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鵝爸爸勃然大怒,低頭就啄。


    “!”寧舟猛地抽回手,手背上被啄出了一個血窟窿。


    齊樂人驚了:“企鵝這麽凶?”


    寧舟怨念地瞥了他一眼:“育兒期的企鵝當然很凶。”


    齊樂人不禁有些愧疚,他上前摸了摸寧舟的手。


    寧舟本能地想抽回,這隻混血魅魔幼崽卻死死拽著他不鬆手,放在嘴邊吹了吹:“不疼不疼,給你呼呼。”


    寧舟恍然想起自己年幼的時候偶爾會調皮,在外麵受了傷忍著眼淚回家,母親瑪利亞也是這樣拉著他的手,憐愛地哄他安慰他。


    光靠哄當然治不好傷口,最後讓傷口愈合的是教廷的治愈術,可是寧舟卻覺得,在治愈術落在傷口上之前,他就已經不疼了。


    混血魅魔幼崽捧著他受傷的手,像是捧著什麽珍貴的寶物一樣。


    銀白色的光點從他的手心中彌漫開來,溫柔而堅韌的力量環繞著這一道傷口,輕而易舉地消弭了痛楚,眨眼之間,他的傷口就愈合了。


    “雖然我也學不會神術,不過我一樣能治好你。”混血魅魔幼崽眨了眨眼,用一種略顯得意的口吻自誇道。


    年少的寧舟沉默著,他的耳朵在風雪中微微泛紅,許久他輕聲說道:“謝謝你。”


    他完全忘記了是誰慫恿他去摸企鵝的育兒袋,這讓齊樂人越發羞愧,他若無其事地說道:“我剛才突然想到,我的重生本源也許可以幫你孵化這枚企鵝蛋,所以你不用再去試探溫度了。”


    “沒關係,我可以再試試。”寧舟說道。


    這一次他改變了做法,蹲下來和企鵝平視,企鵝爸爸仍然用警惕的眼神看著他,寧舟試探著摸了摸企鵝的喙,企鵝狐疑地看著他,不明白這個人類想做什麽。


    寧舟大著膽子,像是給大貓撓下巴一樣,撓起了企鵝的兩頰,企鵝打了個激靈,舒服地抬起了鳥喙:摸,摸快點,用力摸!


    眼看著剛才還凶巴巴的企鵝被摸服了,齊樂人目瞪口呆:“這是什麽魔法?”


    認真擼企鵝的寧舟:“企鵝和鳥類一樣,會用鳥喙清理自己的身體,但是因為沒有手,臉部的位置自己是碰不到的。如果摸一摸,它會覺得很舒服。”


    齊樂人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寧舟:“你是怎麽知道的?”


    寧舟抿了抿嘴:“我猜的。”


    齊樂人:“?”


    寧舟:“我沒有摸過企鵝,不過我摸過別的動物,它們都挺喜歡被摸的。”


    齊樂人以自己的經驗推斷:“貓?狗?”


    寧舟想了想:“差不多。”


    這個回答有些奇怪,齊樂人疑惑地追問道:“什麽叫差不多?”


    寧舟:“品種上差不多,隻是體型有點大。”


    齊樂人意識到了什麽,他臉色驟變:“你說的,該不會是……”


    寧舟一臉淡定:“我看過博物書籍,老虎屬於貓科,狼屬於犬科。雖然體型上有差別,不過習性是近似的。”


    好家夥,這可真是好家夥,我們的童年不一樣!


