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秦總有點事, 下午應該不來了。”唐韻說。簡臻點點頭，神色非常自然，仿佛完全不知道顏梔的事。唐韻那趟電梯繼續上行, 而簡臻要下樓, 所以她仍在電梯門口等著, 跟唐韻錯身而過的時候，忽然感覺哪裏不對，她下意識叫住唐韻，唐韻轉身, 簡臻終於看清是哪裏不對。唐韻臉上的眼鏡不見了。“唐組長, 你換隱形了嗎？”簡臻問。唐韻沉默片刻, 說：“沒有。”“那你今天沒戴眼鏡啊, 你看得清嗎？我印象裏你度數不低的。”簡臻說。“還可以，沒關係的, 我下班再去配一副。”唐韻說。“為什麽要……再配一副？”簡臻敏銳地捕捉到重點。“那副眼鏡壞了嗎？”她那裏還留著發票，這種高端定製物件，這麽快壞了應該可以要求賣家換新的。“沒有壞，我不喜歡了。”唐韻說。“啊？怎麽忽然不喜歡了，多好看啊。”簡臻不理解。那副眼鏡可是她精心挑選的，花了秦玨好多錢，秦總和她都滿意，明明唐韻也愛不釋手，怎麽忽然就不喜歡了呢？簡臻有種自己負責的工作忽然爆雷的感覺，她對自己要求頗高，所以格外難受。“唐組長，你能大概說說為什麽不喜歡了嗎？以及，你現在喜歡哪種風格？”簡臻問。她原本是要到樓下找一趟人事部門主管的，但現在顧不上了，她要搞清楚這個售後問題出在哪裏，省得以後秦玨再讓她給唐韻買禮物，她猜不透用戶需求。“我……”唐韻一時語塞，她總不能真的告訴簡臻，她之所以不喜歡這副眼鏡，是因為這副眼鏡是她被當成別人替身的象征。“等等，”唐韻忽然反應過來，問：“簡臻姐你怎麽這麽關心我的眼鏡啊？”這很不尋常，簡臻雖然在公司人緣很好，見誰都能聊兩句，但像現在這樣，簡臻明明有工作要處理，卻偏偏就一個眼鏡的話題跟唐韻拉扯這麽多，眼看著電梯停在眼前開門又關上門下樓，她都沒管。簡臻為什麽這麽在乎這副眼鏡？簡臻被唐韻問到臉上，略微有點不好意思，按道理來講這副眼鏡是當初秦玨吩咐她買給唐韻賠罪用的，秦總日理萬機不願意花心思安撫小情人，於是交給手底下人代辦，自己隻付賬，這很正常，但最好不要讓小情人知道。但唐韻是一般小情人嗎？簡臻冷眼旁觀了一年，確信秦玨和唐韻的關係早已產生了質的突破，興許以後唐韻就是長風科技的總裁夫人了，那她替秦總辦過哪些事出過哪些力，是不是應該跟準總裁夫人匯報一下呢？“咳，唐組長，這件事是這樣……”簡臻湊近了一點，壓低聲音在唐韻耳邊說。“那副眼鏡，其實是秦總讓我去挑的，當時我不了解你的喜好，所以就隻能按照我的審美選了鏡框，哪裏不合心意您可以跟我說一下，我再去挑一個各方麵都好的。”簡臻說。“是你挑的？”唐韻非常詫異。“是這樣的，”簡臻輕聲說。“那天你從會議室匆匆離開，眼鏡落下了，秦總專門揣口袋裏帶回去，讓我拿著那副去給你配一個好的。雖然具體品牌款式是我選的，但秦總很上心，中間過問了好幾次。”簡臻不動聲色，把鍋背在了自己身上，把心意留給了秦玨。唐韻的認知仿佛被顛覆了。她剛進公司的時候，戴的是廉價的塑料框眼鏡，幼稚到可笑，她後來自己也意識到了，所以在第一次正式匯報上台之前，她把塑料眼鏡摘了下來，放在座位上。