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明見素又說。鳳池月狐疑地望著她,終於有些受不了了, 大有她再喊一次,就將她推開的意思。明見素從鳳池月的眼神中讀出了她的心緒, 立馬閉口不言。她目不轉睛地望著鳳池月,眼睫一顫一顫的, 宛如蝶翼小心扇動。跟鳳池月在榻上膩歪了半晌,明見素才整理了衣裳起身。司祿星君已經被天樞部的仙官帶走,不知道結果如何了。死是死不了的,加刑的可能也不高, 頂多是將他的職務裁撤了, 不許他再去管天祿部的事情。當然,如果天帝出來保他, 那就另當別論了。明見素沒去天樞部湊熱鬧,而是在混沌鏡中看天樞部的廷議。與朱雀長老身負囚鏈、披頭散發不同, 被請到了天樞印大詔寺中的司祿星君還能夠保有一份體麵,氣定神閑地坐在了椅子上,好似真的隻是到大詔寺做客的。雲澤少君很是頭疼。天樞部原本是個清閑的部門,誰能想這短短的時間便出了這麽多事?還每一件都是跟鳳池月有關的。當初掀起的波瀾並沒有因為東阿主的回歸有消退的趨勢,反而在兩人合力造作下,愈演愈烈。在開庭審之前,雲澤少君左右環顧,生怕明見素來到大詔寺,等到四麵都沒有瞧見她以及天羽司仙眾身影,他才暗暗地鬆了一口氣。“星君為何要假傳帝君法旨?”雲澤少君端坐,肅容詢問。司祿星君眉頭緊皺,雖然遠離了那股凝重的壓迫感,他還是覺得心神煩悶。“那就是帝君法旨。”司祿星君一口咬定,“上麵還有帝君的天憲道章之印。”雲澤少君不相信司祿星君的話,他歎氣說:“若是天道之力在法旨上,我等仙眾皆會臣服,如何能夠銷毀法旨?鳳司主、東阿主手中的天母法旨倒是真的。”這個問題司祿星君也答不上來,他怎麽知道天憲道章為什麽那麽容易被鳳池月銷毀了?對上了雲澤少君的視線,司祿星君冷哼道:“鳳司主興許用了歪門邪道。法旨是真是假,少君請示帝君,就能得到答案了。”這都到了第二日了,沒見天庭紫極宮使者過來替司祿星君說話,是真是假都代表著帝君已經放棄了司祿。雲澤少君心想著,落在司祿星君身上的視線帶著幾分同情與可憐。“星君何必再嘴硬呢?證據確鑿的事。”見司祿星君依舊是一臉不服氣,他又緩了緩語調,說,“我已經遣人去紫極宮中請示帝君了。”司祿星君不慌不忙,神情自若。他相信紫極宮來人一定會證實他的清白的,到時候將天祿部也拉下水,借著他們的雷官一起去將那被天羽司吞沒的巨額財產取回來。司祿星君胸有成竹,不會是真的天帝法旨吧?混沌鏡中圍觀庭審的仙眾又討論開了。天憲道章可是天道自成之印,鎮天地、降萬仙,章印之下,眾生臣服,怎麽可能被抹掉?我看是司祿星君被人洗腦了。就算是真的天帝法旨,也不會有人出來承認的。一旦認下了,天帝苛待羽族以及四海就有了鐵證。而且對天憲道章以及天帝權威有損,畢竟貧道入道千年來,沒聽過天憲道章章印能被毀的。這一步是天淵始料未及的,他當然不可能承認法旨是他頒下的。被各族議論已經算是小事了,一旦天帝與天憲被人質疑,失去了威嚴,必定會推動天命的偏移,從而影響他的寶座。以他的尊貴是不會親自出麵的,隻派遣了一個道童前去傳話。得令後的小道童很快就到了天樞部,無視了司祿星君滿是懇切和期待的眼神,他冷淡說:“帝君從未頒下法旨。”司祿星君臉上勝券在握的欣喜凝固,錯愕上浮,與那未曾收斂的笑容一起停在了麵皮上,看著十分詭異。他驟然間起身,大喊道:“不可能!”質疑的眼神落在小道童身上,他又冷冷說,“你才假傳帝君旨意!”小道童也沒有跟司祿星君爭辯,取出了一枚來自紫極宮的印信遞給了雲澤少君後,便打了個稽首,轉身離開了大詔寺。雲澤少君輕聲歎氣。司祿是天仙出身的,過去一直順風順水,未曾遭遇過挫折,故而遇到事情後,處理就很不妥當。他要是老老實實認罪,天帝或許會設法將他撈出來,可現在硬要拽著天帝一起下水,這不是自找死路嗎?