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京城。寧王帶兵占領京城當日, 葉漉帶著二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包圍了皇宮。五萬人在二十萬人麵前自然不堪一擊,戰局毫無懸念。晚霞層層暈染天空,深紅色宮門從外緩緩打開, 玄色衣袍女子踏入宮門,身後的士兵從兩側快速往宮內衝去。與想象中不同。沒有血流成河的景象, 隻有一片靜謐,陽光透過枝丫的間隙, 在地上落下斑駁的碎影, 間或一縷風拂過, 那樹葉便悠悠下落,卷出一道舒適的弧度。葉漉仿佛早便知曉寧王在哪裏,自進宮門後,便徑直帶著士兵往一處宮殿行去。宮殿名為憶相思, 是留存著先帝與先後物品之所。士兵將門打開時, 屋內雜亂不堪, 而南宮恙正站在書桌一隅, 出神地看著手中的畫。不同於往日總是作男子裝扮,著深色衣袍, 戴猙獰麵具,今日的她換上了淺粉色百褶如意裙,長發散落, 麵白如玉, 金光披在她身上,竟有幾分花間仙子的感覺。她神色惘然,並未理會那些將她團團圍住的士兵, 隻是伸手撫著畫麵上的人, 臉側劃過兩行清淚。葉漉無聲地望著她, 既未讓士兵打斷她,也未曾鬆懈。半晌,南宮恙勉強笑了笑,將手中的畫撫平放在桌上,轉眸看向葉漉。士兵立即提槍對著她。南宮恙抹了抹眼淚,直直看向葉漉,笑道:“到底還是公主和葉閣主技高一籌,為了引我上當,竟然舍得季太傅去死。”葉漉掀眸看她,自麵具後靜靜與她對視。“既然都是引我上當的招數,想必葉閣主的身份也是假的,如今我已敗,倒是真好奇葉閣主到底是什麽人了。”南宮恙朝她走了一步,道。葉漉攔下那些士兵,輕聲:“你們都出去。”士兵麵麵相覷,到底還是聽從了她的命令,簌簌離去,將門帶上。屋內隻剩下她們兩,葉漉走過南宮恙,到那書桌前拾起了南宮恙先前拿著的畫。畫上,俊逸的男子懷中抱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去折那嬌嫩的杏花,眉眼盡是寵溺,他身側站著一個嫻靜溫柔的女子,眉目溫和地看著父女兩。畫麵定格的這一刻,男子眸中的幸福與歡喜幾乎跨越時空迎麵而來。葉漉將畫放下,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看見喜歡的人與別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南宮公主是什麽感受呢?”她轉過身看向南宮恙:“嫉妒?不甘?傷心?亦或是憤怒?”說著,葉漉看向淩亂不堪的屋子,玩味道:“看來很是憤怒才是。”南宮恙臉上的笑逐漸收了回去:“這與葉閣主又有什麽幹係呢?”“什麽幹係?”葉漉搖頭失笑,片刻後緩緩摘下臉上麵具,輕聲:“硬要說的話,我隻是想多了解一下我的母親……”玄鐵麵具緩緩被摘下,露出一張令南宮恙瞳孔驟縮的麵孔來。“很驚訝?”葉漉撫了撫自己的臉:“是沒想到,在剛出生時就應該被你吩咐掐死扔到河裏的孩子,怎麽活下來了嗎?”南宮恙一句話說不出口,隻是愣愣地看著那張與寧王肖似的臉,除此之外,先前與這雙眸子對視的熟悉感終於知道從哪來的的。這雙眼,與南宮恙幾乎一模一樣。“當年穩婆沒將我掐死,而是將我裝入水盆放入河中,被一戶人家撿到,後來戰亂,那家夫婦戰死,我便被托付給了季太傅的好友,幾經周轉,又到季太傅府上住了一段時日。”