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事正常,你不放心就找個機會和他聊聊。”


    蘇新七狐疑地看著他,不相信他這麽善解人意。


    陳鱘清了下嗓,掐了下她的臉,“免得你整天惦記著他的事。”


    他摸了下她的腦袋,“走吧。”


    上學時間校門口人很多,陳鱘不緊不慢地跟在蘇新七身後,也不怕別人看見,學校裏的人都知道陳鱘在追蘇新七,早就見慣不怪了,此時見到也隻當他在死纏爛打,誰能想到他早就抱得美人歸了。


    蘇新七進了校就往教學樓去,餘光看到要陳鱘往另一方向走,她沒忍住,放慢腳步,壓低聲問他:“你每天早上都幹嘛去了?”


    “嗯?”


    “你有時候出門比我早,但是踩點才到班上,故意的?”


    “對我這麽關注?”陳鱘挑眉一笑,沒吊著她,直接說:“跑步。”


    “啊?”蘇新七有些意外,“你是去操場?”


    陳鱘點頭,“習慣了,早上不跑跑渾身難受。”


    蘇新七看他,雖然他不說,但她看得出來他對泳隊還有留戀,他並沒有完全放下運動員這個身份,更或者說他時刻準備著要回去,隻是他自己不願意承認,他還有顧慮,她不知道之前到底是出了什麽事讓他沒辦法下定決心歸隊。


    “小七!”陳沅從後麵追上來。


    陳鱘朝蘇新七看了眼,“走了。”


    蘇新七想到早上李母說的話以及她對陳鱘冷淡的態度,心裏不太好受,不由道:“中午一起吃飯。”


    陳鱘對她的主動略微訝異,揚起唇應道:“好。”


    陳沅見陳鱘走了才加快速度跑過去,剛到蘇新七身邊她就問:“你和陳鱘一起來學校,祉舟呢?”


    “他先來學校了。”


    陳沅詫然,“你們居然沒一起上學?”


    她瞧了瞧蘇新七的表情,試探地問:“你和他是不是吵架了?”


    蘇新七默了片刻,說:“沒事,我會找他好好聊下的。”


    她們一起上了樓,路過理科一班時蘇新七往教室裏看,沒在座位上看到李祉舟,陳沅也沒找到,嘟囔了句:“學霸不在教室還會在哪?”


    蘇新七默然。


    周一早上有升旗儀式,第二節 課下課後全體學生都要去操場集合,升完國旗後政教處主任例行公事,點名批評了幾個違紀學生,再老調重彈地提了下遵守校規校紀的重要性。


    解散後,蘇新七立刻跑向隔壁班的隊伍,趕在人潮散去前攔下了李祉舟。


    “祉舟,我們談談。”


    李祉舟的表情很平靜,眼神半點波瀾都沒有,蘇新七發現他沒戴助聽器,一時有些挫敗,但她仍不放棄,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問:“你不想要我這個朋友了嗎?”


    李祉舟眼神一動,表情這才有了變化,他應道:“不是。”


    “那為什麽要躲開我?”


    李祉舟看著她,“以前你幫我很多,現在我想試著一個人麵對……所有事情。”


    “你不需要我了。”


    李祉舟苦笑了下,“小七,我們不可能一輩子在一起,不是嗎?”


    蘇新七的心情有些複雜,說不上是失落還是難過,“你是不是還是覺得我和你做朋友不是真心的?”


    李祉舟搖了搖頭,“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但是你對我始終有愧疚感。”


    蘇新七張了張嘴,沒法否認。


    李祉舟垂眼,掩去眼底的落寞,“你沒有必要和我捆綁在一起,也不需要為我的人生負責,小七,往前走吧。”


    蘇新七心口一酸,很是悵惘迷茫。


    難道人生就是不斷地相識疏遠分離嗎?


    .


