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邊竊竊私語時,那邊老夫人已經親自起身,將二房的伯母杜氏送到了屋子外,再次返回來時,已經輪到了三房見禮,遠遠地隻聽到一陣壓抑的哭訴聲在整個屋子裏響起,整個屋子陡然一靜,三房的太太沈氏好似遭受了萬般委屈似的,在這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竟然再也忍不住了,隻拉著老夫人手,在她老人家跟前訴起了苦來,斷斷續續的,隻聽到沈氏悲涼無奈的聲音透過人群傳了來,道:“我那苦命的姝兒……如今兒媳啥也不盼,唯有盼著姝兒的身子漸漸好起來,往後餘生能夠守著女兒過活便也知足了……”


    中間夾雜著老夫人及前頭幾位嫂嫂們的規勸安撫聲。


    這邊的大娘子衛嵐見了,隻跟著隱隱歎了一口氣,道:“三叔確實忒不著調了,倒是可憐了三嬸嬸與十一妹妹。”


    三房寵妾滅妻乃人盡皆知的事情,唯一的男丁五哥兒還是打從妾氏林氏肚子所處,便是今兒在祠堂出現的那一位,今兒在祠堂,瞧見三老爺將妾氏都帶到祠堂來了,可見已有多荒唐,而正房沈氏壓根無力抗衡,她多年無所出,如今好不容易一朝十月懷胎生下了十一娘子,卻還是個病秧子,如今眼瞅著林氏肚子又再一次大了起來,一日比一日絕望,雖是正房太太,卻被偏房打壓了數年,可想而知究竟有多憋屈絕望。


    幾房輪流給老夫人行禮,不多時,趕回府的前三房一一拜會完了,又輪到四房、五房上前給前幾房一一拜會,輪到最後五房時,秦媽媽立馬眼明手快的將衛臻抱了過去,塞到了五房的隊伍裏。


    衛臻雖是排行老七,在五房中排列第二,按理說應該站在第二個位置的,可衛姮素來霸道,衛臻插不進去,便排在了九娘子衛姮的後頭,身後是三歲的十二娘子衛眠,十二娘子呆頭呆腦的,連站都站不穩了,婆子一撒手,隻搖搖欲墜的,比衛臻身子還要晃動得厲害。


    衛臻見了,伸手牽了她一把,嘴裏小聲說了句:“十二妹妹,來,我來牽著你。”


    小家夥似乎有些怕她,身後的媽媽卻一臉感激的看著衛臻,後又連連鼓勵著十二娘子,衛臻便一路牽著十二娘子朝著大房、二房、三房一一磕頭問好。


    郝氏見吊在尾巴處的兩個小家夥一個比一個小,一個個穿著厚厚的襖兒,跟個呆笨的鴨子似的跟著在身後又是踱步走著,又是跪拜,最後那一下,小的那個跪著磕了個頭,險些一個屁股蹲直接跌坐到了地上,好在被稍大些的那個一手拉住了,兩人手拉著手,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了,郝氏見了,心都隨著險些從嗓子眼裏給冒了出來,忙令人將兩個小的拉到了跟前,細細瞅著,笑眯眯道:“這是老五家的九丫頭跟十二丫頭吧?瞧瞧,我上回在老家時,九丫頭連路都還不會走了,十二丫頭才剛出生不久了,如今一個個的,竟然生得如此伶俐可愛了?”


    說罷,忙將小十二摟在了懷裏,往她手腕上套了個銀鐲子,一瞧便知是早早便已經備好了的。


    末了,又忙一把拉著衛臻的手細細查看著,見衛臻五官生得精致,那模樣竟然生得與老五有幾分相似,當即有些納罕道:“咦,這小九眉眼生得可真整齊,瞧瞧這眼睛,這鼻子,真真隨了五弟,跟五弟可謂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越說,越瞧,便越發覺得像了起來,還拉著三房的沈氏指著衛臻的臉相看了一陣,笑著道:“三弟妹,你瞅瞅,可不就是一模一樣麽?”


    沈氏見衛臻生得雪糯漂亮,心裏忍不住讚了一句,瞧到這裏,不免又想起了自己的姝兒,忍不住連連點頭道:“是呢,小九跟咱們家姝兒是同年的!”


    說到這裏,見眼前的小娘子也生得柔弱不堪,忍不住有些憐惜,遂從手腕上脫了一串玉珠子掛在了衛臻的脖頸上,柔柔道:“我瞅著小九兒身子骨也有些虛,這竄珠子是打那大觀寺求的,開過光的,望多多保佑你,莫要向你十一妹妹那般羸弱不堪!”


