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的。”裴玉摸了摸她的腦袋。“也不知道諸葛姐姐什麽時候能處理完山莊的事。”祝葳蕤眼神染上一絲悵惘,道,“我娘也要把落英宗交給我了,下次見麵不知什麽時候。”“你娘要傳位?”裴玉吃驚道。“對啊,我也長大了,該為我娘分憂了。”是啊,她們都長大了。諸葛玨繼承山莊,祝葳蕤繼任宗主,而裴玉,很快也要回到血雨腥風的京城。她們還能再見,把酒言歡嗎?兩人俱都沉默下來。一方說笑,一方安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祝無注意到這邊低沉的氛圍,提高聲音道:“蕤兒,你不是要帶裴姐姐去山上看你養的雪貂嗎?”祝葳蕤應了聲,暫時將長大的煩惱拋之腦後,拉起裴玉的手興奮道:“對,裴姐姐,我們走。”裴玉多問了句:“山上有其他人嗎?”“沒有,隻有動物。”“好,走罷。”祝無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轉臉看向陸如琢,道:“你的裴玉好像有心事。”陸如琢被“你的裴玉”小小地取悅了一下,收斂了一下笑容,才道:“我知道。”“你是不是都算好了?”以祝無對她的了解,她從不打沒有準備的仗。“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陸如琢晃了晃杯中的清茶,一飲而盡道,“享受當下。”“悠著點。”陸如琢笑了笑。前幾日,裴玉幾乎日日都是後半夜才被允許睡覺。之後陸如琢隻弄兩三次,便大發慈悲地放過她,裴玉還懷疑自己是不是失寵了。新鮮感過了,陸如琢便沒有那麽癡迷她了。她嚐試主動糾纏,陸如琢立刻上鉤,折騰到天亮。如此放浪形骸一段時間,先吃不消的反而是陸如琢,白天哈欠連天,下午都要補眠。裴玉氣色紅潤,眉目間流轉的春.情愈發動人。祝葳蕤每次見她都忍不住臉紅。裴姐姐變得好不一樣。陸如琢日夜顛倒了三天,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遲早被裴小妖精榨幹,她的本意可不是這樣。裴玉從山上回來,抱了一隻兔子在院子養。陸如琢在房間睡覺,她就在躺椅裏擼兔子,好不自在。陸如琢打著哈欠出來,往她懷裏丟了一本書。裴玉拿起來一看,臉騰地紅了。這不是她上次在滁州別院書架上發現的,又收進箱籠底下的春宮畫嗎?陸如琢怎麽知道?“你從小就把東西藏在那裏。”女人道。“……”“好好學,會了以後伺候我。”“……是。”這十日被伺候得身心舒適的裴玉忍著害羞,回房翻閱。沒等她研究出個所以然,玄秣的快馬帶著驛站邸報送到了陸如琢案頭。裴玉將那本圖畫收在身後,陸如琢見狀捏了一下她的臉,坐在書案後翻開邸報。裴玉站在她旁邊,看著她臉上的笑意沉凝,還有一絲藏斂鋒芒的殺氣。陸如琢將邸報遞給她,揚聲對外麵的玄秣道:“備馬,回京!”裴玉瞧見一行醒目的字:鎮遠侯舊傷複發,危在旦夕。這是……暗號?陸如琢就是在等這個嗎?小紅馬聽見口哨,從密林的小河邊奔來,四蹄飛揚,如踏烈火。裴玉翻身上馬,和陸如琢的黑馬並駕齊驅,疾馳離開百花穀。祝無目送她們遠去,天邊流雲一去不返。從西南到京城,一路快馬加鞭,二人趕在十日內抵京,喬裝改扮進了京城。