當時她被關黎逼到走投無路，在眾目睽睽之下奪門而出，當然也就想不起拿回自己的眼鏡。後來過了很多天，秦玨狀似不經意地提起她的眼鏡丟了，從口袋裏掏出那個金絲細框的送給她……唐韻幾乎不知道自己該作何感想。她曾經以為那副眼鏡是秦玨親手挑選的，所以先前一直當成寶貝幾乎從來不肯摘下來，所以在發現那是顏梔同款的時候她才會那麽痛苦。但如果，那副眼鏡根本就不是秦玨挑的呢？她以為的親手挑選的偏愛沒有了，但與之一起的，秦玨處心積慮把她打扮成第二個顏梔的侮辱，似乎也沒有了。唐韻不知道自己該哭該笑。“那我之前那副眼鏡呢？”唐韻問。她其實問了個蠢問題，但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那副眼鏡還能在哪，秦玨一早就看不慣它那麽廉價又醜陋，估計早就魂歸垃圾桶了。“我不知道。”簡臻果然這麽說。“但是，”她一邊回憶一邊提起，“我記得我拿著你那副老眼鏡去配了鏡片之後還給秦總了，她當我麵放進了辦公室抽屜裏。”唐韻和簡臻對視了一眼，唐韻心裏起了個荒謬的念頭，秦玨不會把她的塑料框眼鏡留下了吧？秦總這樣每一根頭發絲都透著精致矜貴的人，會在自己的地盤留下那麽一個格格不入的醜眼鏡框嗎？唐韻覺得不可能，但心底裏又留了個念想，心跳有點快。“簡臻姐，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你先去忙吧。”唐韻說。她需要自己消化一下今天得知的這麽多消息。“哦好的，那新眼鏡？”簡臻問。“不麻煩簡臻姐了，我自己看看。”唐韻說。簡臻點頭，終於等來了電梯，她一步踏進去，趁電梯門合攏之前跟唐韻揮手再見，唐韻轉身，帶著她的滿腹疑慮走向自己的工位。-w大校園裏，秦玨和顏梔順著林蔭道漫步，她們兩個剛從計算機學院大樓裏出來，看過了老師，送上武夷茶和玫瑰香葡萄，顏梔還想長談一番到晚飯時間，再順理成章地請老師吃頓飯，但老教授時間觀念很強，下午約了博士生討論課題，沒有功夫跟她們兩個閑聊。顏梔還想爭取，但奈何秦玨心裏也跟老教授同一個想法，二對一，顏梔沒有優勢，隻能在教授辦公室裏略坐一坐，就得打道回府。放暑假了，學校裏沒什麽人，偶爾有一兩個留校做實驗的研究生，走在路上都行色匆匆，幾乎沒什麽人注意這兩個年齡和穿著都不像學生的路人。“秦玨，我們到前麵拐一下吧，我想去看看那家奶茶店還在不在。”顏梔說。“當年才剛流行喝現泡奶茶吧，我記得那家店似乎永遠在排隊，我的選修課老師總是下課太晚，都是你替我去排隊的。”顏梔說。“是嗎？我不記得了。”秦玨淡淡道。顏梔看向秦玨，她不相信秦玨能忘掉這段回憶。“既然需要排隊，我們可以開發一個線上點單功能，或者創辦一個跑腿平台，解決像你這樣沒有時間的同學的現實需求。”秦玨說。顏梔一愣，沒想到秦玨會這樣說，過了好半天苦笑一聲，說：“我們當時還沒有這個商業思維。”說著，她們轉過一個拐角，走進顏梔記憶中的小吃街，那家奶茶店在小吃街中段，梧桐樹寬大的葉子遮住頭頂驕陽，在地上灑下一團一團的陰影，那時候她總是怕熱，要走在陰影裏，而陰影就這麽大，她走在裏麵，秦玨就會有半個身子露在太陽下麵。