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正議論著為何要來此地,突然有編鍾之聲響起。聲音悠遠空明,像是一下下砸在人的心上,那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隻覺得仿佛是從天上,眾人漸漸安靜下來,並情不自禁望向天空。鐺鐺鐺洛瓊花被母親摟在懷裏,在心中數著這鍾聲,一直數到了第十二下,忽然有銳器破空之聲傳來,十二道明亮的光線從城樓射向天空。洛瓊花瞪大眼睛:“那是什麽?”常敏也不知,但是不想在女兒麵前顯得太沒氣勢,就沒有說話,那如同箭矢般的明亮火光衝向天空之後,竟在天空中炸開,變作了五彩的光暈就好像是在天空中盛放的話。羲和廣場一片寂靜,直到火花從天空中消失,才漸漸嘩然起來。“是神跡麽?莫不是神火天降?”“是誰引來的?”“不是誰引來的,定是因為天下昌平,於是神佑我大魏!”“那就是陛下引來的,因為陛下是難得一見的聖君呀。”……【暗示哦:煙花還是有點寒酸了。】【鴿鴿:畢竟是剛做出來的,你別要求那麽高好吧,這可是這個時代的第一發煙花!】【長安花:我覺得也很漂亮啊,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垂落、星如雨。】【平安寶寶真可愛送給主播煙花摩天輪】【芋泥波波奶茶送給主播新年煙花】【失眠的一天天……】直播間的禮物和眼前的煙花重疊在一起,在傅平安眼前展示出了在這個朝代的其他人絕無可能見到的瑰麗景色,於是傅平安站在城樓之上,表情與周邊一片震驚的人比起來,堪稱冷靜。煙火落下之後,她望著身邊的太史令司方稱讚道:“你把時間算的很準。”司方抬手行禮,雖然此事全權由她布置,此時神情還是有些恍惚,但仍恭敬道:“這是臣的家傳之學,亦是職責,不敢有錯。”傅平安這半年發現這司方亦是個人才,對方最難能可貴的是剛正不屈卻並不古板,比方最開始傅平安說要公示大臣早朝部分陳言,司方覺得不可,當麵向她提出質疑,認為軍政要事,怎能如此草率地讓所有人都可觀看評論。但傅平安說:“首先,朕並非將所有政事都公示出去,隻是部分與臣子密切相關的,如提選入主麒麟閣的臣子一事,再者,此舉可以讓更多的底層官員參與進最新朝政大事,而不至於讓他們因信息不通受控於高品級臣子,朕希望,他們能直接忠誠於朕,而非忠誠於他們的上級。”司方思索了片刻,便明白過來,並且很快開始對於何事能公示何事不能有了自己的想法。更別提,對方是如今這個時代少有的天文曆法的專業人才,對於數算更是可以說超越了九成人,這次為了能達到在子夜十分放出煙花的效果,她全權負責此事,最後完成得堪稱完美。傅平安滿意點頭,又望向城牆之下的羲和廣場,同時開口:“那麽您怎麽說呢,是否願意繼任丞相一職呢?”阿枝提著盞宮燈往邊上走了幾步,於是照亮了先前被陰影擋住的一個角落,於是露出了坐在交椅之上的張啟星,她仍仰頭望著天空,神情震撼而肅穆,過了許久,她開口道:“荀子在《天論篇》裏說天行有常,臣也常以為,所謂祥瑞之事,不過隻是一種自然現象而已,但陛下,您有些太叫人吃驚了。”傅平安道:“君子以為文,而百姓以為神,攝政王同朕談起祥瑞,也是這麽說的。”張啟星終於望向傅平安:“君子以為文,是因為君子發現了其中蘊含的規律與原理,但若不知道,又與百姓何異呢?”傅平安笑道:“若張老成為朕的丞相,這些事自然都會知道。”張啟星故作鎮定,手心卻微微濡濕,如此激動的心情,可是許久沒有過了。她又望向天空,開口道:“臣可否知道,如此神跡,需要耗費多少銀錢人力?神跡雖可啟迪百姓,但歸根結底,還是要有實際的生產才行啊。”傅平安一愣,隨即笑起來。張啟星顯然是同意了,這不,都開始教訓她了。她笑道:“明天便決定在京畿實驗代田法,如無意外,不出三年,畝產便能達三倍以上,這能否作為邀請張老為相的依憑?”張啟星道:“哼,那就等結果出來我再上任。”傅平安苦惱道:“那朝中可要有三年無相了。”張啟星沒有再說話。天空中仍留有煙火的痕跡,如同在天空潑墨,留下暈開的墨跡,夜還漫長,緩緩而過,待天光一開,又是新的一年。這年的上元節,在許多人心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別是接下來兩年,都沒有這樣的盛景,很多年以後,魏京中的百姓形容起第一次見到煙火的震撼,仍流露出難以言說的神情。甚至於,對於後麵遷來沒有見過的,多是要表現出一種帶著優越的痛惜來,必是要說一句:“那你是沒見過,隆安六年的年頭,那年上元節……”對於百姓來說,這是數年難以忘懷的盛景,但是對於朝中大臣來說,另一件事更叫人驚訝。年節過了之後沒幾天,一道聖旨便從宮中快馬傳遞而出,那聖旨上宣布了時隔半年終於得以新上任的丞相。張啟星就在霍宅接了旨,那宣旨的王霽,一臉不敢置信地念出了聖旨上的名字“……汝嶽上邑陳鬆如,拜為丞相……”名字並不是張啟星,但跪在地上接旨的確實是張啟星。將聖旨交予跪在地上的張啟星後,她偷偷看了眼身邊的陳宴,陳宴麵無表情,但是眼神很空虛。