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見素暗自沉思,羽族一脈師妹不想管,而她也不可能一直照應羽族的榮辱興衰,羽族之中必定要有一個新主,青洵稍加培養,或許可擔此重任。她一揚手,那飄著三枚鳳翎的永劫劍便掠了出來,落到了卻塵衣的身側。鳳池月覷了明見素一眼,轉身看卻塵衣,又懶洋洋道:“有我師姐的劍在就夠了,若是不放心,你們也可守著青洵,興許能從她的涅中領悟到什麽呢。”卻塵衣應了一聲,抱著永劫劍從朝鳳山走出去的時候,吐了一口濁氣。雖然鳳池月的態度依舊不甚友善,可好在目的都達成了。在卻塵衣離去不久後,天母那邊悄悄將功德鏡送了過來。明見素一直拘著小天道,在拿到了功德鏡後,將那承載著小界天道之力的血羽送入了功德鏡中,片刻後,法殿前方頓時出現了一個漩渦,儼然是天門在山中化生了出來。隻是小界中的鳳凰們功數還差了點,沒到能催動功德鏡飛升的時候。功德鏡鏡麵光滑明亮,能照三千世界。昆侖山上,諸天門中懸浮的那麵功德鏡,皆是鏡麵之映,在虛實之間。“在清靜時,天機部那邊都放開了禁製,以私情喜好違背天道之旨,私放下界修士飛升。眼下風波迭起,天淵更是需要下界飛上來的仙人打頭陣了。”明見素勾著唇,笑容冰冷。能觸發功德鏡的,功行自然是足夠的,但是品行如何卻是不好說了。天門使者掌製飛升台,若是秉公處置,則善惡承負中見生死飛仙劫。可現在的天門最先見的是“利”,若那凶惡的飛升之人有前輩替他們買通仙門使者,亦或是使者缺個指標,都能由死入生。這等人飛升之後,會是什麽模樣,也不難猜了。仙界烏煙瘴氣,天機部得擔起大半責任。明見素手腕一翻,見的是功德鏡的背麵。是一幅陰陽太極圖,隻是層層皸裂,宛如密布的蛛網。明見素想到了鳳池月過去說的話,又問:“如果這功德鏡徹底破碎了,會怎麽樣?”鳳池月托腮,漫不經心說:“功德鏡中是三千世界,一旦碎片灑下,可能逆轉生死,可能虛實交錯,可能直接覆滅,反正最後群仙都逃不開一個死字。”明見素皺眉:“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做的壞處嗎?”功德鏡為曆代天帝所掌製,絕不是在天淵的手中變成這番模樣。鳳池月道:“大概是用自己的法力喂養過功德鏡,減緩這至高道器衰敗的過程?畢竟天命天憲,與功德鏡算是天道一脈的,能修補些許裂隙。”明見素嗯了一聲,她對過去的天帝沒什麽印象。一來是她多避世清修,二來則是那些昔日的天命之主遁入天外天上境,徹底地斷去了與下層的牽係,他們留在世間的印記會日日消退,直至某一日消亡了。天命真是個可笑的東西,首任天帝有開辟天庭的大功德,留下了無盡的遺澤,天命隻在一支血脈中代代相傳,便以太陰相佐,衡定陰陽清濁。可惜遺澤終有盡時,太陰之變便是顯兆。沉默片刻,明見素又說:“天淵在仙界中征兵了,散仙中應該有應和他的。”千年前的仙魔之戰中,也是有散仙身影的,他們雖然沒在天庭保有位階,可做的事情同樣不少。隻要是心中有鬼的人,都會畏懼這遲來的報複,加入天庭是他們唯一的選擇。至於還有一部分人,則是為了謀取大利益,他們不知天命之變,隻知道曆來隻有天帝自動遜位前往天外天,從不見被逐出昆侖山的帝君。鳳池月嘲弄一笑,說:“天淵不會將希望放在他們身上的。”明見素點頭,慨然道:“是啊,天淵最大的倚仗是天外天的星君。要不趁此時將建木給斬斷了,絕了上下通行之路?”沒等鳳池月接腔,明見素又說,“不成,上下不通,那些有罪之人豈不是能逃開懲戒了?”當初的仇人一個都不能放過!鳳池月認真地聽著明見素說話,抬起手撫了撫她那蹙成一團的眉頭,問:“天母在做什麽?她總不能將道宮大門一閉,不支援天淵,就算了事了吧?”雙方是合作關係,她師姐怎麽能吃這麽大一個虧。明見素道:“她送來了很多月華。”那些月華是太陰之精,祭煉療傷丹藥的好物。