那家奶茶店還在，隻是門頭的招牌褪了色，曾經青春洋溢的美女店長變胖了一些，臉上盡是疲態。現在這家店不用排隊了，旁邊好幾家奶茶店都有生意，隻有這家，門前冷冷清清。“我去買，你喝什麽？”顏梔問。“都可以。”秦玨說。她並不知道這家店都有什麽，也不知道當年的秦玨愛喝什麽。顏梔點了兩杯招牌珍珠奶茶，要求減糖，店長依舊動作麻利，很快出杯，她遞給秦玨一杯，另一杯自己留著喝。甜膩到嗓子眼發黏。“當年好像不是這個味啊。”顏梔說。“過去這麽多年，興許是我們的口味變了。”秦玨說。她隻喝了一口奶茶，她最討厭甜膩，剩下的拿在手裏一口也喝不進去，杯壁上的冷凝水順著手腕往下流，秦玨把奶茶換了隻手，隨便甩了甩這隻手，水珠甩落在地上。顏梔看著秦玨的動作，忽然心裏一緊，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仿佛就是秦玨手上的那滴水，曾經極盡纏綿過後，被秦玨無情地甩進泥土裏。秦玨依舊在勻速往前走，顏梔落在後麵，趁秦玨看不見，她從自己手包裏摸出一個小藥瓶，倒出兩粒藥片，用奶茶送著咽下去。舌根又苦又甜。她把藥瓶收好，臉上端出無懈可擊的微笑，快走兩步追上秦玨，仿佛無事發生。“沒想到今天結束得這麽早，是我沒安排好。”顏梔承認錯誤。“沒事，早點結束也好，你回去休息吧，坐一夜飛機很累的。”秦玨說。“那你呢？”顏梔問。“我？”秦玨第一時間想起了唐韻跟在莫荃身邊回公司的背影。她當時看上去有點落寞。“我得回公司啊。”秦玨說。第125章 矛盾秦玨開車把顏梔送回了酒店, 然後掉頭往公司開，終於她的身邊空無一人，於是腦子裏那個係統又開始聒噪。“秦玨, 你為什麽跟顏梔說唐韻隻是你公司下屬啊？”係統問。“你明明跟所有人都說唐韻是你女朋友的。”係統提醒。“我跟唐韻沒這麽說。”秦玨說。係統一時語塞。“啊……是, 你跟她說你那是權宜之計，她依舊隻是你的金絲雀。”係統回憶了一遍秦太太找上唐韻之後秦玨的說辭。“所以呢？”它依舊不理解。“所以, 我的意思是，顏梔出現了，她如果喜歡，我不攔著她。”秦玨說。“可是你分明就是在攔啊？”係統反駁。“顏梔一跟唐韻說話, 你就生氣，顏梔一提出要跟唐韻相處, 你就插在中間, 而且是貼著顏梔，不是貼著唐韻。”係統說。“秦玨，你到底要不要放手？”係統幹脆問。秦玨沉著一張臉, 在前方紅燈的路口狠狠踩下刹車, 慣性作用下她整個人往前衝出去, 又被安全帶勒著肩膀硬生生勒回來。“放手，讓她幸福，我回家。”秦玨咬牙說。係統嘖了一聲，依舊說：“我看不懂你。”“有什麽可看不懂的？顏梔對唐韻好, 唐韻喜歡顏梔, 我就讓她們兩個在一起。我不是反派嗎, 我阻攔兩下怎麽了？我看顏梔也沒多好, 她得說服我，才能從我手裏帶走唐韻, 我不盯著唐韻而是盯著她，這不是很正常嗎？”秦玨幾乎要發脾氣了，不知道是對係統，還是對她自己。“冷靜，冷靜一下，你在開車。”係統提醒。秦玨深吸一口氣，看向倒車鏡，發現自己的麵孔都顯得扭曲陌生，她到底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