陳鬆如,是當年高祖帳下的軍師,高祖開國之日,她卻歸隱山林,到如今已有數十年了。很多人都覺得她已經得道成仙了。當然,對王霽來說更重要的是,人家三十年前就是陳家的族長,可以說是陳宴的長輩的長輩。!第七十八章 陳宴其實並不吃驚,畢竟這件事就是她查出來的,有什麽值得吃驚呢?隻是她無法不承認,在查出來的那個當下,她確實是呆住了。將這件事稟告給陛下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沒回過神來,以至於陛下問的問題她沒有第一時間聽到,直到陛下連問了幾遍,她才反應過來。“什麽?”“朕在問,她這些年難道沒有回過陳家麽?”陳宴道:“在臣印象中是沒有的……”實際上,連祠堂裏都已經有了她的牌匾,所有人都認為她一定是已經死了。陳宴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家族中仍在流傳陳鬆如的事跡,她成為族長的時候年紀還小,族中長輩能服她的原因,一是陳鬆如輩分大,二是貢獻高。陳家誠然是豪門大族,但在亂世之中,凋零掉的豪門大族亦是不計其數,亂世剛起的時候,陳家便舉家搬到了汝嶽一帶,但沒過多久,佃農逃的逃死的死,族中眼看著便要沒有往日的好日子了。陳鬆如投奔了高祖。陳鬆如剛投奔高祖的時候,高祖還沒有什麽聲勢,當時很多族人都覺得她做錯了選擇,要和她撇清關係,結果不過十年,高祖已統一了整個梁東,又五年,便立國了。陳家能有今日的地位,歸根結底,是因為陳鬆如做了正確的選擇。但是不知怎麽的,三十年前陳鬆如放著好日子不過隱居了山林,最開始大家還覺得她或許是在待價而沽,妄圖自抬身價,結果十年二十年過去,她都沒有出現,大家便覺得,她大抵是死了。畢竟高祖臨別之前,昭告天下說想要見陳鬆如一麵,對方都沒有出現,那她能是還活著麽?結果還真的活著,還保養得宜,活得挺好。陳宴眼下看著接旨的陳鬆如,感覺對方也不過就是五十多歲,實在看不出實際上已經快要七十,不僅如此,對方應該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但是神態自若,什麽表現都沒有,接了旨之後,叩首三次,然後站起來,說要請她們喝茶。陳宴終於忍不住問:“陛下不是提前知會過麽,為什麽您是在這兒接旨?”陳鬆如一臉理所當然:“因為我就住在這啊。”陳宴道:“陳家在北邊可有個大宅子呢。”陳鬆如盯著她:“你很喜歡陳家?”陳宴臉色微變,不說話了。她心裏確實有一句話沒說出口,那就是難道您也討厭陳家。光是想想陳鬆如當了丞相,卻不在陳家領旨,陳家收到消息之後氣急敗壞的樣子,她都能胃口大開。她不說話,陳鬆如卻仿佛看穿了她,望著她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然後說:“喝茶喝茶,順便吃點點心,我這可是陛下創的新茶作法,清淡得很,降火呢。”但現在需要降火的顯然不是陳宴。到了晚上,全城差不多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陳家如今是擔任中書令的陳文儀當家,得知新任丞相是陳鬆如,倒吸一口冷氣,有種鬼怪還魂的驚悚感。“確定是陳……陳……”她不敢直接叫出長輩的名字,但下人知道她的意思,道:“自然也有同名同姓的可能,但是出自汝嶽上邑,那定然就是老祖啊。”陳文儀驚嚇過後,便是驚喜,畢竟這可是出任丞相,又不是犯下大罪,但是驚喜後又不安。“在哪接得旨?”“霍左將家中。”“那個突然得了陛下青眼的霍征茂?”“正是,正是。”陳文儀皺眉:“為何不來家中,而去霍征茂那。”邊上站著的是陳文儀的兒子,他開口:“許是住在那,在那兒接旨方便。”陳文儀瞪了他一眼:“這什麽話,家中哪裏不方便了?”她總感覺有點不對勁,便召來忠仆,吩咐道:“派人去汝嶽老家查查,問問家中長輩,和陳老祖是否有什麽舊事,都是親戚,不能生分了。”她說的比較委婉,其實就是想叫人打聽,是不是族裏有誰得罪過陳鬆如,才搞得陳鬆如數十年不回家。“……再有,派人去霍家,問問老祖宗是否要住到家中來,把南院那個院子收拾出來,不,把我的院子收拾出來,我住到南院去……”吩咐好了瑣事,陳文儀又想到一事,她如今的中書令,說起來算是丞相下屬,若是老祖宗做了丞相,不知陛下會不會出於避諱,將她調開。唉,好不容易求來的官職啊……但與此同時,她又想起另外一人來,便問左右:“如今,田家府上是什麽動靜?”下仆道:“沒什麽動靜,聽說早朝之後,便無人出門了。”陳文儀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料想,如今田心裏,大約是不好受的,畢竟在今日聖旨之前,大多數人都覺得,會是禦使大夫田,升任丞相一職。……田正在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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