鳳池月嗤笑:“打發乞丐呢。”月華對於太陰天母來說,就像是一瓢清水那樣尋常。明見素一噎:“還有天樞部。”在雲澤及其弟子退出了天樞部後,餘下的都是道靈星君的親信。天機部那邊倒是動過重新安插仙官的念頭,可惜才下文書就被道靈星君駁回。司吏星君無可奈何,偏生又是多事之秋,無數事情讓他焦頭爛額,一時間也沒有閑暇去管道靈星君了。“我不管。”鳳池月在明見素懷中翻身,眨眼道,“要麽讓她設法攔著天外天,要麽讓她現出十二元辰法相來助天羽司。”十二元辰乃十二月之化,月之陰晴圓缺結成十二元辰法相,陣中生死自成循環。至於為此天母要消耗多少法力,就不在鳳池月的考慮範圍內了。“她不是修成了太極道體嗎?日月同天,十日、十二月皆可具現吧?我也沒有讓她做太多。”鳳池月又補充了一句,覺得自己很是心善體貼。明見素笑了起來,哪會不知師妹是替她著想?她連連點頭:“我會轉告天母的。”東海,自那日鳳凰法相現出後,四海龍主齊聚一堂商議未來的局勢。他們沒什麽偏向,誰能給出的好處多,就願意幫助誰。海外,車上鑾鈴陣陣。在一聲嘶鳴之中,那乘車而來的天庭使者持著玉如意從車廂中鑽了出來。他正準備依照著禮節拜訪東海,前方忽地起了一片茫茫的海霧,望之朦朧迷離。天庭使者謹慎起來,從袖中取出了一盞小巧精致的琉璃燈,彈指打入了一道法力,便見一道光暈向著外頭散開了。隻是這光暈隻擴散了數尺,便遇到了阻礙。天庭使者眉頭一皺,朝著前方空茫的海霧一拜,放聲道:“天庭使者,來拜訪東海龍主。” 他連喊了數聲都沒有等到回應。思索了片刻,他將玉如意一揚,頓時數道碧瑩瑩的光如閃電般向著前方探去。破風聲中,終於多了一道“嗤 ”的聲響。天庭使者抬起琉璃燈細看,隻見到一道幽渺清靈的白色身影,在一塊礁石上若隱若現。對方手中持著一支珊瑚笛,如同金石般響遏雲霄的曲音驟然揚起,如同波潮般的強勁力量朝著各方橫掃來。天庭使者麵上大為驚駭,將玉如意一催,頓時數十道光華向著前方飛掠。隻聽得一連串清脆的響聲,那光華與音潮撞擊在了一處,激蕩出數道星火來。“閣下是何意?”天庭使者放聲問。可那邊的人沒有回應,攻勢反而越發淩厲。頃刻間音潮化作了箭矢,宛如流星飛掠而來。天庭使者故技重施,可這次那強橫的勁氣沒有在撞擊中消弭,反倒是到了麵門點在了玉如意上,震得他手腕發麻。他神色驟變,作勢要退回到了車中,可那海潮在頃刻間奔湧起來,大浪騰空而起,仿若千軍萬馬齊齊踏來,橫絕上空。整個東海震蕩了起來,連帶著水晶宮都搖晃不已。那四位正在議事的龍主還以為東海遭襲了。“怎麽回事?”南海龍主麵色冷峻冰寒。東海龍主心中隱隱有個猜測,他的眼皮子狂跳著,正準備遣人去一探究竟,那巨大的震蕩便停了消息。沒多久,便有蝦兵蟹將來稟告,說是龍女回宮了。東海龍主:“……”“寸心出行陣仗這麽大了?”南海龍主詫異地望了東海龍主一眼。東海龍主心中暗暗叫苦不迭,那哪裏是嬴寸心的陣仗?分明是撥動定海神珠顯化出來的異象,不知道她這回又幹了什麽。正想著,嬴寸心回來了。她身後還跟隨著一個提著灰敗人頭的水族小兵。嬴寸心眼也不眨道:“我回來時見到了天庭使者在海邊叫陣,順手殺了。”“天庭使者?順手?”寂靜了片刻後,東海龍主驚叫出聲。“是。”嬴寸心點頭,扼腕道,“可惜他的元靈逃回天庭了。”四海龍主:“……” 那般聲勢怎麽可能會逃走元靈,那根本就是嬴寸心故意放走的。原本他們還在商議該如何,現在倒好了,殺了使者,直接將天淵那小心眼的得罪了。“備戰吧。”南海龍主的臉上沒什麽不快之色,她輕飄飄地開了口。嬴寸心麵上浮著一抹淡雅的笑。她離開昆侖山後,可沒有回到水晶宮裏,而是耐心地等待著恰當的時機。與其浪費唇舌爭辯個幾天,還不如直接斷去了後路,斬了天庭來的使者呢。到時候四海龍主能怎麽樣?難不成把她交給天淵嗎?那天庭使者的元靈有驚無險地逃回了天庭,見到了司吏星君後便大肆渲染東海態度之惡,司吏星君聽得驚怒交加,拘下了這一抹元靈就去見天淵。