    漂亮的娃娃總是討人喜歡的,幾人都圍著衛臻衛眠打轉。


    原本一直受人矚目的六娘子遇了冷,不過六娘子衛綰向來懂事,便是見妹妹們討喜,麵上也尋不出半分不對,隻淺淺的笑著立在一側,乖乖的立在殷氏跟前,瞧著倒像是殷氏所出的似的。


    倒是那真正的小九再也忍受不了了,見她們摟著衛臻一口一個小九,一個比一個寵愛她,當即隻脹紅了小臉蛋,咬咬牙道:“大伯母、三伯母,小九在這裏,她可不是小九,她是七丫頭!”


    九娘子衛姮本就是個中氣十足的,如今人一激動起來,吼的那一小嗓子,當真令整個屋子整個寂靜了下來,所有人全都朝著她瞅去。


    尤其是郝氏與沈氏,二人齊齊望向衛姮,見她氣鼓鼓的立在那裏,跟隻鼓足了氣的大胖鵝似的,瞧著滑稽可愛,又紛紛扭頭瞅了郝氏懷裏的衛臻一眼,再齊齊對視一陣,頓時一陣麵麵相覷,過了好一陣,隻噗呲一聲,又齊齊笑了出來,郝氏反應過來忙一把將衛姮拉了過去,摟在了另外一邊,笑的樂不可支道:“原來真正的小九在這裏啊,瞅瞅,是伯母們的不是,是伯母們的不是,竟然認錯人了。”


    忙將人摟在懷裏揉了揉,又連連朝著小九告罪,末了,隻將早已經備好的禮親自給衛姮戴上了。


    將衛臻、衛姮二人拉到一塊,細細比了又比,瞧了又瞧,隻覺得這九丫頭可真能長,瞧著竟比七丫頭還高還利索,任誰見了,皆會認錯了人去。


    衛姮小臉通紅,不知是個氣的,還是羞的,亦或是惱的,隻背地裏瞪了衛臻一眼。


    此時,氣氛大好,衛綰見了,笑吟吟道:“伯母們久不見兩位妹妹,便是認不出來也是應該的,大伯母前兩年來時,綰綰已經滿地跑了,大伯母若是記不得綰綰,綰綰可該傷心了?”


    郝氏一抬眼,隻見六丫頭乖巧伶俐的立在跟前,正在巴巴盼著她的目光了,當即將懷裏的幾個小的讓媽媽抱了去,拉著衛綰一陣親熱了起來。


    隻覺得五房雖無男丁,但是這一水的娘子們齊齊排成一排立在這裏,個個軟糯可愛,也不失為另一番景致。


    整個榮安堂一片溫馨熱鬧,氣氛大好。


    第38章


    不多時,在祠堂鎮守的幾位老爺們過來了, 晚膳開始。


    因衛家家大業大, 人員眾多, 便是用膳都滿滿當當的擺滿了兩大桌子, 幾位老爺太太陪著老夫人坐一桌,幾個哥兒姐兒由媽媽們伺候著坐一桌, 還有那蘇小郎君也跟著擠在了一桌子, 一大家子打頭一回聚齊在一塊兒,場麵溫馨熱鬧。


    大抵是這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中,大多數皆乃是打頭一回見麵, 第一次湊在了一個桌子上,都還互不相熟, 是以每個人皆有些含蓄內斂, 便是連向來好動多話的九娘子都難得乖巧安靜,大哥兒是男娃娃們中年紀最長的, 便由他負責照看幾位弟弟們, 大姐兒衛嵐是女娃娃們年紀中最長的, 便由她負責照看幾個妹妹們, 二人各司其職,桌麵上盡管皆是些個娃娃兵, 倒是未出什麽岔子。


    這會兒, 這些個哥兒姐兒們大多年紀都還小,心裏大多沒什麽彎彎道道,滿心滿眼隻有人真多, 真熱鬧的欣喜感,亦或是哪道膳食好吃,桌麵上哪個哥哥姐姐脾氣好,哪位哥哥姐姐生得好看之類的,因為唯有蘇小郎君是表哥,又唯有這蘇小郎君生得最好,脾氣瞅著也像是最好的,底下一眾妹妹們都忍不住偷偷盯著他瞧著。


    當然,也有些個伶俐的,趁人用膳之時正在拚命認人來著,隻見不多時,有人便能將滿桌上這十幾個哥兒姐兒全都認全了,非但如此,連各個哥兒姐兒身邊的媽媽丫頭都能一一分辨,這人便是五房聰穎懂事的六娘子。


    桌上的人見了紛紛有些驚訝。


    九娘子衛姮一臉得意的點了點小下巴道:“這些算個什麽,我六姐姐可是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甭說屋子裏的這幾個,便是人再翻上幾番也難不倒她,她可是連《千家詩》和《弟子規》都能倒背如流的人,這些個小兒科在她眼中是完全不在話下的!”