離開半年,京城變得更熱鬧了些,沿街的鋪麵改換門頭,胭脂水粉、湯麵炊餅,京城大街一如既往的繁華。兩人隱匿身份,隨意歇在了一家中等客棧。夜裏陸如琢便帶著裴玉去謙王府,裴玉跟蹤了一次荊先生,方明白陸如琢在屋頂上的眼神。那是等魚兒上鉤的眼神。謙王起事的前一夜,陸如琢去了鷹揚衛指揮使的府邸。書房裏掌了燈,衛指揮使在陸如琢麵前攤開皇城布防圖,沉聲道:“東華門的禁軍是謙王的人,明夜子時,他會帶兵從東華門進宮,之後從這走……”裴玉在旁邊恍然大悟,鷹揚衛指揮使和陸如琢表麵針鋒相對,實際上都是陛下的人。“五軍營也有不少謙王的人,打算從正午門攻入,但都督無須擔心,侯爺會將他們擋住。”嗯,鎮遠侯的病也是裝的。這局棋,女帝是執棋者,陸如琢、鎮遠侯是最重要的棋子,鷹揚衛指揮使是知情人。她裴玉是什麽?是一無所覺的先鋒軍,上了戰場才知道主將的籌謀。不過裴玉也並未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千千萬萬不起眼的棋子,才能織成天羅地網。讓她做陸如琢,她做不來。魚入網了。裴玉下馬,仗著她和陸如琢的關係,毫無阻礙地站到陸如琢身邊。眾目睽睽,陸如琢不便與她調情,腳下不明顯地往她那邊偏了偏,好似隻是隨意走動了一步。雪越下越大。楚漳勒馬,肩頭落滿了雪,在千軍萬馬的包圍圈中,神情不見意外,他看著陸如琢,道:“我要見母皇。”陸如琢充耳不聞。楚漳提高聲音道:“我要見母皇!”馬兒隨著他的怒吼發出一聲不安的嘶鳴,馬蹄踏在雪上,雪塵飛濺。無人應答。……女帝寢宮。楚漣公主將臉貼在女帝怎麽也捂不熱的手掌,女帝的手緩緩撫過帝姬的鬢角,認真地端詳她。她的樣貌像極了自己,眉眼多了一絲溫柔,會是一位仁君。“漣兒,還有一件你不忍心做的事,母皇替你做。”楚漣公主倏然抬眸。“母皇……”賢主夫***叛軍之中噤若寒蟬。馬兒在軍前焦慮地打轉,來來回回地走動,響鼻噴出白霧,融化成水。天地間隻能聽到二皇子楚漳的憤怒。楚漳用鞭子指著她:“陸如琢,本王是母皇的兒子,你憑什麽不讓我見她!你好大的膽子!”“我要見母皇!都給本王讓開!”楚漳揚鞭,然而馬兒受驚,置身軍陣中更是少了血性,任他怎麽揮打,徑自發出痛苦的嘶鳴聲,不肯進前一步。楚漳看著始終不為所動的陸如琢,仿佛預料到了什麽。陸如琢從袖中拿出一卷明黃聖旨,高舉在手中,無波無瀾的聲音道:“陛下有旨,謙王謀逆,就地誅殺!”陛下有旨,謙王謀逆,就地誅殺。字字入耳。楚漳仰天長笑,眼尾通紅,低低地重複她的話:“謙王謀逆……就地誅殺……就地誅殺……哈……”母皇,原來在您的心目中,真的沒有我這個兒子。“眾將士聽令,隨本王殺進宮去!”楚漳拔出長劍,一劍刺進馬背,劇痛之下,馬兒前蹄高高揚起,朝正前方的寢殿衝去。造反是死,束手就擒也是死,橫豎一死,喻同知一聲大喝,率先隨楚漳衝了上去。“給我殺!”“殺啊!”金角齊鳴。兩軍交戰在一起,刀劍戈矛相撞,鮮血滲進宮城的地磚。陸如琢伸手,道:“取本都督的弓來。”兩名金吾衛合抬一把通體漆黑的鐵弓上來。陸如琢從裴玉的箭袋裏取了一支羽箭,拉開弓弦,瞄準,離弦之箭猶如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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