    五月,鳳凰花開,沙島中學校道兩旁一片火紅,紅花綠葉相映成趣,蜜蜂飛舞,風一吹,校道上落英繽紛,一條“花路”就此鋪就。沙島氣溫攀升,島上幾乎人人都穿上了短袖,除卻雨天,大浴場每天都很熱鬧,夏天的海岸是天然的遊樂場。


    “夏三月,川澤不入網罟,以成魚鱉之長”,每年夏季都是海魚繁育和幼魚生長的關鍵時期,為了長久地發展,東南海每年五月份開始休漁,一切捕撈漁船停止作業。


    每到伏季休漁期,沙島的海港就停滿了船,列行列對的整整齊齊地駐紮在漁港裏,成為海島的一大景觀。


    進入休漁期後,島上的外地工夫大多會選擇離島,或歸家或另謀兼職,不能出海的漁民也閑不下來,為了開漁後能正常出海,撚船工作是休漁期的重頭戲,檢修漁船維修設備,給船體除鏽,清除船底的海草,補刷油漆和桐油……勤勞的漁民會在休漁期去大陸找一份兼職,有些漁民會趁著難得的假期,走訪親友,帶著家人一起去旅個遊。


    夏季的碼頭也從沒有冷清的時候,休漁期正好是養殖扇貝打撈海參的好季節,扇貝養殖戶們忙著倒籠、分揀剔除扇貝苗、裝籠,每天一早就有漁船出發去海參基地,到了中午滿載而歸,等候著的漁民幫著分海參稱海參,又開始新一輪的工作。


    蘇新七的小姨丈就是海參養殖戶,他自己有個海參養殖場,夏季正好是最忙的時候,因此休漁期一開始,蘇父蘇母就去幫忙了,蘇新七有時候也會去幫幫忙,純當學習外的鍛煉。


    五月第一個周末,蘇父一早就把船拖上了岸,打算把船裏裏外外地整修一番,修船也是苦力活,尤其蘇家的船還是大噸位的,要徹底檢修不花費個三五天根本完成不了。


    蘇新七早上在家複習,十點左右母親說煮了涼茶要送去海岸那,她想著剛寫完一張卷子,正好出去走動走動,吹吹風放鬆下,也就跟著一起去了。


    修船的海岸就在吳鋒宇家附近,蘇母騎電動車出發,蘇新七提著一大壺水和一袋一次性水杯坐在後麵,到了地方,她下車往海灘走,還沒走近,遠遠地就看到腳手架上站著的熟悉的身影,一時驚詫。


    “小七來了啊。”蘇二叔站在腳手架上,回頭看到蘇新七,招招手喊道。


    蘇新七快步走到船邊,這才真的確定站在架子上幫忙除鏽的是陳鱘,她異常驚訝,直接問:“你怎麽在這?”


    陳鱘衝她挑了下眉,“幫忙。”


    蘇二叔補充道:“小鱘看我們缺人手,主動來幫忙的……你怎麽來了?”


    “和媽媽一起來送涼茶。”


    蘇二叔看到了從後麵走來的蘇母,打了個招呼,“嫂子來了啊。”


    蘇母接過蘇新七手中的茶壺,給幫忙的幾個本家倒茶,蘇二叔看見了朝蘇新七喊:“快,小七,給小鱘倒一杯,他一早上沒歇,幫著我們又除海草又除鏽的,累夠嗆。”


    他看向陳鱘,示意他:“小鱘,你下去歇一下。”


    今天天熱,陳鱘把上衣脫了,光著膀子幹活,他從架子上下來,第一時間把衣服套上,朝蘇新七走去。


    他頭上紮著漁民常用的頭巾,添了幾分匪氣,看上去像個實打實的海榔頭“漁二代”,蘇新七見他一臉的汗,馬上拿出一個杯子,倒了杯涼茶走過去,“你早上不是去遊泳了嗎?”


    陳鱘一口氣把涼茶喝盡,喘了口氣說:“正好碰上了你二叔,就來搭把手。”


    “這麽曬,很累的。”


    陳鱘無所謂地一笑,“還好,就當練體能了。”


    這時蘇父從船艙出來,手上拿著個鉗子,站在甲板上俯看底下,“小七。”


    蘇新七一個激靈,立刻抬頭應道:“爸,媽媽煮了涼茶,你下來喝一杯,解暑的。”


    陳鱘忽覺背後一陣焦灼,他把杯子遞給蘇新七,“我去忙了。”


    “欸——”


    蘇新七想喊住他,餘光看到父親從船上下來,遂作罷。


    蘇父走過來,看了眼蘇新七,清了下嗓問道:“你怎麽來了?”