    九娘子微微叉著腰,一臉洋洋得意,好似這些榮耀皆是出自她身上似的。


    而聽到九娘子這一言,整個桌子上的兄弟姐們各個震驚了,各個齊刷刷的向原本不大顯眼的六娘子瞅去。


    要知道,《弟子規》一文上下千餘字暫且不論,那《千家詩》裏頭可是共有詩人一百餘家,裏頭足足有詩二百餘首,這些全部倒背如流對於時下兒郎算不得十分稀奇,可稀奇便稀奇在這位六娘子才多大,不過是個堪堪滿六歲的女娃娃,六歲於好些大宅門裏頭的郎君娘子們,不過才是將將啟蒙的年級,在眼下這個年紀最多不過是念念《三字經》,背背《千字文》罷了,她竟然有如此能耐,如何能不令人震驚佩服。


    聽到此處,便是連對麵的大哥兒衛禇及蘇家那位蘇小郎君都忍不住朝她瞅了去。


    六娘子衛綰隻一臉不自在的拉了拉九娘子的衣袖,末了,又將人摁下,待其好好坐著好後這才一臉悻悻道:“小九曆來是個誇大其詞的,大家莫要被她給誑騙了,小六不過才開始研習這些,哪裏便有小九嘴裏說得那樣誇張,說得……說得小六都不好意思了!”


    六娘子溫聲細語,一臉自謙,雖相貌不算出眾,但是性子卻十分溫順有禮,頗為討喜,就連大哥兒衛禇都忍不住誇讚道:“六妹妹莫要謙遜,這《千家詩》連你大姐姐都背不全,你是個好樣的。”


    說完,微微挑眉,看向身旁的四哥兒及蘇萬裏,擺出一副長兄的架勢,微微帶著些教訓的口吻道:“你們兩個都聽見了,回頭莫要被個小女娃娃給比下去了。”


    四哥兒衛弘聞言心虛的微微咳了聲。


    蘇小郎君卻似笑非笑道:“這話表哥該自省才是,也不知早兩月在京城,是哪個被姨父罵得狗血淋頭。”


    “嘿!”衛禇聽了這話頓時氣樂了,直接用筷子夾了一個大饅頭進了蘇萬裏的碗裏,笑罵道:“表弟敢頂嘴,看我不用這饅頭堵了你的嘴去!”


    三位郎君嬉戲說笑著,整個桌麵上氣氛大好,如此,連底下幾個小的也終於開始放開了,高高興興的吃吃喝喝了起來。


    大娘子衛嵐見忍不住搖了搖頭,嘴裏嘀咕了聲:“幼稚鬼!”


    一旁的六娘子嘴裏卻噙著笑,衝她笑得乖巧可愛:“我還以為哥哥們皆是嚴肅的,沒成想私底下竟這般有趣好玩。”


    這一場晚膳倒是用得津津有味。


    便是連長輩們那桌聽到這邊小桌的動靜都忍住指著說道了一番。


    因七娘子往後的幾位娘子們年紀都太小,其實將人抱過來磕頭不過是為了在長輩們跟前露個臉罷了,通常因著矜持使然,大部分人在此等台麵上往往是用不下多少膳食的,像是十二娘子磕完頭後,便直接被殷氏吩咐送回了秋水築,衛臻現如今因住在了榮安堂,便多留了一陣,胡亂用了些東西墊了墊肚子後,秦媽媽便過來跟大哥兒、大娘子等人辭行,要抱著衛臻回屋歇著了。


    一見她們要走,九娘子衛姮今兒跟著跪拜了一整日,早就累得不成了,隻想著回屋歇著,便也跟著起了身要走,大娘子見身邊的十娘子衛嫻一臉倦意,正在打著哈切一臉昏昏欲睡,便打發丫頭跟郝氏跟前的媽媽稟了一聲,隻道且先送十妹妹回屋,晚些時分再過來到長輩們跟前伺候。


    六娘子衛綰本還想多待一陣,見席麵上的娘子們走得都差不多了,隻得跟著起了,卻是難得極為親昵的走在衛嵐跟前,微微挽著她的胳膊,衝她一臉友善熱情的衝她道:“大姐姐,天色已晚,路不好走,妹妹送大姐姐過去罷!”