此刻的天淵心情不錯,他與天外天那邊聯係,從他父親的舊臣處取來了一件極為厲害的法器,心中便幻想著借此一舉解決了羽族的叛逆。隻是他還沒有來得及祭煉法器,司吏星君便帶著這麽個極壞的消息來了。盡管天淵早就知道四海的桀驁,可座下使者被這般無情的斬殺,仍舊是觸到了他的逆鱗,讓他覺得自己的威嚴被冒犯。他眼中寒芒驟然閃過,心想著就先用四海來試試那法器的厲害。他壓製著洶湧的怒意,冷淡地應了聲“知道了”,就一拂袖,將司吏星君給送出了法殿中。他取出了那件宛如圓鐲般的法器,一伸手就抹去了上頭的晦光,慢慢地用法力去祭煉。原本他不知道這是何物,可隨著對其祭煉的加深,他心中漸漸泛起了一股明悟。這法器名喚“血陽吞環”,是一種無極限的法器。理論上,朝著這“血陽吞環”獻祭越多,能從其上得到的力量也就越多。他隻要在一開始送入祭品,之後則是以戰利品為祭,他能得到的法力就會層層攀升,幾乎沒有止境。這是一種凶器,故而將它煉製出來的星君直接攜帶著它前往天外天,而不是留在天庭的庫藏中。天淵是不會拿自己的法力去獻祭的,至於那些星君也動不得,他需要星君們前去阻攔明見素一眾。思來想去,也隻有才從天門飛升的人仙最為適合。原本森羅獄中的罪囚最是合適,可惜他們先前就被道靈星君全部殺了。天淵花了半個月祭煉這法器,一出來便朝著天機部送去一道法旨,要司吏星君將近來飛升的人仙盡數引到紫極殿中來。司吏星君領到了法旨後,自然去催促那些天門使者。近來事多,他根本無暇關心天機部人仙飛升的狀況。他隻是按照過去的經驗來估計,至少能選出二十個強悍的人仙送過去。哪知道等待了許久,都沒見名錄上呈。司吏星君一時間以為天門使者也開始造反了。直至將天門使者盡數喚到殿中一問,司吏星君才拔高了聲音,滿是不可思議道:“三千小界,近來無一人飛升?”“功德鏡上沒有動靜啊。”天門使者苦著臉說。不是他們斷刑的時候過於嚴苛,而是壓根就沒有飛升的修士,這他們能有什麽辦法?司吏星君激憤道:“不可能!”狐疑的視線往眾天門使者身上掃,一個兩個存心隱瞞還說得過去,但是個個都那樣說,難道是天門的升仙台出現什麽問題了?司吏星君也怕看到天淵那張陰雲密布的臉,親自在某處靈機最為昌盛的小界天門去守著,結果一連幾日過去了,功德鏡上都寂寂無聲,沒半點有人要過雷劫的痕跡。一種惶恐和不安淹沒了司吏星君,他顧不得隱瞞,忙化作了遁光奔往紫極殿中。天母一直看著仙界的變化,哪會不知道天機部那邊的動蕩。她心中暗暗冷笑,拿到了功德鏡後,自然要將小界飛升的仙眾納入自己的執掌中,怎麽還能讓天機部來幹預?真正的天門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被挪轉了,天淵想要小界的飛升人仙來填充力量,那簡直是癡心妄想!殿中,道靈星君也在,她微微仰起頭,憂慮道:“您真的要在開戰時顯化出十二元辰法相麽?”天母一頷首,說:“有些代價是值得付出的。”她要當仙界的帝主,明見素、鳳池月要複仇,雙方都得竭盡心力。思忖了片刻後,她又說,“天外天降下了凶器,天淵遲早聲名墮地。”朝鳳山中。明見素收到了天母送來的關於血陽吞環的消息,神色不由得凝肅了起來。鳳池月掀了掀眼皮子,看了一眼說:“天母的消息倒是靈通。”“千年中有數位星君往天外天去,天母既然早就有心劫奪天命,安插幾個自己人也不算奇怪。”明見素道,她思忖了片刻,又說,“那血陽吞環是件凶器,要靠著祭品才能催動。天淵不舍得用自己手底下的人,要麽從天門那邊抓人仙,要麽就是設法從他處掠人,隻是不知他選的是四海水族,還是羽族?”鳳池月搭著眼簾,漫不經心問:“丹穴山中火焰熄滅了,羽族都遷挪過去了麽?”明見素道:“差不多了。”想到了自己的盟友,她又說,“知會嬴寸心一聲。”鳳池月點頭,召出了混沌鏡翻出了嬴寸心的名印傳了些消息:“其實‘祭品’還有個選擇。”