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唐劭的號碼。


    施欲手一揚,關上車門,大奎從窗口探出頭,看著她站在街道一側的銀杏樹下接電話。


    “裴池玉的精神狀況出了問題。”唐劭長話短說,“醫院檢查不出來,他現在人在我家,目前還算穩定。”


    “所以?”施欲悠然問。


    “他會變成這樣,和你有關係。”唐劭安靜片刻,“他想見你一麵。”


    施欲衝大奎抬起手,手心向下,擺了擺,示意他先走。


    目視黑色的座駕逐漸遠去,她才不慌不忙地說:“我可以見他,但有要求。”


    唐劭:“你說。”


    施欲冷淡回答:“一個億打我賬上,算出場費,你親自來接。”


    “……你怎麽不去當土匪?”唐劭默了片刻,冷聲哼笑,“一個億見一麵,世界首富都不敢要這個價。”


    說完這句話,那頭的聲音就安靜下來,似乎掩住了手機下端,片刻後,唐劭改口:“地址發給我,一個億明天到賬。”


    唐劭轉變這麽迅速,想必是裴池玉的示意。


    銀行大額轉賬需要提前預約,防止頭寸不足夠,需要留出一定時間調撥。


    施欲不擔心裴池玉會賴賬,把定位發過去,在公安局門口等了半小時,唐劭的白色奔馳敞篷在她麵前停下來。


    看著她開門上車,唐劭墨鏡下的眼睛打量她片刻,一言不發,把頭轉回去,搭著方向盤駛向唐家。


    來到一座氣派的大豪宅,敞篷車駛入鎏金大門,唐劭把車停下來,摘下墨鏡,領著她進了白色的小洋樓,抬了抬下巴示意:“池玉在樓上。”


    他在一樓找了個位置坐下。


    唐家的白色樓梯是兩邊對稱的弧形,施欲從左側上去,走入一扇敞開的門。


    裴池玉站在房間窗戶外的透明泳池邊上,粉上衣,白褲,眼瞼下方淡淡的青灰,下巴削尖,下頜的線條仿佛能把人割傷。


    “幾天沒見,你瘦得我快認不出來了。”施欲朝他走過去,“聽說,你精神出現了問題?”


    裴池玉的眼神尤為複雜,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我很正常。”


    他臉上此刻的表情,施欲最熟悉不過——那是前世的裴池玉會流露出來的神態。


    “看來,你想起來了?”施欲在弦月型的白色吊床上坐下,“想起你是個精通pua、玩弄別人感情的渣男的事實。”


    裴池玉的目光始終沒從她臉上移開:“難以相信,你曾經那麽單純。”


    他像是重新認識了她,前世的施欲和現在的她完全是兩個人。


    一個被他精神操控失去自我,一個把他玩弄於股掌中,讓他瘋狂對她動了心。


    “原來從頭到尾,你隻是在報複我。”


    裴池玉盯著眼前漠然的施欲,平息下來的怒氣又被輕易點燃。


    記憶數據的恢複讓他認清了事實——她前期一直在演戲,從未喜歡過他!


    那段半個月的戀愛,他最甜蜜的回憶,不過是她編織的網!看到他落入陷阱裏,把她的甜言蜜語當了真,她心裏一定在嘲笑他愚蠢吧?


    “我是在報複你啊,真以為我喜歡你?”施欲從潔白的吊床上站起身,一步步朝他靠近,“裴池玉,知道我為什麽答應來見你嗎?”


    裴池玉看懂了她眼裏的意思。


    和他自以為的感情毫無關係,她是來收拾他的。


    施欲掰了掰手腕,一拳揍上他的鼻梁,裴池玉腦袋發懵,頭一歪,刹那間聽到了骨裂的聲音。她手猛地攥緊他的領口扯過來,抬腳踹上他肚子。


    裴池玉不躲不閉,也不敢還手,悶哼一聲,彎腰捂著肚子跪倒在地。


    抬手一擦,指尖上沾著血。


    裴池玉抬起腦袋,癡戀地看著她,牙縫裏迸出幾個字:“就算你這麽對我……”


    後半句他沒說出口,施欲彎下腰,在他麵前半蹲下來:“這頓打,是為我自己。”


    她扯住他手腕上的係統外設,在他凝固的目光中往下扒:“這一次,是為你傷害過的那些女性。”


    裴池玉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腦海裏響起係統最高懲罰的提醒。


    眼前的景象慢慢變化,他看到了心裏最害怕的畫麵。


    碧藍色的泳池變成了灰蕪的原始森林,四處都是荒涼的沼澤,一絲光都透不進來。


    黑暗的密林之中,緩步走來幾位表情麻木的年輕女性,血紅衣裙在黑白調的森林中是唯一的亮色,格外陰森詭異。


    ——她們是pua的受害者,裴池玉曾經“推倒”的花季少女。


    “……別過來……別過來!”