    衛嵐忙道:“不打緊,怎麽說也在這院子住了幾年,路徑還算熟悉,怎好勞煩六妹妹。”


    衛綰笑盈盈道:“不麻煩,主要是打從此處去往北院有一段腳程,此番過去還得路經那橘園,正好前些日子下了雪,橘院裏的路垮塌了一截,極不好走,我怕姐姐跟十妹妹摔著了便不好了,正好這條路我熟,回染雲居還剛好跟姐姐順了半條路,便當做順道吧!”


    如此,衛嵐倒是不好推拒了,隻挽著衛綰,一臉感激道:“那便勞煩六妹妹了。”


    娘子們由一群媽媽們伺候著,一齊出了屋。


    衛臻原是由秦媽媽抱著,見其餘幾位娘子都是自己走著,便也隨著將衛臻一道放了下來,衛臻走在衛姮身後,走著走著,隻見衛姮步子忽而慢了下來,衛臻一時不察,險些撞到了她的背上,又險些踩了衛姮的腳,衛姮頓時怒了,趁人不注意時,隻轉過了身來,咬緊牙關衝衛臻做了個嚇人的鬼臉,又小聲厲聲道:“你故意踩我?”


    衛臻:“……”


    衛姮見衛臻不說話,夜有些黑,盡管有燈照著,卻依舊有些瞧不清衛臻的臉色,她幹脆停了下來,不走了,直直擋在了衛臻跟前,將臉伸了過來,直接湊到了衛臻跟前,臉對著她的臉,也不知要發什麽瘋。


    衛臻想起方才在屋子裏被大伯母等人錯認成九娘子一事兒,知那小九是個睚眥必報的,估摸著此時還在氣頭上了,一個四歲多的小娃娃見天的逮著她欺負,衛臻不知該好笑還是該覺得無奈,想了想,隻懶得與她計較,忽而扭頭一把往後跑著,三下五除二的一溜煙跑到三五步開外的秦媽媽跟前,一把抱住秦媽媽的大腿,仰著頭看著秦媽媽,略帶著幾分撒嬌道:“媽媽,抱。”


    秦媽媽見狀頓時笑著直搖頭,衝著一旁執燈的映虹道:“瞅瞅,我就說了罷,過了前頭那座橋,七娘子一準會停下要讓抱,這不,還沒上橋了,這纏人小主子便來了,老婆子我算得準吧!”


    映虹樂不可支道:“媽媽神機妙算。”說完,又衝著衛臻笑道:“七娘子合該多走幾步才是,這樣身子骨才能練起來!”


    兩人雖在打趣著,秦媽媽卻還是一把將衛臻抱了起來,邊說邊笑,經過九娘子時還衝她福了福身子,隨即直接越過九娘子去了。


    留下九娘子立在原地愣了愣,過了好半晌,反應過來,想起方才衛臻那被嚇到落荒而逃的小模樣,衛姮不由跺了跺腳道:“好個膽小鬼,你溜什麽溜,我又不會吃了你去!”


    卻說回到屋子,衛臻又被映虹端來吃食重新喂了一陣,吃飽喝足,洗漱完畢後,衛臻乖乖躺在床上,趁著映虹姐姐出去忙活了,偷偷將這日得到的賞給摸了出來。


    這些東西她全都貼身放著,方才洗漱時,映虹準備將東西鎖進匣子裏,見她直勾勾的盯著瞧著,一副生怕她給貪了去的模樣,映虹嘴角微抽,忙不迭又將東西摸了出來,直接將連匣子帶著鑰匙一並交到了衛臻手中,微微試探開口道:“七娘子,這些都是您的體己物,莫不……還是由您親自保管吧?”


    話音將落,衛臻毫不客氣的接了過來,抱在了懷裏。


    幹什麽事兒都溫溫吞吞地,唯有這一舉止麻溜得緊,映虹見狀不由撫了撫額,這七娘子怎麽打小便是個小財迷呀?


