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這?”“……您是陳家人?”霍平生挑眉:“這跟是是不是陳家人有什麽關係?”葛同不說話,霍平生便道:“我不是,我對陳家沒什麽好感。”葛同小心翼翼地瞧了下霍平生,大約是判斷了一下她說的是不是假話,霍平生不耐煩道:“別給我拖拖拉拉的,小心我把你帶回去就說你是逃兵。”葛同忙道:“我隻是給霍將軍祭了幾杯酒,被發現了而已。”霍平生幾乎一下子就心軟了,並且對眼前的人有了別的看法,但她沒表現出來,隻冷笑道:“哼,無聊。”葛同小聲嘟囔:“霍將軍是好人……”這麽說完,他噓了一聲,壓低了身子,霍平生也壓低身體,兩人又走了一段路,突然之間,風聲中傳來獵獵響聲,聽起來像是厚重的布料被風吹響,霍平生越過沙丘望去,見遠處陰影重重疊疊是駐紮的帳篷。其餘便看不清了,太遠,也太黑。霍平生壓低聲音:“你怎麽確定這是鬼戎的帳篷?”葛同道:“他們養戰馬,有兵器,有糧草,一看就是軍隊……”他一頓,下定決心一般地說:“這是柯藍微的軍隊,上次霍將軍打得就是他們,他們本來準備趁我們不備襲擊龍首塞並奪下龍首塞的,沒想到被霍將軍發現了。”霍平生目光灼灼,望向帳篷,在心中輕生念:柯藍微。“所以……霍將軍確實立了功?”“那自然,是大功。”“為什麽叫柯藍微,姓柯?”“他們有另外的讀法,隻是鬼戎的人都不會寫字,所以要是要寫字,就要用魏字。”“好,柯藍微。”她恨不得立刻衝到主帳篷斬下柯藍微的腦袋,但因為知道不行,便冷靜道:“我們回去吧。”葛同“哦”了一聲,欲言又止的樣子,霍平生低頭看他:“怎麽了?”葛同道:“你要告訴盧將軍麽,他不會信的,除非打到門口,他都不會信的。”“所以你才準備跑?”“沒、沒有,真沒跑。”霍平生笑了下,道:“沒事,我不告訴盧川,我去告訴別人。”她帶著葛同回到龍首塞時,天還未亮,塞中除了少數站崗士兵,人仰馬翻,可以想見如果此時鬼戎來打,會發生什麽事情,她立刻去找陳宴,說明了情況,陳宴便掏出令牌給她,叫她快馬加鞭,將事情告訴英國公,但臨行前,她卻又塞了一封信箋給霍平生,說到達雲陽城之後,可以先去找北梁侯宋霖,將這信交給宋霖。霍平生疑惑:“北梁侯,你什麽時候認識她的?”她盯著陳宴,見陳宴臉上似乎更紅了些,卻板著臉道:“我自然也做了一些事,你別管了,照做就是。”霍平生讓兩匹馬馱著她換著跑,在晚上回到了雲陽城,立刻先前往宋家。她到宋家門口,本來還在擔心要怎麽開口,那門房卻立刻喊來了管家,管家又立刻將她帶進了會客廳,霍平生在會客廳見到了北梁侯。對方穿一身黑衣,身姿頎長,神情似笑非笑,雖名聲不顯,但隻看樣子,卻是個頗有氣勢的女君,在展開信箋之後,對方的笑容加深了一些,隨後道:“我明白了,我會見機行事的。”她望著霍平生,又問:“陳將軍還說過什麽麽?”霍平生搖頭,宋霖便道:“那我囑咐你一句,你可別告訴英國公見過我的事,若今日……那就還不到時候。”霍平生一頭霧水地盯著她,不知道她在打什麽啞謎,但她畢竟還有事,就連忙回營,將塞外有鬼戎軍隊駐紮一事告訴了洛襄,洛襄大驚:“這是你親眼所見?”霍平生道:“親眼所見,鬼戎卻有進攻打算,如今已經在集結軍隊。”洛襄連夜出軍營前往盧府,盧家管家卻說今日有酒宴,盧景山剛睡下,此時是絕不能叫他的,叫了就會大發脾氣。洛襄深感荒謬,他從盧家門口走到廳堂,見遊廊院中,橫七豎八躺著一堆士兵,他們除了穿著軍中服飾,沒有其他任何看得出還是士兵的地方。洛襄到底還是闖進了盧景山的房中,盧景山卻果然醉了,躺在床上正說胡話,洛襄上前揪著盧景山的衣領,問:“你還知道如何打仗麽?”盧景山皺著眉頭瞪著洛襄,道:“打仗?老子才不要打仗。”洛襄氣急,將他摔在地上,轉身走了。他回到營中,思來想去,覺得為今之計,還是要先將此事報給陛下知曉,若是朝廷每年撥款養著的就是這樣一個蛀蟲,實在難以想象漠北還能是阻擋鬼戎的最前線。他整理了一下陳宴帶來的證據,又寫了封簡信,決定先向陛下討一個能在特殊時刻緊急行事的命令。這封信他塗塗改改,也寫到了次日中午,然後交給親兵,叫他不計成本地快點送到魏京去。期間,盧景山大概是酒醒了,還特意找上門來告罪,洛襄沒理。他已經下了決心,等收到陛下的諭旨,便非要剝了盧景山的盔甲,將他投到牢獄中去,一個這樣的人,就算他天賦異稟,也不配擐甲執兵。然而這天傍晚,洛襄本正在營中翻閱兵書,並感慨著陛下造出的紙確實很方便好用的時候,霍平生帶著一個小兵進了營帳。那小兵揭開頭盔,露出了一張氣質卓然的麵孔,麵色如玉,眉目如畫,對方隨即行禮道:“在下宋霖。”洛襄大為吃驚:“北梁侯。”他來安陽城那麽多天,北梁侯宋霖一直稱病不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宋霖道:“正是,今日前來,是想告訴國公,您該小心些,盧景山或許要對你動手了。”洛襄不信:“他怎麽敢?”宋霖將手上的頭盔遞給洛襄,洛襄接過,正要問,突然一愣。