    四周被黑暗籠罩,裴池玉心中驚恐,腳踩在腐爛的草地上,慢慢往後退,卻一腳踩空,仰麵摔入了泳池裏,嗆了水。


    “池玉!”唐劭快步走過來,跳進泳池裏。


    施欲和他擦肩而過,頭也不回離開。


    ……


    春回大地,萬物複蘇,眨眼已是來年。


    施欲的富婆小姐妹為她包下一艘豪華的遊輪,在海上開起了盛大的生日派對。


    模糊的笑臉逐漸清晰,豔子,雯雯,桑甜,joan,助理,魏妍……一大群朋友圍在蛋糕前,歡聲笑語遠遠地飄了出去。


    和前世的畫麵一樣,施欲走出客艙出去透氣。


    她換了身黑色的絨麵長裙,戴上寬大的黑色帽簷,蕾絲薄紗遮麵,細長的胳膊戴著長手套,像高傲冷漠的黑天鵝。


    與管家珍藏的照片裏的女主人一模一樣。


    四位不請自來的男士站在甲板上,各個衣冠楚楚,表情緊張,像是來赴一場重要的約會。


    沈妄率先朝她看了過來,烏黑發絲在海風中輕揚。


    他眉頭緊鎖,心情並不輕鬆。


    施欲放下了仇恨,被愛感化,所有的數據都表明一個事實:他們大概要回家了。


    臨走之前,四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想要來見她一麵。


    “姐姐。”沈妄慢騰騰走過來,不複前世的漠然,目光忐忑又小心翼翼。


    他按了按後脖頸,難為情說:“你陪我說說話行不行?”


    施欲欣賞著自己包裹在黑色手套中的指尖,寬大帽簷遮蓋了她的半張臉。


    從沈妄的角度,隻能看到一截瓷白小巧的下巴。


    安靜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她回答,沈妄歎了口氣:“我真舍不得走,就想待在有你的地方。”


    他攥著褲子口袋裏的小方盒,指節收攏,猶豫半天沒敢拿出來。


    臨走前告白有什麽用?況且,注定會得到冷漠的回應。


    霍訣的心情也不怎麽好,回家的喜悅和歡愉蕩然無存,巴不得係統迫害他一輩子。


    “霍訣,恭喜你,終於自由了。”施欲繞過沈妄,來到霍訣麵前,目光掃過他的表帶,“怎麽還不摘下來?”


    記得前世,這位影帝可是囂張地把表都扔海裏了。


    “我不走,誰愛走誰走!”霍訣整個人變得很狂躁,看到施欲的臉,他冷靜下來,淚眼汪汪拽住她的手,“姐姐,我給你留了六套房產一大筆錢,夠你花半輩子,嗚嗚我走了你一定要想我啊!”


    施欲挑了下眉梢:“你上輩子不是這麽說的。”


    想起上次回家時說的話,霍訣恨不得切腹表明心意:“你可以不相信別的野男人,但一定要相信我!”


    無情抽出自己的手,施欲掃向麵色蒼白的溫時修。


    “施欲,我——”


    溫時修儼然有很多話想對她說,但施欲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冷淡地掃他一眼,便轉身離開。


    至於裴狗,連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


    裴池玉受傷地望著她的背影,心裏空蕩蕩的,低下頭,盯著表盤看了良久,忽然很想把係統帶回現實世界。


    至少想她的時候,能聽一聽她的聲音。


    四個男人誰都沒有卸下表帶,貪心地希望時間停留久一點。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霍訣不喜歡這種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覺,主動戳了戳係統:“把他們三個渣男帶走就行,我能不走嗎?”


    四個男人同時聽到了冰冷的機械聲。


    係統:【警告!警告!任務完成率-99%!將無法回到原來世界!】


    沈妄一愣,繼而勾了勾唇,眼角眉梢都溢出了喜悅:“真的?”


    溫時修怔忡片刻,病態的麵容恢複了少許神采:“原因呢?”


    係統:【姐姐的改變,與你們無瓜,哼>_<。】


    裴池玉又驚又喜,喜的是他可以留下來經常見到施欲,驚的是,他大概一輩子都要活在幻覺的折磨中了。


    海風吹亂霍訣的頭發,他笑起來,露出尖尖的虎牙,慢慢退兩步,手攏成喇叭狀,衝著大海喊:“爺不走了!蕪湖~”


    ……


    好友陸續走上甲板,尋找施欲的影子。


    雯雯探頭看了看,目光忽然發直,盯著一抹修長俊雅的人影,眼睛瞪大,使勁拽了拽豔子的胳膊:“快看那邊。”


    豔子順勢望過去,當場驚豔。


    看到施欲和寒叔並肩走過來,雯雯看向好姐妹,目光炯炯有神:“欲姐,我能跟管家哥哥要個微信嗎?上次他都沒加我!”


    說到最後一句,她還有點委屈。


    “抱歉啊雯雯,他有主了。”施欲笑著看一眼寒叔,“正式介紹一下,他是我愛人,陸清寒。”


    富婆姐妹驚訝地互看一眼。


    寒叔側頭看她,目光溫和,桃花眼斂著脈脈的情意。


    走到沒人的地方,施欲摘下帽子和麵紗,驕傲地把手伸出去,搭在管家掌心:“我這身打扮,像不像你心裏的白月光?”


    “……”寒叔輕抿著潤澤的唇瓣,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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