天祿部可是天庭三大部門中最清閑、好處最多的地方,不知司祿星君下去了,又要換誰上位?自己有機會爭取嗎?眼中掠過了一道暗芒,雲澤少君說話也不再客氣,他將法力運轉,聲音中蘊藏著雷威:“司祿,你還有什麽話說?”司祿星君麵色猙獰,眼神冷厲,大聲道:“我要麵見帝君!”雲澤少君擺了擺手,將大詔寺禁製一起,命人先將司祿星君押下去了。-“司祿星君要被罷黜了。”混沌鏡中,明見素一直看著那一出鬧劇結束。“換誰?”鳳池月懶洋洋地問,她頭都沒抬,擺明了對此事興趣不大,隻是聽了明見素的聲音起意附和。“不知道。”明見素搖頭,天祿部新的星君得看天母與天帝博弈了,這不在她的職責範圍內。她思忖了片刻,“司祿星君掌天祿部千年之久,天祿、太上、文曲以及龍鼎四宮中,到處都是他的門人弟子。等到新的星君到來,這些人一定會被邊緣化,失去自身原有的權勢 。這會兒天祿部中一定亂七八糟、人心惶惶。”“然後呢?”鳳池月瞥了明見素一眼。明見素莞爾一笑,又繼續說:“天羽司與天祿部分割,得有自己的丹、器 、道經等部門。趁著天祿部亂象跌出的時候,招攬一些人過來做事,師妹覺得怎麽樣?”鳳池月點了點頭,滿臉的漫不經心。天羽司中。卻塵衣看到了司祿星君的下場,不由得拍手稱快。她也沒問那道法旨的真假,從過去種種來看,天帝對他們天羽司算不上友好。卻塵衣舒了一口氣:“塵埃落定了,我們天羽司的寶庫與天祿部再也無關了。”那些賬冊清點得差不多了,沒想到一個朱雀長老的身家,都快抵上半個天羽司了。果然羽族部族之間,差距宛如天塹。伸了個懶腰,忙碌了好一陣的卻塵衣準備回去睡大覺,但是明見素的一條消息讓她的笑容很快就垮了下來。“怎麽了?”抬起頭的青洵對上卻塵衣那愁苦的臉,不由得關切地詢問。卻塵衣:“天祿部大亂,煉器、煉丹師無所適從。”“所以我們要去挖牆腳?”青洵一臉興奮道。卻塵衣:“……”青洵真不愧是東阿山出來的。她瞪了青洵一眼,清了清嗓子說,“什麽挖牆腳?分明是給流離失所的仙人們一個溫暖的家。這事情交由你去辦了,你來天羽司也有段時間了,正好讓大家看看你獨當一麵的能力。”青洵麵露遲疑。據她所知,眾人都要在前輩的手底下磨煉數年甚至數十年才會被派出去做事。她到天羽司才多久啊?讓她獨立辦事是不是太早了些?可仔細一琢磨,整個天羽司本司中幹事的除了傀儡,就沒幾個大活仙人,她被臨時推到前方,似乎也沒有那麽離譜。卻塵衣可不管青洵在想什麽呢,她說:“我們這裏有個從天祿部出來的,你有不懂的可以問她。要是招攬的時候,遇到桀驁不馴的你就抬出東阿山來,我相信那些仙人們還沒有活夠,會很安分的……”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大堆,青洵聽得暈乎乎的,隻抓住了“長懷”“東阿山”這些字眼。她聽得頭昏腦脹,便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卻塵衣一臉欣慰地看著青洵,總算是“後繼有人”了。鳳池月壓榨她,她壓榨青洵,這很合理。畢竟玉不琢,不成器,東阿山那邊就不提了,鳳凰山青鸞一脈的長老們,就該給她送大禮。一身清閑的卻塵衣化作了毛茸茸的小山雀,在青洵那萬分羨慕的目光下振翅飛走。但是很快的,青洵就瞧見了落在地上的兩根羽毛,分明是從卻塵衣身上落下的。她以後會不會也脫毛啊?胡思亂想了一陣子,青洵取出了混沌鏡來,她不會大張旗鼓地前往天祿部,而是在天羽司公開亭中張貼了一則通知,等著“願者上鉤”。天羽司三個字曆來是和變數掛鉤的,喜歡看熱鬧的,在公告刷新的第一時間就圍攏過去了。天羽司招募煉丹師、煉器師,族屬出身俱不限,待遇從優,有意向在公告後留名印。我就問一句,要考核嗎?煉丹、煉器不是天祿部仙官的專長嗎?