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賁衛!”鎧甲摩擦,兩隊披堅執銳的虎賁衛整齊進殿,分列百官兩側,威勢逼人。眾將士得令,聲震宮宇:“在!”新帝道:“凡向羅尚書求情者,皆杖三十,不必報朕!”周尚書默默站回了文官陣列。自古君強臣弱,君弱才臣強,皇帝若鐵了心,臣子無計可施。新帝拂袖道:“退朝!”第096章 “我來罷,蘭竹姐姐。”裴玉接過蘭竹手裏鑲嵌東珠的玉帶,走到陸如琢麵前,雙手繞到她身後,妥帖地替她扣好。她身量已和陸如琢一般高,下巴因為這個動作抵在陸如琢肩頭,正要退開,陸如琢一手攬過她的腰,往懷裏一帶。蘭竹一瞧這情景,識趣地先退出去了。陸如琢打開房門出來,唇上染著蓬勃的豔色,整個人神采飛揚。裴玉隨後出來,一身大紅飛魚服,卻及不上她臉頰的紅霞。蘭竹眼觀鼻鼻觀心,默默隱入暗處。今日是陸如琢回朝的日子。她特意乘坐侯爵規製的馬車,前往皇宮的一路都被人瞻仰,還有女子當街給她助威,出盡風頭。裴玉陪她進宮,目送她踏上重重漢白玉階,進了奉天殿。“臣陸如琢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上方的天子喜形於色,底下的臣子神情各異。以馮嫻為首的女官麵帶笑容,周尚書一黨則不敢怒也不敢言。吏部尚書羅書辛昨日杖三十,命去了半條不說,還連降兩級,貶為四品。足見陛下的決心和憤怒。現下誰敢再質疑陸如琢一個字,就是第二個羅尚書。“陸侯快快請起。”新帝很是激動,看起來似乎想走下來扶她,忍了忍才忍住。周尚書等人將這幕收入眼底,再次無言。這不是活脫脫又一個先帝麽?當年朝臣彈劾陸如琢,先帝從來不為所動。每次立功歸來,當著百官的麵大賞特賞,一步步將她升上一品都督。如今她已位列王侯,聖眷竟然沒有絲毫減退。陸如琢到底給皇室喂了什麽迷魂藥?新帝賞賜完陸如琢,宣布退朝。陸如琢頭一個邁出大殿,殿外的公公便滿臉堆笑地上前,道:“陸侯,陛下請您去禦花園一敘。”朝臣們:“……”看著那道春風得意的身影咬牙切齒。上官少棠自台階下來,看見裴玉,裴玉向她一揖:“禦史大人,下官想去禦史台看看。”上官少棠挑眉,道:“好。”她親自引路,麵容和煦道:“裴大人,請。”朝臣們再次:“……”怎麽連她的義女也要高升了嗎?他們這段時間究竟忙活了個什麽?周尚書一行陷入了深深的迷茫。……禦花園。新帝今日不弈棋,比投壺。陸如琢過來的時候,壺裏已有了三支箭,一支掉在外麵。新帝綁著明黃色的發帶,出了細汗。見她過來,新帝停下手,女官上前給她擦汗。“陸卿和朕比一比?”“臣勝之不武。”陸如琢一笑道。“還沒比怎麽知道?朕想見識愛卿的身手。”壺裏的箭都取了出來,一人七支,兩人站在同一條線前,輪流投擲。顧及皇帝的麵子,陸如琢沒玩出花,隻是樸實無華地都投進了壺裏。新帝淨麵淨手,在禦花園的涼亭坐了下來。年輕天子道:“朕想等朝局穩定以後,出宮走走,愛卿以為如何?”陸如琢唇角一彎淺笑,溫和問道:“陛下怎麽突然有這樣的想法?”新帝這段時日想了很多,尤其是萬民書和昨日在侯府與陸如琢一番長談後,她幾乎一夜未眠。她生來就是皇儲,金枝玉葉,儲君的功課雖然很辛苦,但在她成長的過程中從未遭遇過不公。母皇看重她,朝臣和宮人尊敬她,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同胞弟弟楚漳有些可憐。即便她聽母皇說過她的誌向和抱負,也始終不能深切地感同身受。這副江山,一早就是要交到她手上的。她不必和人爭,想爭的弟弟也被母皇解決了。她端坐皇位,眼界變得很窄,隻能看到皇位。卻看不到皇位背後的鮮血,不明白傳到她肩上這副擔子的沉重與艱難。“所以朕想去民間看看,看看百姓的疾苦,也瞧瞧世間的不公。”新帝道,“愛卿願意陪朕一起麽?你見多識廣,給朕做個向導。”“臣榮幸之至。”陸如琢含笑道。***陸如琢從禦花園出來,徑直去禦史台找裴玉。當值的監察禦史竟將她攔在門外。陸如琢:“……”要說滿朝骨頭最硬的人是誰,那必然有禦史台一號。禦史位卑權重,直接對皇帝負責,天不怕地不怕。陸如琢從前就覺得裴玉適合當禦史,礙於自己執掌錦衣衛,風口浪尖,如今她退下來,不做那些事,裴玉也不必偏私。眼下算是得償所願。“啟稟大人,陸侯求見。”上官少棠揶揄地看了忍不住邁動步子的裴玉一眼,對麵前的人道:“請陸侯進來。”“是。”陸如琢一進禦史台,就感受到了不歡迎的氣氛。她摸了摸鼻尖,神態自若。往後可要常來了,他們看不慣也要看慣。“玉兒。”陸如琢先看到裴玉,這才轉頭看向上官少棠,一揖道,“上官大人。”上官少棠還揖。“陸侯駕臨,禦史台蓬蓽生輝。”陸如琢哈哈笑出聲,道:“你們這的人恨不得活吃了我。”“一碼歸一碼。”上官少棠也笑道,“陸侯請。”兩人在禦史台用了午膳,回去的馬車裏陸如琢問裴玉感受如何。裴玉大開眼界,道:“原來他們那裏有好多案子,禦史分工明確,不是都隻會耍嘴皮子的。”陸如琢失笑。一時又覺得有些惆悵內疚。裴玉跟了自己這麽久,因為朝臣不喜陸如琢,所以她也不喜朝臣,對禦史台的印象就隻有每天想法子彈劾她。禦史台掌監察大權,禦史遴選嚴苛,非持正守心、不畏強權者不得入。先帝再鐵血手腕,也讓禦史台幾分。陸如琢默了默,道:“你喜歡查案?”裴玉點頭。她在錦衣衛也是負責查案,不過一般都是協助,畢竟是武將。“你想去禦史台嗎?”裴玉看了她一會兒,才道:“你會吃上官大人的醋嗎?”陸如琢口是心非道:“不會。”“真的?”裴玉眨眼。“假的。”陸如琢道,“但我希望你聽從自己的想法。再說,我吃醋你哄我不就行了?”裴玉笑了笑。她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道:“姑姑,我想為百姓做點實事。那些貪贓枉法的官吏,食民脂民膏,我想將他們繩之以法。”她耳畔響起上官少棠的話,好似茫茫前路忽然出現的一束光。“我願意進禦史台,做一名秉公持正的禦史。”“那你就去做。”陸如琢看著她的眼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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