頭盔的邊緣是凝固也還未幹涸的血跡,洛襄用手指摩挲盔甲內部邊緣,摸到了一個用小刀刻的“洛”字。“這……”洛襄的手指微微顫抖。宋霖道:“您讓親兵送出的信件已經被盧景山攔截了……抱歉,沒有救下他。”洛襄緊咬牙關。那親兵跟了他十年了,眼看著從個小孩,變成了懂進退的成人,年初剛結了親,還未有孩子。他閉了會兒眼睛,漸漸冷靜下來:“這麽說來,隻要盧景山在一天,就別想有信送出這安陽城。”宋霖點頭道:“正是如此。”洛襄睜開眼看著她:“這些年……你也不容易。”宋霖道:“若能大仇得報,又何懼臥薪嚐膽。”洛襄呼吸一滯:“大仇?你是說?”宋霖道:“我父兄……皆是因盧景山假傳軍令而死,這件事,我亦有人證。”洛襄氣笑了:“好啊,這漠北如今看來,還真是他一手遮天了。”!第九十三章 這晚洛襄在帳中,聽著宋霖將這些年的事一一道來,怒火升至頂點之後,反而慢慢平息。天明之時,他下定了決心:“隻能先斬後奏了。”這意思,就是直接先殺了盧景山。宋霖其實也認為隻有這個辦法,但是她同樣也知道這樣做會有多大的風險,實際上,這風險根本不來自於殺盧景山的過程,而來自於殺了盧景山之後。盧景山在朝中的人脈盤根錯節,每年送到魏京的禮物數以萬計,到時就算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前途和利益,他們也不可能任由盧景山白死,若盧景山白死,那日後還有誰會為他們做事呢?這件事她自然可以交由英國公做,自己獨善其身,但此時她仍還是開口:“若國公真要行此事,在下願意幫忙,隻是……國公可明白,這件事的後果是什麽?”洛襄平靜道:“私自斬殺戍邊將領,等同於叛國。”宋霖沉默下來。她無法不對洛襄心生敬意,特別是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中沒有透露出一絲猶豫。宋霖道:“某永遠會站在洛太尉這邊。”洛襄扭頭望向宋霖,見昏黃燈光下蒼白的一張臉,眼神堅定如奔赴戰場,頓時笑了:“你不要一副必死的樣子……”他一頓,又說:“我信陛下……我信陛下會給我解釋的機會,至少,給我一次打鬼戎的機會。”他仍記得數年之前,少女坐在榻前,一臉認真地對他說:“朕從來沒有疑過國公。”但實際上,真正叫洛襄動容的並非是這句話,而是在這句話之前,少女仿佛要哽咽一般,娓娓道來一句自是要叫百姓皆富足安樂,才能改變這些。朝中的書生天天說這“以民為本”,天天想要要去教化陛下,可是陛下分明比他們更明白什麽叫做“為國為民”,她雖是天子,卻並不覺得自己就是天下的中心,洛襄從對方眼中清晰地看到,她心目中的王道,是真正的心懷天下,而不止是陛下這個位置。這件事,惠帝因年少早夭不知道,太後雖把持朝政那麽多年,卻到最後失勢之時仍然不知道,文帝或許後來知道了,但是他實在死得太早,又知道得太晚了。傅靈羨或許知道,可是她要和太後對峙,亦要分出精力來平衡各方勢力,於是到最後,總是差那麽臨門一腳。隻有陛下,年少早慧,多智近妖,她還那麽年輕,已經扭轉了局勢,未來定隻會越來越好。隻要她能長壽些……想到這,未免也想到一些傳言,洛襄連忙停止了這漫無邊際的想法,先著眼於眼前的事。宋霖想來為今日已經準備了很久,所以在洛襄下定決心之後,她便定出了計劃。過幾日,在安陽城最大的花樓裏,盧景山有位相好的要過生辰,為了支持對方,盧景山是一定會去的,而且有很大的概率也會邀請洛襄。“我們帶刺客進去,刺客得手之後,我們就故意將他放跑,這樣就行了,隻是事後若是朝廷派人來查,很可能還是會查到我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既然行事,就很難完全沒有痕跡。”洛襄問言已經有點吃驚了:“倒是和我想得不太一樣。”宋霖問:“國公是如何想的?”洛襄沒好意思說,他是想直接赴宴親手將對方砍了,但這般迂回一下,若是刺客得手,明麵上倒能給他們很大方便,英國公麵帶讚賞點了點頭,問:“哪位勇士敢去刺殺?”宋霖道:“就我吧,別人我也不放心。”洛襄:“……”宋霖有點尷尬:“合適的人選,一時沒那麽好找。”這幾年她韜光養晦,隻磨練了自身,因怕被發現,沒敢養人。洛襄想了想,也覺得是他想簡單了,點頭道:“也是,那你如何進去?”宋霖道:“我稍作打扮,扮作您的女使就是了。”霍平生聽到這話,在邊上瞥了宋霖一眼,對方扮作小兵也不太像,感覺扮作女使也大概率不像,她想開口,又沒好意思,洛襄見霍平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問:“你有話說?”霍平生便說:“我是怕北梁侯扮作女使被認出來,盧將軍總不至於不認識您。”宋霖一想,覺得也是這個道理,但若是蒙麵之類的,未免更加顯眼,正要再想個主意,霍平生開口:“我來吧,我扮作女使,去刺殺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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