葉漉回想著道:“說起來,還真是坎坷的經曆呢。”南宮恙聽得有些失神,放在袖袍中的手指收緊了些,眸中閃過些旁人看不懂的光澤,像是下了某種決定。片刻後,她臉色平靜地有幾分詭異,她目光古怪地看著葉漉,道:“果然……”葉漉揚了揚眉,彎唇:“果然?”她幽幽地盯著葉漉,直勾勾地盯著她,露出森森白牙:“果然當初就應該親手把你掐死,否則最後也不會有這些事,你不僅長得和你父親一樣,就連這份討人厭惡的感覺,也和你父親一模一樣。”葉漉嘴角的笑頓住了。“我真是後悔,當年怎麽沒親手殺了你。”南宮恙道:“像你這樣的人本就不該出生,你從一開始便是以令人厭惡的方式出現,即便長大了,也一樣令人厭惡,季太傅還養過你一段時間,你都能對他下殺手,如今見到你,我隻想說幸好,幸好那時將你丟了。”“你就沒想過為什麽你命運多舛嗎?”女人的話一字一句響在她耳邊,仿佛怕她聽不清楚似的,走近她一步,在她耳邊道:“因為你生來就是不祥之人,你這樣的人,不配有人愛。”窗外的光艱澀地滲進屋內,一片死寂中,隻有那句“不配有人愛”緩緩回響,回響聲逐漸蓋過所有聲音,愈來愈大,最後“嘭”地一聲在葉漉炸開。光影晦暗,葉漉半邊臉在陰暗下,神色模糊不清。她將搭在自己肩上那隻手拿開,從口中發出一聲嗤笑:“南宮公主是覺得說這些便會打擊到我?”葉漉極淺地彎了彎唇,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抓著劍鞘,因為過於用力,指尖慘白:“在你丟棄我那一刻,我們便已經沒有關係了,你的話對我而言隻是耳旁風,還有,如今你是階下囚,說話客氣些,到時候死的時候也安詳點。”南宮恙忽然笑了出來,目色一狠,抽出一旁的劍往葉漉刺去。葉漉反手擋住,目色平靜:“你就這麽恨我?”“是。”南宮恙收回劍往她喉間刺去:“我恨那個人,也恨你,更恨那個負心寡情的男人。”葉漉側身躲開,劍身與南宮恙的劍相擦而過,她下意識反手刺出,冷嘲道:“可是那個男人不愛你,甚至早便忘了你,不然這麽大的屋子,怎的連一點與你相關的東西都找不到?”南宮恙一眯眼,下手毫不留情起來。葉漉一擊將她手中的劍打掉,劍尖直直朝著她胸膛刺了過去。“刺啦”劍身穿破皮肉發出細微的聲響,葉漉雙眸微怔,直直地看著她:“你為什麽不躲?”南宮恙惡趣味地笑著:“弑母的感覺如何?”葉漉便明白過來,她不過是想讓自己心中再添一道枷鎖,無論是先前的話,還是此刻的主動尋死,她的目的都是為了擊垮自己的心理。葉漉眸中最後的波動終於消去,變成了一灘死水般的平靜,她抽出劍鋒,道:“不如何。”血色染濕地麵,南宮恙看著拔劍後頭也不回便往外走的女子,輕輕笑了笑。她用盡最後的力氣爬到門邊陽光照到的地方,輕輕閉上了眼,她將自己藏在麵具後陰暗地過了這麽些年,如今終於光明正大地死在了陽光下。她帶著釋懷和平靜,想著。就讓她一直恨自己吧。.葉漉剛走出房門,一個穿著黑袍的少女便跟在了她身後:“姐姐。”腳下步子一頓,葉漉扭頭對那些士兵道:“進去收屍吧。”宋楠目光微頓,瞥了眼身後,道:“姐姐殺了她?”“嗯。”葉漉平靜地收回目光:“找到陛下了嗎?”“找到了。”宋楠道:“陛下不知為何躲起來了,找到他時,他睡得迷迷糊糊,問公主回來了沒。”葉漉目光閃了閃,到底沒說什麽,隻點點頭,邁著步子繼續往前走。宋楠注視她的背影片刻,跟了上去。今日的宋楠遠不如往日聒噪黏人,她隻是安安靜靜地跟在葉漉身後,時不時咬唇,目光流連在葉漉神色,似乎想說些什麽。