    卻說大伯母郝氏賞給她一對銀鐲子,三伯母沈氏賞給她一串楠木珠子並一副長命鎖,這些她都是知曉的,倒是那個表公子賠禮的那個荷包沉甸甸的,裏頭不知裝的什麽,眼下衛臻迫不及待的將荷包解開了,本以為裏頭裝的當真是數不清的金裸子,可打開一瞧,隻見裏頭裝了七八顆圓滾滾的琉璃珠子,衛臻見了頓時嚇了一大跳。


    第39章


    要知道這琉璃珠子何其珍貴,乃尋常等閑百姓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物, 便是連衛臻從前在衛府時都從未瞧見過, 還是後來長大入京有一回在侯府的宴會上無意間從端陽郡主手上瞧見她戴了一串幽藍色的琉璃珠子, 那珠子色澤神似瑪瑙, 又比瑪瑙透亮潤澤,引得整個宴會上的所有滿京貴女們爭相圍觀驚歎, 那成色好的, 工藝精製的在市麵上光是一顆可謂是價值千金。


    後來衛臻入了太子府後,這類琉璃珠子專供皇室享用,彼時衛臻內心膨脹, 奢靡不堪,從一應茶具廚具碗具皆換成了清一色的琉璃材質, 故此對這類琉璃工藝十分熟悉, 眼下這幾顆,材質通透, 色澤晶瑩剔透, 裏頭連氣泡都少有, 乃市麵上上等琉璃材質, 一顆不說千金,關鍵是, 此時這琉璃珠子剛問世不久, 便是有錢,也無處可求!


    沒曾想,蘇家那位蘇小郎君竟如此暴殄天物, 將如此稀罕寶物隨手賞給了衛臻這麽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一個小小庶女,衛臻嚴重懷疑,那人究竟識不識貨!


    這東西擱在衛臻手上,隱隱有些燙手,若是將來叫旁人,或者叫蘇家人知曉了,終歸有些不好,想來,還是得尋個由頭將東西歸還了才好。


    衛臻在擺弄著這些私房家業之時,隻見冬兒那小胖丫頭忽而湊了過來,趴在她的床榻邊緣,雙手撐著下巴,雙眼滴溜溜的轉著,一臉好奇的瞅著衛臻手中那幾顆透明珠子,咬了咬嘴,過了好半晌,終於忍不住疑惑問道:“七……七娘子,那……那些都是些啥玩意兒啊?冬兒還從未曾瞅見過。”


    衛臻扭頭瞅了冬兒一眼,瞅著冬兒那雙迷惘的雙眼,不多時,隻漫不經心的將琉璃珠子重新塞進荷包裏,伸出小手往枕頭底下摸了摸,摸出了三枚銅錢,想了想,又塞進去了兩枚,將剩餘一枚遞到冬兒跟前,小冬兒懵懵懂懂了接了過去,然後,一抬眼,隻瞅見七娘子抱著那個小匣子縮進了被子裏,閉著眼睡著了。


    冬兒瞅了瞅手中的銅錢,又瞅了瞅床榻上七娘子一眼,不多時,隻伸著小胖手撓了撓腦袋,嘴裏的疑問被她給咽進了肚子裏,這……這莫不是……傳聞中的封口費不成?


    卻說第二日一大早衛臻便被映虹從被子裏給挖了出來,彼時,繡紡那邊將冬日裏的衣裳都送來了,送了好幾身,映虹挑挑揀揀了好一陣,往日裏小娘子們的衣飾都較為喜慶,尤其是現如今馬上到了年尾,可如今尚且在孝裏,穿戴萬般講究。


    映虹給衛臻挑了一身素色鍛襖兒,往衛臻手裏塞了個暖爐,邊給衛臻梳辮子邊細細叮囑道:“一會兒到了太太屋子裏,切莫放肆,記得一定要先給太太問好,便是姨娘在場地,七娘子也須得恪守本分,事事以太太為先,萬萬不能因著姨娘在,便忽略怠慢了太太,太太是主母,是七娘子的母親,七娘子可記牢了?”


