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唐韻在床上躺了片刻，撐著柔軟的床墊緩緩起身, 視線掃過另外半邊，忽然愣住。床上似乎多了一個人趟過的痕跡。一個讓唐韻不敢相信的可能性浮上心頭, 唐韻趕緊翻身下床, 連拖鞋都來不及穿上，幾乎跌跌撞撞地跑出臥室，隔著窗明幾淨的客廳, 一眼就看見明亮的廚房裏有個人係著滑稽可笑的圍裙在煎雞蛋。唐韻的眼前一片模糊, 她赤腳踩著地板一步一步走過去, 秦玨聽見動靜轉身，唐韻已經站在了她麵前。唐韻沒穿鞋子，比秦玨略矮一點點，她雖然仰著臉紅著眼, 氣勢卻足以讓秦玨矮人一頭。“你不是走了嗎？”唐韻問。“說好的, 七天。”她說。秦玨抿唇苦笑, 她如此反複無常, 要把唐韻得罪很了。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秦玨放下鍋鏟，注視著唐韻的眼睛, 認認真真地說：“我不走了，以後都不走了。”她上前一步，抱住唐韻，唐韻單薄的身軀挺直而僵硬，沒有回應秦玨的這個擁抱。“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唐韻問。“對不起，我錯了，之前是我沒有想清楚。”秦玨說。“那你現在就想清楚了嗎？”唐韻問。“想清楚了，不會再變了。”秦玨說。唐韻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震顫，她太想不管不顧地回抱住秦玨了，但秦玨這個人如此反複無常，她不敢了。秦玨輕聲歎了口氣，在唐韻耳邊說：“我欠你一句話。”“唐韻，我愛你。”“可以請你和我在一起嗎？”秦玨問。這句話沒有遲疑，不附加任何限定條件，她早就該說了。唐韻終於還是沒有半點出息，抬手抱住了秦玨的腰。“你到底是為什麽啊？”唐韻的聲音帶著哭腔。為什麽一下子無法挽留地要走，一下子又不走了，秦玨把她耍得團團轉，覺得很好玩嗎？唐韻覺得自己雖然把秦玨抱在懷裏，但這個人依舊遠得虛無縹緲。“我……我慢慢跟你解釋，這是個很難講的故事。”秦玨說。她終於恢複了自由，不再被任何規則約束，不再懷有任何目的，她自己選擇留下和唐韻共度一生，她會把一切都向自己的愛人坦白，畢竟她答應了唐韻，要坦誠。“等會兒再講，我現在想要抱抱你。”秦玨說。一切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秦玨慢慢捧起唐韻的臉，閉上眼睛虔誠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和她們這些天來每天早上的早安吻一模一樣。但秦玨知道，這有本質的不同。她和唐韻不用再數著日子沉淪，曾經不敢暢想的甜蜜，將會成為她們今後每一天的日常。這個吻很漫長，兩個人都閉著眼睛，享受彼此同頻的呼吸，享受彼此共振的心跳，直到……唐韻忽然睜開眼睛，問：“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秦玨眨了眨眼睛，在一秒鍾之內兩個人同時反應過來，秦玨趕緊轉身去搶救她的雞蛋，但早已為時太晚。雞蛋為秦總和小唐的愛情獻出了它短暫而寶貴的一生。唐韻和秦玨兩人對著鍋裏看不出原型的黑乎乎一坨，雙雙沉默。“還是我來吧。”唐韻說。雖然她也沒什麽廚藝，但比起秦玨似乎還要好一點。“一次失誤而已，你應該給我再嚐試一次的機會。”秦玨試圖爭取。“但雞蛋的生命隻有一次。”唐韻嚴詞拒絕。她把秦玨從廚房裏推出去，再順手把她身上的圍裙扒下來。民宿裏隻有一點最基本的食材，幾乎是擺著應景用的，唐韻重新煎了雞蛋，拿兩片吐司夾著，組裝了個最簡陋的三明治。她和秦玨在客廳的餐桌上對坐著吃早飯。這場景，像極了曾經她倆在市中心頂層公寓過的日子，唐韻吃到一半，眼圈又發酸。秦玨知道唐韻這是又想起傷心事了，她悄悄伸出手，拉起唐韻的手，輕輕捏了捏。唐韻別過臉不去看她，表示自己仍未消氣。“回去之後我們倆還是搬出來住吧。”秦玨提議。唐韻轉頭看向她，眼神裏分明不解。秦玨的眼神飄忽，明明她裝紈絝霸總的時候什麽話都敢說，但現在她不是裝的而打算來真的，所以臉皮就顯得不太夠用了。“咳，隻有我們兩個人的話，方便一點。”秦玨說。