葉漉終於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她:“你不要再跟著我了,往後你們姐弟想去哪便去哪,懸閣我會解散,留了一筆銀子在暗格,你自己去取。”宋楠咬了咬唇,上前握住她背在身後緊緊抓著劍的手:“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都聽到了,你不要難過,我……”“我沒有難過。”葉漉神色平靜。葉漉有一個小習慣,她難過時會緊緊捏著劍鞘,指節發白也不鬆手,就像現在這樣。她分明很是難過,卻始終保持著麵色平靜,越是如此,宋楠越是覺著揪心難過。她終究沒有忍住上前一步,輕輕抱住眼前的女人,道:“姐姐,她不愛你,是因為被恨蒙蔽了雙眼,你並沒有她說的那樣不堪。即便你的出生不被她所喜,但人的一生又不是隻靠一人的觀感而定義,你的存在還是會讓很多人喜歡。更不是她口中不祥之人,否則我與弟弟早便死了,至於季太傅的死,是他自己的決定,與你無關,姐姐,你值得被任何人愛。”少女的話如春風拂過耳畔,細細密密的花朵香氣傳來,葉漉握著劍鞘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再鬆,發白的指節終於緩緩有了些血色。“鬆開。”她說:“我不需要安慰。”宋楠便聽話地鬆開了手,她小心翼翼地瞧著女人的神色,小聲狡辯:“我沒有安慰,我隻是說心中所想。”葉漉瞥了她一眼,轉身繼續離去。宋楠在原地跺了跺腳,也跟了上去。這回,葉漉沒有再讓她別跟在自己身後。.沈竹綰匆匆忙忙趕回京城時,小皇帝已經回了皇宮,正坐在龍椅上悠著腿百無聊賴地吃著葡萄,他身邊,是不知在想什麽而有些出神的葉漉。見到沈竹綰,沈熾當即跳下龍椅,興奮地朝著沈竹綰撲去:“阿姐!你回來了!”沈竹綰頭一次伸手接住他,將他抱在懷裏,不安的心終於平穩了些。沈熾被阿姐這一抱,驚訝地瞪大眼,嘴邊的笑瞬間便抑製不住了,他安心地靠在阿姐懷中,想著阿姐果然還是關心他的。葉漉靜靜看著這副姐慈弟孝的場景,輕敲桌麵以表提醒她還在場。沈竹綰鬆開了沈熾,拉著他的手走回位置上坐下。葉漉打量了她一眼,問:“她人呢?”沈竹綰目光微閃,端過一旁的茶盞喝了一口,低聲:“沒回來。”葉漉疑惑蹙眉:“怎麽的?你沒和她解釋清楚?”沈竹綰垂下眸子不語。葉漉像是反應過來什麽,眉宇緩緩皺起:“你不會聽到陛下失蹤的消息便將她丟在那一個人回來了吧?”沈竹綰動作微頓,沒有回話。葉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片刻後,目光逐漸變得譏諷:“在公主殿下心中,果然還是陛下更重要。”沈竹綰微微蹙眉:“熾兒失蹤,我如何安穩待在那邊?”“失蹤?”葉漉緩緩嚼著這兩個字,掃了眼一邊心虛的沈熾,嗤聲道:“公主不如自己問問陛下,他到底是怎麽個失蹤法?”沈竹綰從她的態度看出了幾分不對,目光一掃,便瞧見了明顯有些心虛的沈熾。手中的茶盞不輕不重地落在桌麵發出一聲輕響,沈竹綰麵色平靜地看向他,沒有說話,卻比說任何話都更有壓迫感。沈熾僵硬地笑了笑,攪著手指道:“阿姐去了那麽些日子都沒回來,我隻是有些想念阿姐了,但是,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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