    他小時候招貓逗狗,寧舟小時候擼老虎和狼,積累了大量對付動物的經驗。


    齊樂人對此又是震驚又是好奇,他連連追問。


    “永無鄉南邊的綠野上圈了很大一片保護區,裏麵有很多動物,你要是喜歡,改天我帶你去看看。”寧舟說。


    “是野生動物嗎?”齊樂人問道。


    “算是吧。教廷還在聖城的時候有一個很大的動物園,後來搬遷到了永無鄉之後因為物資供應緊張,不再圈養,改為放養,它們就在無法耕作的山區繁衍。永無鄉南部的氣候比這裏溫暖很多,是糧食和畜牧產品的產區。”寧舟說道。


    永無鄉是一個領域,中心區冰天雪地,但是周邊區域還是有種植帶的,否則這裏根本供養不了這麽多的人口。


    但是比起曾經溫暖富饒的聖城,這裏貧瘠困苦是不爭的事實。


    兩人聊著天,周圍的企鵝們已經“識破”了寧舟的身份——這不是個偷蛋賊,是個免費的按摩師傅,於是幾隻企鵝大著膽子靠了過來,友好地蹭了蹭他的胳膊,也想白嫖按摩服務。


    寧舟忙不過來,齊樂人也幫起了忙,快樂地擼起了企鵝。


    寧舟終於擼服了剛才啄他手的企鵝,順利摸清了育兒袋中的溫度:“它的羽毛很厚,兩腿間的羽毛把整個蛋包了起來,裏麵的溫度和人的體溫差不多。”


    “太好了,那就簡單了,我們隻要控製好溫度,一定可以把蛋孵出來的。”齊樂人樂觀地說道。


    寧舟點點頭:“我記得這個季節,小企鵝快孵出來了……”


    耳邊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哢嚓聲,兩人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聲響,不約而同地看向正在享受按摩服務的企鵝爸爸。


    企鵝爸爸懵圈地彎下腰,把腿間宛如白色毛毯一般的育兒袋微微掀起,露出了企鵝蛋。蛋殼上被啄出了一小塊窟窿,如同小雞仔一樣的叫聲從裏麵傳了出來,赫然是一隻閉著眼睛的小企鵝!


    齊樂人猛然看向寧舟,寧舟屏住了呼吸,感到捂在衣服裏的企鵝蛋也動了一下。


    齊樂人:“要孵出來了?”


    寧舟:“嗯!”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雙雙寫著“不知所措”四個字。


    齊樂人:“我沒有當過爸爸。”


    寧舟:“我也沒有。”


    齊樂人越發慌張,說起了傻話:“我給它找點奶?”


    寧舟:“……小企鵝不喝奶。”


    齊樂人:“那它吃什麽?”


    寧舟沉思了一下:“魚糊糊。”


    齊樂人的表情糾結了一瞬,突然拉住寧舟的胳膊,鄭重道:“你現在回家,我去出海捕魚。”


    “等你捕魚回來,小企鵝已經餓死了。”寧舟冷酷地說道。


    “那可怎麽辦?”


    寧舟掏出了幾枚銀幣遞給齊樂人,這可是他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零花錢,本來打算跟行商買點私酒,現在看來隻能拿來買魚了。


    “我們回去分頭行動,你去買魚,我繼續孵蛋。”寧舟說道。


    齊樂人不知道這隻意外的蛋掏空了寧舟的私房錢:“好!”


    ………………


    這隻意外的企鵝蛋,讓兩人完全忘記了不久之前的爭執。


    齊樂人提著兩串凍得梆硬的大魚回到寧舟的房間:“我還以為這裏的魚很便宜,沒想到賣得還挺貴。”


    “永無鄉的漁獲不多,最近的海岸距離這裏有上百公裏,這個季節也不能捕魚。”寧舟解釋道。


    “是啊,又不是黃昏之鄉。”齊樂人順口說道。


    原本正在專心給企鵝蛋築巢的寧舟聞言一愣:“你去過黃昏之鄉?”


    糟糕,說漏嘴了!這個副本裏他從小生活在靜海荒漠,從沒有去過黃昏之鄉。


    齊樂人急中生智:“我聽說你是從黃昏之鄉來的,那是在臨海的東極教區,一定有很多海魚吧。”


    寧舟不疑有他:“是的,不過我不愛吃。”


    “為什麽?”