    說罷,從妝匣子裏拿起一朵珠花,又挑了一根八寶如意頭繩,問雙靈及冬兒哪個好看。


    二人齊齊指著珠花。


    映虹卻選了那根頭繩戴在了衛臻頭上,雙靈與冬兒二人見了齊齊吐了吐舌頭,映虹嘴上繼續衝衛臻道:“太太仁慈,她往日裏不愛熱鬧,這是因著憐惜七娘子與姨娘,這才特意促了這場會麵,便是為了讓七娘子與姨娘見上一見,以解娘倆的相思之苦,太太如此為七娘子姨娘著想,七娘子也得貼心些才是。”


    映虹逮著衛臻細細叮囑了又叮囑,末了,見雙靈與冬兒二人兩人呆呆的立在一旁,便開口訓道:“認真瞧著,多學著些,往後這伺候娘子梳洗綰發的活計還得交到你們手上,甭鎮日不著四六,屋子裏可不養些個吃閑飯的!”


    映虹話畢,隻見雙靈冬兒二人又是惶恐,又是一臉躍躍欲試,不多時,隻見雙靈有些激動道:“是,映虹姐姐,雙靈定會認真研習,好生伺候娘子的!”


    冬兒反應慢了半拍,反應過來後,隻跟著小雞啄米似的直點下巴道:“冬兒……冬兒也是。”


    映虹微微抬了抬下巴,麵上倨傲,手中的動作卻是緩緩慢了下來,雙靈與冬兒兩顆小腦袋立馬巴巴湊了過去。


    且說到了瀾清閣,那瀾清閣竟然比老夫人的榮安堂還要來的寂靜無聲,一路上連丫頭婆子都不曾碰到過幾個,整個院子冷冷清清的,盡管雕欄玉砌,卻沒得有幾許荒涼,一路到了正房,外頭台階上早早立著殷氏的貼身丫鬟念雪,瞧著已經在此恭候多時了,見了衛臻,遠遠的朝著她行了禮,隨即溫和的笑了笑道:“昨兒個太太忙到極晚,許是染了風寒,今兒個有些頭疼,眼下還未起了,阮姨娘已經在偏廳恭候多時了,七娘子趕緊過去吧!”


    映虹卻拉著念雪的手,一臉關切的問道:“太太身子要不要緊,莫不還是且讓咱們娘子去給太太磕個頭吧?”


    念雪笑著道:“不打緊,不打緊,就是尋常的頭疼腦熱,方才太太還醒了,問七娘子來了不曾,特意囑咐我過來跑一趟,眼下估摸著又歇下了,今兒個是太太特將七娘子召來的,裏頭阮姨娘還在等著了,姨娘掛念七娘子掛念得厲害,還是莫要誤了她們的時辰才好!”


    正說著,屋子裏頭的人許是聽到了動靜,立馬掀開簾子趕了出來,所有人齊齊瞧去。


    隻見從屋子裏出來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婦人,對方身著一襲淺杏色鍛襖兒,衣裳上繡著精致的如意翔雲紋理樣子,下著同色褶裙,頭上挽著簡單的婦人鬢,鬢角上別了兩隻如意銀簪,正微微扶著門沿,手裏捏著一塊淩白色的繡帕,如今這幅裝扮,隻襯托得整個人淡雅素淨,已經漸漸脫離了原先在莊子上那副鄉野婦人的影子,瞧著有模有樣,倒隱隱恢複了三分阮氏從前的味道了。


    隻是那性子還依然一驚一乍的,尤其見著了衛臻,頓時紅了眼,一把朝著衛臻撲了過來,將她緊緊摁在了懷裏,又是抱又是揉,又是哭又是笑,又是激動又是歡喜道:“安安,我的安安,姨娘可算是見到你了,可算是見到你了,真是想死姨娘了,咱安安病好了不曾,小腦袋還暈不暈,身子還燙不燙,啊,可有掛念姨娘,是不是……是不是惱了姨娘,怪姨娘沒有去探望咱們安安,嗚嗚,都怪姨娘沒用,將咱們安安一個人丟在那諾大的院子不管不顧,沒有姨娘在,有沒有人欺負你,來,安安,你告訴姨娘,背地裏有沒有遭人欺負,莫要怕,如今咱們回了府,再無人敢欺負咱們了,倘若有人再奴大欺主,姨娘定會求你爹爹為咱們安安討了公道去!”


    阮氏蹲在衛臻跟前,將衛臻從頭到腳細細查探了一遍,生怕她有半點閃失。


    一旁的念雪聽了阮氏這番話,神色有幾分尷尬。


    映虹聽了嘴角微微抽了抽,若非彼時與這位阮姨娘在一個屋子相處了兩三日,知曉她是個什麽性子,不然今兒個聽了她這番話定要以為對方是在指桑罵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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