果回來之後,陛下竟然真的召見了我,說有事要交給我做,於是半年之前,我加入了太平道。”陳宴嘴裏的茶都差點噴出來。但是這口茶咽下去之後,她就懂了。“你去太平道做奸細了?”袁鳳來麵上有些得意:“嗯算是吧,不過我在太平道都算個人才了,多少認識幾個字,所以沒過多久就成了護法了。”陳宴想起來了:“晚上抓住的那個嚴鬱,不也做得護法麽?”袁鳳來:“咳咳,太平道的護法是比較多……不說這個了,總之這次太平道用巨熊襲擊一事,陛下是知道的。”陳宴下意識問:“為何要這樣將計就計?”祝澄摸了摸鼻子:“陛下的想法,這誰知道,反正我隻是奉詔行事,北梁侯,刀就不要抵著我了吧?”宋霖笑眯眯收了刀,但沒放回刀鞘,而是放在手中把玩:“陛下是想測試自己如今的威勢麽?她失蹤半日,營中毫無異動,確實是被陛下調|教得服服帖帖。”陳宴道:“所以此事是太平道所為,那嚴鬱不是說是武信王麽?”袁鳳來怒了努嘴:“這我不知,不過那嚴鬱過去好像是武信王的門客,臉上好大一條疤,據說就是武信王砍的,或許是心中有恨吧。”宋霖思索了一下,笑了:“咦,和你的說法一對照,武信王確實無辜啊,那麽說,她很可信咯,朝中一直在說,缺一個去兩湖和太平道反叛軍正麵對抗的將領呢,”陳宴若有所思:“你是說,陛下此舉就是在試武信王?”祝澄笑著點頭:“不無可能,陛下行事,自然是用意深遠的。”……此時的山穀之中,洛瓊花伸手摸了摸傅平安的臉:“冷麽,可是你的臉很燙啊。”傅平安皺起眉頭:“難道是發燒了?”空中此時突然飄起雪花來,落在了毛外套上,朵朵雪花堆積在一起,像是潔白的柳絮。洛瓊花環顧四周,心中再次感歎此地真是絕佳的休養之地。其餘地方明明都已經被白雪覆蓋,此地卻或許是因為有個溫泉的緣故,仍有新鮮草葉生機勃勃,靠著山崖的位置則是兩株根深葉茂的樹木,不知是什麽品種,葉片有巴掌大,交疊起來,剛好如同一個巨大的屋簷。於是嫋嫋水汽之中,此地就像是一個仙境一般。“你別胡說,怎麽會突然發燒,下雪了,咱們挪到樹下去。”洛瓊花扶著傅平安去了樹下,又捏了捏傅平安的手:“手也是熱的。”傅平安歪著身子靠在洛瓊花肩上:“我傷了腿,本來就有可能發燒。”洛瓊花低頭:“你的腿……還疼麽?”“嗯。”傅平安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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