“你要不願意的話就算了。”秦玨話一出口就後悔了，語速快得幾乎要咬自己的舌頭。“住老宅也挺好的，不用我們倆自己做飯，還有人幫忙照看歆歆。”秦玨往回找補。說完，她盯著唐韻的臉色，內心裏祈禱唐韻沒聽懂她剛剛說的“方便”指的是什麽。唐韻還真沒聽懂，她還沉浸在患得患失當中，秦玨坐在對麵暢想許諾往後的生活，唐韻隻覺得如同幻夢一般不真實。“秦玨，你真的不會哪天忽然又想到什麽，說走就走吧？”唐韻依舊心裏沒底。“不會走了，絕對不會走了。”秦玨舉手發誓。“你想要把我扔下，我也沒有任何辦法，畢竟我隻是你買來的玩物，你可以隨時結束包.養關係。”唐韻拿秦玨說過的話來質問她。秦玨被噎得啞口無言。她當時確實，太傷人了。秦玨抿著唇低下頭，看上去低三下四，輕聲解釋：“我當時那樣說是為了氣你，我沒有把你當成玩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那份協議我早就撕掉了，不可能拿那個來威脅你。”秦玨說。她確實早就把協議撕毀了，早在她得知唐韻身世的時候，隻是一直沒告訴過唐韻。她原本篤定自己不會像原身那樣惡劣地欺辱唐韻，但她還是說了那樣的話，她比原身，似乎好不到哪裏去。秦玨認真懺悔。“如果你不信，我們可以回去公證協議作廢。”秦玨說。“那又如何呢？那份協議隻能約束我，沒有協議，你依舊可以隨時甩掉我走人。”唐韻盯著秦玨，不為所動。秦玨知道這件事不能善了，但的確是她做錯了事，她得對自己說錯的話負責，得想辦法給唐韻重新構建安全感。打破信任隻需要一秒鍾，重建信任卻是個漫長的過程，秦玨願意做任何事來討得唐韻的歡心。“那你覺得什麽東西能約束我，你提出來，我全都照辦。”秦玨說。這是個相當重的承諾，相當於把秦玨的億萬身家全都交給唐韻，隻要唐韻敢提。唐韻愣住了，她很顯然聽明白了秦玨這句話的份量，但她從未動過要秦玨身家的念頭。而且，在唐韻心中，秦總這樣的人，即便一朝行差踏錯輸了身家，她也會很快賺回來，她對錢財看得並不重，所以根本不會為錢財所累。這些身外之物，根本牽絆不住秦玨。秦玨隻會被自己的道德感絆住。頃刻之間，唐韻想到了如何約束秦玨，她下意識吞咽口水，直視秦玨的眼睛。“我們同居一室，你一直很君子很有分寸，就是因為你其實根本沒想要和我在一起，你早就打算好了在某個時刻抽身而出。”“賠了一顆心的隻有我自己。”“你根本沒打算和我安定下來。”唐韻說。“我……”秦玨張口無言，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唐韻確實說對了。“但我……”秦玨急了，她想說她以後不會了，然而唐韻的思路連貫而清晰，根本沒打算給她辯白的機會。“秦總，不交付身心，我沒辦法相信你的誠意。”唐韻說。秦玨愣了好幾秒，才明白過來，這是唐韻認為能約束她的東西。秦玨震驚地睜大了眼睛。“怎麽，秦總依舊不願意嗎？”唐韻問。秦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抿唇想笑，又由於臉皮不夠厚而咬住下唇，表現得頗為扭捏，簡直白長了這麽大歲數。不是，現在的年輕人都這樣嗎，把這種事拿到桌麵上談？秦玨仔細一想，唐韻好像一貫思路如此清奇。“我願意，當然願意。”秦玨說。“口說無憑。”唐韻繼續推進。她真是長大了，跟秦玨學了一身鋒芒，轉過臉來就用在秦玨身上，讓秦玨深感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簡直渾身難受。“現在，還是早上呢。”她暗示。白日宣淫，不好吧？唐韻冷笑著往椅背上一靠，滿臉寫著秦玨誠意不足，談不下去了。嘶難辦，很難辦。秦玨看了看牆上的時鍾，又看了看這個一整麵牆都是玻璃窗采光極好的木屋民宿，感覺自己確實是年紀大了，接受能力不夠強。“我們今天就買票回家，回家再做，好不好？”秦玨跟唐韻打商量。“這又是你的緩兵之計嗎？”唐韻問。秦玨急得直咬牙。“這地方……什麽準備都沒有啊。”秦玨說。“我們可以去買，很方便的。”唐韻油鹽不進。秦玨深知，自己此時越討價還價，在唐韻眼裏就越不可信，她在唐韻這的信任度早就岌岌可危，再扣分就要扣成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