明見素聞言神色一凜,跟鳳池月想到了一塊兒去。丹穴山中朱雀、畢方等族屬並未斷絕,餘下了很多少年天仙。他們無法回到羽族中,也無心轉靠到天淵那邊。在天淵的眼中,這些羽族已經沒什麽價值了,用來做祭品再好不過。若是天淵沒這樣選擇,不是因為心中不忍,而是遺忘了那些微不足道的存在。明見素說:“可我不願意幫他們。”千年的恨與怨交纏,她不願善待那些罪人的後嗣。她的聲音裏夾雜著一種淡漠的殘忍,“不是他們做祭品,便是天淵用自己人做祭品,他拿到了血陽吞環,一定會用起來的。”反正對她們來說,最終都是要麵對那些法器的。既然結果是一樣的,何必浪費心力去救那些人。有當初幫了她們一回,可饒過他們,已經算是償還了。鳳池月知道明見素的芥蒂何在,她抱住了明見素,笑盈盈道:“天外天也有朱雀、們在,他們願意見著族群血脈斷絕麽?在所剩無幾的血脈煽動下,他們不會坐視不理。”“利用他們讓天外天陷入紛爭,榨幹他們的價值,再殺死他們,豈不更好?”第69章 鳳池月倒不是想給那些人出頭, 別人的死活與她沒有半點關係,她隻是不願意看明見素有丁點為難 。她淡定自若地說了這番話,在明見素專注地凝望下, 又道:“讓卻塵衣去聯係他們。”“天外天的羽族真會為後輩出頭?”明見素有些懷疑,畢竟先前丹穴山的長老請來天外天星君,明明答應得好好的,可最後落下的隻是兩道十分可笑的化身,足以見此輩的貪生怕死。“族滅之事, 怎麽能不管顧呢?再者天外天中,不管是人身的還是異類精怪出身的,都沒那麽舍得死, 動動嘴皮子的事情,想來他們是樂意至極的。”鳳池月笑道。明見素點頭,琢磨了一陣覺得很有道理。對方要是足夠膽大, 可能已經到了天庭了,而不是隻送來血陽吞環這麽一件法器。天外天下境的修士很難界定, 那斷絕塵緣隻醉心道途的早往上去了,留下下境的舍了在天庭的職司, 卻是舍不得抹去自身存在印痕的,甚至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影響著天庭。他們是既想要天外天的清寂,又想要在仙界中的浩蕩權威。在這等性情的主導下,天外天的不同勢力, 根本打不起來。但是讓天外天的朱雀們得知“祭品”的消息, 他們必然會找上與天淵同一條戰線的人,處處阻礙對方行動。與人對戰, 其實不怕對方勢大,怕的是勢大且齊心。一旦齊心, 內不生亂,便可全力對付外界。有了主意後,明見素便向卻塵衣傳了道消息,讓她看顧好丹穴山羽族的同時,給那些流落在外的羽族們一個小小的提醒。之後,她便同鳳池月議論著對付“血陽吞環”的辦法。這法器的特性是吞多少、吐多少,幾乎沒有限製。若是天淵心中發狠,拿整個仙界仙人做祭品,那蕩開的定然是無上的偉力。天淵引這血陽吞環之力,那就難以對付了。“這法器一旦催動,本身就在吞化萬物,一切攻襲落在吞環上,也隻能被它的存在扭曲或者吞沒。是一種至陽至烈之氣。”鳳池月一挑眉,說:“那就不能斬滅,隻能封鎮了?”她思索了片刻,很快就懶得繼續思考,道,“這是他們天庭弄出來的東西,讓天母來苦惱好了。”明見素看鳳池月這副慵懶的姿態,頓時截住了話頭,不跟她提這些掃興的事情。鳳池月掩著唇打了個嗬欠,抬眸對上了明見素的視線,說:“近來做了一些夢。”明見素眨了眨眼:“什麽夢?”鳳池月笑道:“有你有我的舊夢。”師姐是素心的轉世身,而她的記憶裏卻沒了素心存在的痕跡。說是想不起來就算了,可看到了師姐那悵惘的神色,她還是耐著性子,仔細去尋找相關的印記。或許是漫長的等待太過絕望,好的壞的,都掩藏在了深深處。過去沒有記得的必要,可現在有了必須要找回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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