    蘇母聽他旁敲側擊的,馬上就明白他在試探什麽,她心裏覺得好笑,立刻說:“我讓她跟著來的,我一個人,提東西不方便。”


    “這樣啊。”蘇父喝了杯涼茶,看看天,“今天太陽大,涼茶留下,你們早點回去吧。”


    蘇新七往陳鱘那偷瞄了眼,她看向父親,解頤一笑說:“我留下來幫忙吧。”


    蘇父擺手,“這不是女孩子幹的活,快回去學習,別曬傷了。”


    蘇新七還想爭取下,蘇母拉住她的手,“聽你爸的,我們先回去。”


    母親都這麽說了,蘇新七隻好聽從。


    蘇母拉著蘇新七往回走了段路,見周圍沒了人才笑盈盈地問:“不想和媽媽回去啊?”


    “不是。”蘇新七在母親麵前也沒什麽好隱藏的,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想和他說幾句話。”


    蘇母也不揶揄她,笑著說:“中午我還來送飯,你要不要幫忙?”


    蘇新七眼神一亮,點頭,“要的。”


    .


    中午,蘇母買了打包盒,把做好的飯菜裝好,又載著蘇新七去了海灘。


    到了海灘,蘇新七提著兩大袋午飯往漁船那邊去,大老遠就看到一群人站在沙灘上,衝著海裏又吼又叫的,她走近,這才看清海裏有人在遊泳。


    蘇二叔先看到她,走過來幫她拎袋子。


    蘇新七掃了眼在岸上的人,沒看到陳鱘。


    蘇母問:“你哥呢?”


    蘇二叔說:“海裏呢,天太熱了,下去遊兩圈,涼快涼快。”


    蘇新七剛想問陳鱘,蘇二叔又接著說:“小鱘也下去了,看不出來,這小子水性這麽好,你爸都遊不過他。”


    蘇二叔招呼岸上的人吃飯,今天不隻有蘇家的船在檢修,岸上光著膀子穿個大褲衩的男人居多,他覺得女孩不便多留,把盒飯分下去後就說:“小七啊,你和你媽先回去,太熱了。”


    蘇新七望了望海,還想留會兒,蘇二叔以為她在等她爸,於是說:“放心吧,我會喊你爸吃飯的。”


    蘇新七磨蹭了會兒,見陳鱘還沒上岸,隻好和二叔說:“陳鱘的飯,媽媽也做了。”


    蘇二叔爽朗大笑,“他來幫忙,我還能餓著他不成?”


    蘇新七怕再待下去二叔會看出端倪,隻好離開。


    回了家,她給陳鱘發了消息,他都沒回複。


    下午天更熱,太陽明晃晃地懸在頭上,曬得海灘的沙子都燙腳,蘇新七又跟著母親去送了兩回涼茶,每次因為有旁人在場,她隻能和陳鱘匆匆說上兩句話。


    傍晚,金烏西墜,蘇父帶著一群幫忙檢修的人來家裏吃飯,蘇新七聽到動靜從樓上跑下來,掃視一圈就是沒看著陳鱘。


    蘇母看穿了女兒的心思,幫她問了句:“那個來幫忙的小夥子呢,怎麽沒喊來一起吃飯?”


    “哦,喊了,他說回去換套衣服再來。”蘇二叔一邊洗手一邊回答。


    蘇母忙活了一下午,做了一大桌飯菜,頂得上筵席的標準,蘇新七幫著布置碗筷,把廚房裏的菜一盤盤端出去,聽到熟悉的機車引擎聲時她往門外看。


    蘇二叔帶著陳鱘走進來,他把人領進餐廳,安排了個座,又看向蘇新七,“小七,你坐小鱘邊上吧,同齡人,有話說。”


    蘇父一聽不樂意了,“還是坐我旁邊吧,這邊寬敞些。”


    這時蘇母出聲了,“你讓她坐那幹嘛,又不能陪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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