這是衝著天祿部去的吧?天羽司現在不能從天祿部取物了,的確得自己設立新的部門。不過我聽說天羽司過去所得都流入了丹穴山,他們能支付得起報酬嗎?道友不要胡說八道 ,我丹穴山從未貪汙。是是是,朱雀長老那龐大的身後財都是從天而降的。混沌鏡上公開議論,而私底下,天祿部中的仙官們也蠢蠢欲動,尤其是司祿星君的親信弟子,一旦新的星君到來,天祿部中他們就無處容身了。畢竟大部分星君都有自己的門人弟子,用不著使用其他門下的仙官。“天羽司那邊”文曲宮的仙君有些心動,他跟靜德不一樣,從沒有得罪過東阿山。“你們相信恩師嗎?”靜德仙君沉著臉問,見同門們猶豫著點頭,他又麵無表情地說,“恩師隻是被舍棄了,並非說他做的都是錯的。天羽司那邊給出的好處是多,但是與天帝並非一心。我等若是去了那邊,才是真正的前途未卜。”“靜德道兄說得不錯,我們積蓄也不少,倒不如辭去一身職事當散仙,遠離風波。”一道附和的聲音響起。“況且,天羽司那邊不會要我們。”相較於司祿星君門下弟子的頹然,那些不起眼的仙吏們則是心中振奮,尤其是從長懷那邊得到消息的。既然長懷都能在天羽司中做事,他們為什麽不行?技術也沒有差到人神共憤的地步,大不了少要點俸祿就是了,總比在天祿部中日複一日地打卯榫或者燒火好。在長懷的攛掇下,一個個悄悄地在混沌鏡中留下了名印,焦躁不安地等待著最後的考核。幾天後,對司祿星君的審判下來了,念在他對天庭有功,免去天祿部主司之職事,隻保留“星君”之名,並在森羅獄中服刑百年。而天祿部新的主司人選也出來了,沒有提拔天祿部的副官,而是由過去的閑散星君來填充的。至於那閑散星君,正是天帝的私生子玉誥。眾仙官對天帝的決定有些不滿,他們期盼著天母出來阻止,可直到玉誥星君走馬上任了,都不見天母提出異議。眾仙官心中浮現了各種各樣的猜測,在這關頭,帝女初意從修羅城回來了,還帶回了不少狀紙,要將調查出來的與魔族有過牽連的仙官一一黜落。原本天帝最是不耐煩“翻舊賬”這些事,可這回出乎意料的沒有阻攔,這下仙眾們哪有不明白的?玉誥的位階隻是一種利益的交換。青君殿中。初意麵色寒峻,凜若冰霜。她沒想到,一個仙魔戰場,成了仙官們刷聲望、進位階的橋梁。朱雀長老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天帝始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難怪整個天庭都烏煙瘴氣的。“殿下,這是紫極殿中送來的法旨。”女仙掀簾而來,手中的玉盤裏托著張流動著淡金色光芒的詔書。初意抿了抿唇,伸手將那法旨取來,掃上一眼,眉頭便緊緊地皺起。這是讓她去監管四海司改製?她目光落到末尾的一枚名印上,確認是從天帝而不是她母親的道宮中傳出的。可天帝不是厭惡變數嗎?怎麽會主動要她前往四海司?初意思忖了片刻,一拂袖法旨便散作了一團瑩瑩的光。四海名屬天庭,可比起羽族的獨立有過之而不及。也許天帝是覺得四海那邊怎麽樣都無所謂了,隻是找個機會將她從昆侖山中踢出去,省得她再去翻舊賬。而玉誥則是位於天祿部,逐漸走向中心,隻要不是默默無聞,未來天命便有可能偏移到他身上輕嗤了一聲,初意眸中冷意更甚。廢物還想搶她的位置?癡人說夢!東海龍宮。嬴寸心也得到了初意要來監察四海司變革的消息,一時間心緒萬分複雜。四海的龍主們都不太高興。先前天祿部斷了四海俸祿之事,他們不追究了,現在還特意派個監察使者過來,當真以為四海好欺負嗎?怎麽白虎司那邊還照常從天祿宮支取丹、器?也沒見白虎司徹底臣服於天庭啊!“你不是跟帝女交情不錯嗎?你去探探口風,看看天庭到底準備做什麽。”東海龍主跟嬴寸心吩咐說。嬴寸心搭著眼簾,慢吞吞道:“能有什麽交情?她連離開修羅城回天庭都沒告訴我。”