    “討厭魚刺。”


    齊樂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不會被魚刺卡住過吧?”


    “……”


    寧舟可疑的沉默與窘迫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齊樂人更樂了,他追問起了寧舟小時候在黃昏之鄉生活的經曆。寧舟斷斷續續地說了一些,他是怎麽跟阿諾德老師學習劍術,怎麽被選進了教堂的唱詩班,那一輪永不墜落的金色斜陽,是他童年時世界的底色。


    “不過每年建立日的前夜,夕陽會落下地平線,夜幕降臨,煙火升起,那是黃昏之鄉最美的時候。有機會的話,你一定要去看看。”寧舟對齊樂人說道。


    齊樂人趴在床上照看企鵝蛋,雙手托著臉頰,一臉向往:“好呀,我們一起回黃昏之鄉,你給我做向導,我們一起去看建立日的煙火。”


    寧舟垂下了眼簾,建立日是他的生日,但是今年的這個生日,他注定隻能在被眾人遺忘之中獨自度過。


    齊樂人記得他的生日嗎?應該不記得了吧,雖然他們之前說到過彼此的生日,但是他應該沒有放在心上。


    沒關係,寧舟心想,這隻是一個生日而已,他總要習慣的。


    齊樂人不知道寧舟此時複雜的心緒,他在操心企鵝蛋。他們把床推到了壁爐旁,用圍巾做了一個孵蛋的巢穴,又把這個巢穴藏在了被窩裏,擔心孵蛋的溫度過高,兩人時不時要把手伸到被窩裏試試溫度。


    為了防止小企鵝被捂死在蛋裏,齊樂人還偷偷用自己的重生本源“作弊”,間歇地給它“充電”,確保蛋殼裏的小家夥生命力十足。


    “小企鵝應該挺能吃吧?”齊樂人嘀咕道,“我買的魚不知道能吃幾天。”


    這個話題太愁人了,寧舟皺著眉,認真地計算起了自己的私房錢夠不夠養活一隻小企鵝。


    齊樂人見他一臉嚴肅,小聲問道:“錢不夠嗎?我這裏還有……”


    寧舟拒絕了他的好意:“蛋是我撿到的,我會養活它的。”


    齊樂人不滿道:“誰說是你撿到的,我也有份!一人出一半。”


    來永無鄉受審的路上,他在副本裏的便宜老爹就塞了不少錢給他,生怕兒子在這裏沒錢花,這些錢養一隻企鵝綽綽有餘。


    倒是寧舟,這個年紀的寧舟大概、可能、也許……生活還挺拮據的,雖然生活用品一概不缺,但是教皇冕下應該不會給他發太多零花錢,否則他怎麽會賣自己的畫換酒錢?


    寧舟拿來了自己存錢的盒子,把裏麵零零散散的銅幣銀幣數了三遍:“一共十三個銀幣,還有七個銅幣。”


    齊樂人憐愛地看著寧舟:“這是你全部的私房錢了嗎?”


    寧舟凝重地點了點頭。這是他攢下來打算買酒的錢。


    母親瑪利亞留給他的東西,他一件都不打算變賣,所以手頭就隻有一些零散的小錢。


    “那還是我來出錢吧。”齊樂人說。


    “我會弄到錢的。”寧舟鄭重道。


    齊樂人歪了歪頭:“怎麽弄?違法的事情可不能做哦。”


    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掙錢的手段太有限了,齊樂人不覺得寧舟有什麽好辦法,否則他早就做了。


    “劍術比賽的冠軍有一筆獎金,去年是十五個金幣,今年應該也是一樣。這些錢應該夠買魚了。”寧舟說。


    齊樂人眼睛一亮:“你決定參加劍術比賽了?”


    寧舟沉默了一會,猛然抬起頭:“我想試試看。”


    齊樂人莞爾:“那太好啦,我早就想看你在賽場上所向披靡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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