她擰眉,神色鬱鬱。在跟鳳池月對話的時候,她的確升起了那麽點輕視之心,但轉念一想,就算初意漏洞百出,也能壓著仙界一眾仙人打,不也是一種本事嗎?等到漏洞全部修補完,初意該是何等強悍?這樣的念頭在腦海中翻滾了機會,嬴寸心的興致又來了,可初意又恢複了剛相識的冷淡,壓根不想搭理她。她想從鳳池月那邊汲取點經驗,可誰知道鳳池月人間蒸發似的,沒點聲息了。東海龍主懶得管嬴寸心的心思,他又說:“西海、南海、北海的龍女龍子即將來我東海,你記得接待,別整天縮在了貝床中玩混沌鏡。”嬴寸心輕嗬了一聲,理都不理東海龍主,扭頭就走。-司祿星君一事了結後,天庭難得地平靜了一陣子。丹穴山像是在仙界銷聲匿跡了,再也沒有不識相的羽族跳出來叫囂。一個個安分守己,讓混沌鏡中的樂子人大感無聊。鳳池月不甚在意外頭的時候,她沒在那株終年不謝的桃樹下逗弄鳥雀,而是拉著明見素巡視東阿山後山的大果園在從天河之淵拿回寶貝後,一些絕跡千年的靈果重新現世。封存在玉盒中的果子都送給卻塵衣、青洵她們了,至於新鮮的,她們想都不要想。東阿山中的野生鳥雀不少,明見素將劍意一催,烏壓壓的驚飛一大片。微微仰著頭看著坐在枝丫上的鳳池月,明見素抱著雙臂道:“是不是得讓長懷煉製幾個專門守護果園的傀儡人?”“用不著。”鳳池月輕飄飄地說,她心情舒暢,低低地哼著曲調玄奧的歌謠。那些被驚飛的鳥雀重新聚攏了回來,五彩紛呈,在半空中翩翩起舞。就算沒有開靈智,血脈中也有一種朝鳳的本能。明見素眼中柔情似水,她心想,比起羽族眾仙,這些不幸的、沒能開靈智的小鳥更能獲得羽族的青睞。明見素好奇地問:“這是什麽歌?”有些耳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聽過。她試圖從記憶中找尋相關的痕跡,可追逐到了隻有一團朦朧的如輕紗般的薄霧。鳳池月晃著腿,托著腮笑吟吟說:“不知道 。”她現在的生活足夠快意,沒必要去追索那些令她有些頭疼的零星片段。能被遺忘的,都不再重要。“師姐。”鳳池月喊了一聲,在明見素專注著凝視著她的時候,她從樹上跳了下去。環佩琳琅,風中鳥聲清越空靈。她如願落在了明見素的懷抱中,埋在她懷裏笑個不停。明見素攬著鳳池月,唇角也不由得揚起。“師妹怎麽這麽高興?”明見素附在鳳池月耳畔悄悄地問。鳳池月非一般的坦誠:“隻要看見你我就開心。”師妹的快樂如此簡單,現在的明見素越發不想讓她承擔職責。那滿是荊棘的道路她來辟,那橫在前方的障礙她來清掃……她希望師妹能永遠單純,能永遠熾烈。“我會一直在的。”明見素聲音不高,可語氣認真而又鄭重。鳳池月眨了眨眼:“你說過很多次了。”明見素嗯了一聲,千萬萬萬次都不夠。回去的時候,鳳池月掩著唇打嗬欠。明見素跟往常一樣一邊哄她,一邊看混沌鏡上傳來的消息。與魔族有著斷不開聯係的塗山修容發了兩條消息,一是長離的身影出現在魔族地界,在找尋鳳尊的下落;二來就是有一個新的小界現出了些微蹤跡。要知道魔界和仙界一樣也是有自己的飛升魔門的。新誕生的小界是一種資源,若是搶掠到手了,小界中的道法是可以被上界改變的,仙墮魔或者魔向仙都有可能發生。在典籍的記載中,上一個小界是兩千三百六十五年前現出蹤跡的,落到了天庭的手裏,並辟出了青蒼天門。明見素皺了皺眉,隻覺得這個小界出現得很不是時候。“怎麽了?”鳳池月半夢半醒,連眼睛都沒睜開,抓著明見素的衣襟問。明見素低頭,隻說了第二件事:“新的小界出現了,仙界必定與魔族搶奪主導權。”等天淵得到了消息,他會派誰過去呢?還有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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